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欢颜- 第21部分

　　
　　黄昏的大街上，凉风习习，秋意肃杀。
　　街的转角有一家许留山，门面不大，只有几张台子。因为天气转凉，店里没有客人，苏筱筱和蒋心之选了靠窗的一张视野最好的台子。
　　和香港许留山一模一样的芒果捞，尝起来却是不一样的味道，苏筱筱有点失望：“还是没有香港的好吃。”
　　蒋心之叉了块芒果，漫不经心看着窗外：“这里毕竟不是亚热带，哪里找那么好的芒果。”
　　“心之。。”苏筱筱看了看蒋心之，欲言又止。
　　“筱筱，其实我结过婚的。”蒋心之大而媚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一丝苦笑，有些词不达意的说：“也不是，就是结了婚，现在还没离成婚。”
　　“心之，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筱筱，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大概说的就是我。”蒋心之撑着下颌，眼里忽闪忽闪的，“勉强自己适应一个环境，一种生活，到最后会完全没有方向，继而怀疑爱情，对婚姻丧失信心。”
　　“心之，会不会是你太悲观了？”
　　“也许吧，这么些年下来，我也算是明白一个道理，爱情本来就不光是爱情本身，而婚姻更是一个比爱情大得多的范畴。”
　　“那你先生。。。”
　　“我们很相爱，也想着和衷共济一起撑过婚姻的险滩，但是最后，我没力气了，当了逃兵。而他，还没有放弃，也许等他想明白了，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我就彻底能放下了。”
　　蒋心之声音渐渐低下去了，苏筱筱看着她，心里一酸：“也许哪天你后悔了，你们又能在一起了。”
　　“嗨，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你呢？什么时候跟你男朋友结婚啊？”
　　“不知道。”苏筱筱也把目光转向窗外，“我很爱他，但是经常又觉得不够爱他。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真的是不知道。”
　　长街上的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来，那淡黄的灯光照亮了脚下的路，却看不见路的尽头。
　　　　　　　　　　　　　　　　　　Chapter　twelve…Vol。2
　　第二天，苏筱筱提前回家换好小礼服，化了点淡妆，又给俞致远打电话，叫他来利顿中心楼下接她。
　　刚过六点，俞致远就打电话说他已经等在下面了，苏筱筱匆忙拎着手袋下楼。
　　俞致远眼里含着一丝笑意看着苏筱筱从远处走近，苏筱筱被他看得有些羞赧，拉着俞致远的袖口，摇了摇：“致远哥哥，我这样还行吧。”
　　俞致远眯了眯眼，笑道：“古人烽火连城为搏红颜一笑，如今我倒有些体会。”
　　苏筱筱撅起嘴：“致远哥哥说什么哪？”
　　俞致远微笑着牵起苏筱筱的手，吻了吻。
　　
　　婚宴在郊外一处颇为隐蔽的别墅举行，别墅前面的大草地上布置了一丛丛柔和的灯光，夜色里浪漫又温馨。
　　新郎端着鸡尾酒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中间，见到俞致远，立刻走上来：“致远，怎么才来？”
　　说完，又往俞致远身后看：“哟，致远，还带了个漂亮妹子啊。”
　　苏筱筱的笑僵在嘴边，俞致远刚要开口说话，从那群人中走出一个人：“尹涵，什么妹子，这不是筱筱么？”
　　尹涵喝了口酒，呵呵笑了笑，目光在苏筱筱、俞致远和林辰三人身上转了一轮，又朝苏筱筱赔笑：“筱筱，你看我这眼神，你可变得太多了，连哥哥我都认不出了。”
