所以他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作为一名被营救的人质,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好好的听话,避免出现任何的噪音,安静的,被保护着,离开这里。
穿好衣服,鲁意志被林峰扶着站了起来,这些日子的刑讯让这个男人的身体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仅仅是穿衣和站立就让他摇摇欲坠,所以林峰只能将人架到了肩膀上。
鲁意志是内部人员,他很熟练地比了几个手势,告诉他们外面有一名看守,一般都坐在房间右边的沙发。
于是,林峰对吉珠嘎玛点了一下头。
吉珠嘎玛倒数了三个数,拧开门把手,快如闪电地冲了出去。
客厅开了一盏小灯,布局很简单,就像大多数的宾馆套房一样,电视、沙发、茶几,还有一些简洁的家具。
电视也还开着,只是声音调到了最小,里面竟然播放着国内的新闻频道,对面的沙发上歪靠着一个男人,正一脸睡意地抬头看过来,可是他却什么都没看清楚,只是觉得眼前一黑,脖子就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当他感受到剧痛的时候,那一瞬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守的房间进来的陌生人,他看守的人质被救了,希望自己能活着。
可是这样一瞬间的思绪一闪而逝,他便进入了永恒的睡眠中。
喉结被吉珠嘎玛用拳头打碎,然后又是一刀,尖锐的匕首从眼眶插入,彻底地阻断了他的生机。
林峰扶着鲁意志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珠子将匕首从男人的眼中拔出,然后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林峰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只觉的心口霎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有些微微地窒息。
珠子转过头,两开白牙笑了笑,然后两个跨步走到门口,按住耳机轻弹了两声,下一秒,耳机里出现了一声回应。
于是,珠子安心地拉开了房门,门口正站着接应的罗绍。
一行四人快速下楼,畅通无阻,一楼吧台的服务员被打晕在了地上,罗绍给那个漂亮又年轻的小女人留了一条命。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林峰还是珠子是都是非常赞同的,他们的敌人不是这些手无寸铁毫无攻击力的工作人员,而是那些荷枪实弹的佣兵。
离开主楼,按照预先设定好的路线撤退,鲁意志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他们慢了很多,眼见时间距离预定的超出了很多,珠子只能将人背在了身后。
在他们撤离的同时,方便说话的简亮已经通过千倍的瞄准镜看到了他们的情况,于是让果果赶快转移地方,到围墙外接应他们。
所以,当林峰到达围墙范围的时候,果果分秒不差地出现在了墙头。
墙头上的碎玻璃并有造成阻碍,结实的作战靴和战术手套都很好地起到了阻隔作用,果果将林峰拉上去后,为了不让营救出来的人质再次受伤,只能很快地清理了一下墙上的玻璃,但毕竟是草草行事,所以鲁意志被拽上去的时候身上依旧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伤口。
可是鲁意志在笑,他的面色发青,嘴唇惨白,可是当他踩到围墙另一边的土地时,愉悦地笑了,他流着眼泪,接连地说了数声谢谢,甚至不知道自己对谁说的,只是哽咽地说着谢谢。
林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废话,只是将人背到背上,快跑了出去。
鲁意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在林峰耳畔由衷地说:“谢谢你们。”
林峰的眼弯了几分。
赌场周边的小镇面积有些大,这个点已经有些窗户亮起了灯,早餐店大开着房门,鼻子里可以闻到淡淡的食物香气。
林峰他们不可能惊动这些老百姓,所以一路躲避,又绕了不少路才离开小镇。
进到丛林里的时候,天边已经浮现了微弱的光亮。
游隼七人并没有第一时间会和,而是分成了两个小队向事先预定的集合点前进。
虽然幸富带着彭大鹏这个贪生怕死的贪官第一个出来,可是因为要等狙击手的原因,反而落在了后面。
彭大鹏体力不太好,走了一会就走不动了,于是幸富只能背着人走,毕竟简亮和陆畅少身上背负地狙击设备很重,又要负责警戒,所以幸富这个老实人背着人在密林里穿行,确实也累得够呛。
陆畅少中途换了一次手,或许是不太待见彭大鹏的原因,也不好好背,一只手搂着腿就对付了,有时候还刻意去钻那些低矮的树枝,结果彭大鹏的脑袋被撞了好几下。
从那开始,彭大鹏的嘴里就一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声音很模糊,只能隐约分辨是在咒骂。
陆畅少这人可和幸富不一样,他要是不爽了肯定不会再伺候,干脆手上一松,将人掀到了灌木丛里,那些尖锐地刺扎得彭大鹏嗷嗷地叫了起来。
幸富不好意思,还想去扶,结果被简亮一把抓住,摇头。
就这样,三个男人凉凉地站在一边,看着彭大鹏龇牙咧嘴地起身,哭丧着脸拔掉扎到肉里的刺。
“你们……”彭大鹏怒得眼睛通红,看了一圈,又说,“你们……你们……”但是到底“你们”什么,他却没说,面对三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他确实不敢嚣张。
他也明白,再这么冲撞下去,就算自己能够平安回国,想必也不会好受。
这群拿着武器的军人有很多办法折腾得他一点伤痕都查不出来,告都没法告。
相比较彭大鹏的悲惨遭遇,鲁意志这边却好得不得了。
人品这种东西真的决定一切。
尊重自己,尊重别人,自然一定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尤其鲁意志还有一颗感激悔悟的心。
他很谦和而低调,他会感谢大家的救助,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悔过,他说自己没有担当情报人员的能力,没有那么坚强的意志,却因为安全部丰厚的待遇而强迫自己,这次的任务是他争来的,可是却让他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由而学习到量力而为四个字。
林峰不太想去安慰他,无论是他争取谈判任务的出发点,还是他在面对生命威胁时的妥协,林峰都不想去评判,这是一个人的决定,在不同环境下,想要活下去或者活得更好的选择。
人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重点是能不能够醒悟,能不能够在汲取这次教训后真正清楚自己脚下的路通往哪里。
就像自己,林峰承认自己一直都有负担,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一直有个角落装着那些重担,但是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愉悦的,因为他走到了自己最想走的路,所以他活得坦荡而硬气,他活得满足。
相比较林峰的淡漠,其余的人都对鲁意志的遭遇表示惋惜。
想要活下去,这是人之常情,对于他们这些特种兵也是如此。
毕竟活着才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品味更美好的事情,事业上的收获,家人的关怀,还有让人即便死都想要品尝一番的真挚爱情。
只有活着,只能活着,才有。
林峰他们在丛林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集合地点,见另一组还没到,所以就两人警戒,两人休息地轮换了起来。
果果很自觉,他说自己这次任务也没出什么力,所以他来负责警戒,让大家好好休息。
林峰当然不同意,分工合作的事儿,在游隼里每个人都有存在的必要,所以起身和果果分开站着,环顾四周。
树林里有些吵闹,虫鸣鸟叫,但是却很让人放心,鸟是比人类更加敏锐的生物,一旦有人靠近,肯定会提前发出警示。
所以林峰并不是很担心,他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前方180°地视野范围。
过了一会,林峰觉得有些累,所以转了转肩膀,扭头看了眼身后,只是视线一下就和珠子对上了。
珠子背靠石头,双臂懒洋洋地搭在膝盖上,花猫般的脸看不清楚神色,但是那双眼却很亮,他的下巴点了下,无声询问林峰是不是有事。
林峰摇了摇头,看到珠子向自己露出了一口白牙,林峰也抿嘴笑了笑,视线收了回来。
只是脑海里有些画面已经无法消散,当他看到珠子腿上的血迹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珠子将匕首从男人的眼眶里拔出的画面。
胸口有些闷堵,林峰不悦地蹙紧了眉。
他在给珠子找理由,他也认为这是应该的,为了彻底剿灭敌人的生机,补刀是必须的,因为那样才安全。
可是不舒服,心里是真的不舒服。
林峰可以毫不犹豫地割开敌人的脖子,可以果决的一枪命中敌人的眉心,这些行为他完全可以在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身上施展开来,而且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可是珠子做出来确让他心里添堵,有些焦虑,总觉得有些东西蒙尘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擦。
林峰摸着下巴想了想,脑袋里那段画面不断在重复播放,就在他突然抓到什么的时候,林子里的鸟突然喧闹着飞上了天空。
于是,林峰猛的站直。
在他身后,果果转移到了来人的方向,罗绍扶起鲁意志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而珠子已经不知去向,埋伏到了茂密的树林里。
这个反应,林峰给打了100分,完美无缺,每个人都正确地做出了自己的工作。
“是我们。”安静很久的通讯器再次发挥了作用,简亮又说出两个字的暗语,表示自己不是被胁迫下通讯。
于是,罗绍扶着鲁意志坐下,珠子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林峰对果果挥了挥手,迎了出去。
和林峰这队不同,当风尘仆仆的男人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林峰第一眼看到就是被保护在队伍中间,累得大喘吁吁的彭大鹏。
林峰翻腕看了眼时间,瞬间明白为什么简亮他们会这么慢。
“联系那边了吗?”简亮走上来,率先询问。
林峰点头:“按现在的脚程,再走四个小时会离开这片树林,那里有车接应我们,然后转直升机。”
“还走?”彭大鹏怪叫了一声。
“怎么没安排直升机直接过来?”简亮询问,然后眉心一紧,看了彭大鹏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对林峰说,“有水吗?”
林峰摇头。
他们出这类快速行动的任务怎么可能带水,忍一忍不就过了。
彭大鹏很失望,但是不敢在抱怨,只能一脸期盼地看着林峰说:“能不能帮我找些水?我昨天就喝了一杯,我真的不行了。”
林峰回忆了一下脑袋里的地图,点头:“两个小时后我们会经过一处水源。”
“啊……”彭大鹏哀嚎一声,声音撕裂劈叉,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脱力般地摆手,“让我休息一下。”
林峰的视线落在彭大鹏的脚上,穿得是皮鞋,而且还是尖头的皮鞋,用这种鞋走山路确实很辛苦,所以他开口道:“可以。”
彭大鹏不再说话,而是瘫软地靠着树干闭上了眼。
简亮留下幸富和陆畅少,就把林峰拽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干吗管他?你不知道这家伙嘴有多臭。”
林峰诧异:“他怎么了?”
“一路絮絮叨叨的,要是磕着碰着,渴了累了都在叽歪,吃不完要不完的德行,好像老子们就是来为他服务的。”
“……”林峰摸了摸下巴,笑了,“所以就累成这样了?”
简亮翻了个白眼:“开头还背着他,结果这货还不领情,活该!”
“哦~~”林峰了然点头,笑眯了眼,“那这地方肯定不适合休息了,毕竟没脱离危险区域嘛,咱们必须得马上赶路。”
“嘿嘿。”简亮耸着肩膀笑,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鉴于自身生命安全的问题,再加上简亮不是商量而是宣布,所以彭大鹏不得不妥协,只是当他看见鲁意志是被人背着走的时候,就开始不爽了。
初期,彭大鹏还能忍受,只是当脚上实在疼得受不了之后,就开始频繁地喊休息。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一多了,所有人脸上都染上了不耐,就连果果的嘴角都抿紧了,只有幸富依旧如故,脾气好得不得了。
可问题,他们这是在逃命,不是在郊游,而且接应人员在那边等着也很危险。
于是大家开始不顾他休息的要求,真要走不动就拽着走,但还真没一个人想要背着他。
林峰也当看不见大家这么做,左顾右盼就是不看身后。
彭大鹏人品是不怎么样,性格更是糟糕透顶,但是眼神不错,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确认林峰是领头人,于是憋上一口气冲到了林峰身边,质问道:“你是他们的头儿吧?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变相虐待,你这种不闻不问就是默许,你们这种行为根本就不符合部队行动的人质安全守则,你必须想办法解决我的问题,否则回去后,就算我被关押,审讯的途中也会揭露你们的暴行!”
林峰沉默地听他说完,眼浅眯了起来,淡淡开口:“彭先生,我不认为我的队员有任何错误,你四肢健全无病无痛,仅仅是有些疲惫而已就叫苦连天,但你可以看看,他们一夜奔袭,在这种复杂危险的地形走了数个小时,而且还进入到那样危险的环境里把你营救出来,和你走在同一条路上,你没水,他们也没水,你饿,他们也饿,你双手空空,他们却每人都携带了重量10公斤以上的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救了你的命,并且到现在依旧全神贯注地负责警戒,保证你的安全。”
“……”
“所以,彭先生,为了我们尽早脱离这片危险区域,接下来应该会加速了。”
“……”
“很抱歉,请您坚持。”
“……”彭大鹏牙根紧咬,瞪圆了眼,然后视线一扫,落在了鲁意志的身影上,“你们可以像那样背着我。”
林峰眨巴着眼,脸上的笑又浓了几分:“他受伤了,与其相比,您非常健康,当然了,如果您实在是动不了我们也可以背你,嗯……比如,腿断了。”
“……”
与此同时,珠子和陆畅少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彭大鹏的脚,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彭大鹏气息为之一窒,瞬间明白那个腿是怎么断的了。
一群暴民,一群串通一气无视士兵守则的暴民!
林峰看着彭大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