　　“什么哥哥妹妹的，”林辰瞥了眼苏筱筱，“筱筱那是你叫的么？”
　　“是，林少，我错了还不成么？”尹涵没好气的对林辰说，又拍了拍俞致远的肩头：“致远，今天随意啊。”
　　林辰不耐的拖着尹涵往那群人里走：“得了，在这里客套个什么劲儿，谁不知道谁啊，快点过去，那边还等着你交代问题呢。”
　　“筱筱。”俞致远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筱筱抬起头，笑笑：“啊？”
　　“你还好吧？”
　　苏筱筱粲然一笑：“挺好的呀，我记起来了，尹涵原来经常跟你们一起踢球的吧？”
　　“是啊。”俞致远也微微笑了笑，“我们都是一个大院的，他跟林辰同级。”
　　那边突然爆发出哄笑声，有人大喊：“新娘子呢？快叫新娘子出来！”新郎被几个人拽着，正面红耳赤的解释着什么。
　　“致远哥哥，新娘你见过么？”苏筱筱突然对新娘好奇。
　　“见过一两次。”
　　“新娘子美不美？”
　　俞致远笑起来：“我对新娘子印象不深，不过肯定没尹涵前一个女朋友美。”
　　苏筱筱一下子睁大了眼，眼里满是好奇：“真的？”
　　俞致远宠溺的笑，牵着她的手往餐台走，慢慢的说：“就知道这样的消息你肯定爱听，他的女朋友你一定知道，潘岚。”
　　“哇，大明星啊，这么劲爆的八卦。后来怎么会分手？”
　　“大概就是家里不同意吧，这个新娘子是盛家的。”
　　“盛家？”
　　俞致远点头，说了个名字：“现在盛家虽不如原来，但也算名门望族。”
　　苏筱筱吃惊：“那尹涵就同意了？”
　　俞致远给苏筱筱夹了些精致的糕点，正要回答，那边大声喊他：“俞致远，快过来！”
　　俞致远把盘子递给苏筱筱：“筱筱，我过去一下。”
　　“行，我一个人没事的。”
　　
　　糕点里不知加了什么料，香得醉人，苏筱筱吃了好几块，直到微饱，才放下盘子。
　　回头看了看，俞致远正和什么人说着话，苏筱筱便拿了杯果汁沿着草地上形状蜿蜒的石子路往深处走了走。
　　灯光布置得很巧妙，普通的石子路也被烘托出仙境一样的感觉。苏筱筱透过从地面升上来的雾气似的光，看见前面有一棵很粗的树，虽是秋天，仍是枝叶繁茂。她走过去靠在树后，听风吹过树梢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旁边有人路过，脚步却停下来：“你刚才看见没？”
　　“什么？”
　　是两个女声，第一个声音低下来：“就是苏家那个丫头。”
　　“哦，苏家倒了，现在又仗着一张漂亮脸蛋，攀上了俞家。”
　　“听说还跟林家不清不楚。”
　　苏筱筱攥紧了手中的杯子，又放开，喝了一口果汁。
　　“你们两个是闲得慌，在这里嚼什么舌头？！”
　　“哦，林少啊，我们。。。”
　　“该干嘛就干嘛去。”
　　冰冷的果汁顺着食道缓缓流下，苏筱筱又喝了一口，低下头，看见脚边另一个人的影子。
　　“筱筱。”林辰挠挠头，似乎有些急切，影子也跟着挠了挠头：“别听她们瞎说。”
　　“我没事。”苏筱筱朝林辰笑道：“林辰哥哥，你从香港回来啦？”
　　“这不是尹涵结婚么，我明天就得再飞回去。”
　　“哦。”
　　大树下，两人相对无言，一阵疾风吹过，树枝被吹得直颤，一片叶子飘落在苏筱筱肩头。林辰伸出手，苏筱筱往后躲了躲。
　　“别动，一片叶子。”林辰说。
　　“哦。”苏筱筱也伸手拍，“掉了吧？”
　　林辰拿着叶柄在手里转：“掉了。”
　　苏筱筱往上拉了拉披肩，仰起脸微笑：“那我过去了。”
　　林辰怔了怔，也扬起嘴角：“行。”
　　苏筱筱转身走了两步，“筱筱。”林辰在身后低低叫了声，苏筱筱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难受就哭，别憋着。”
　　苏筱筱回过头，嫣然一笑：“知道了。”
　　
　　沿着石子路往回走，尽头处俞致远手里端着一杯酒，低着头正不知想什么。苏筱筱快走了几步：“致远哥哥。”
　　俞致远手中的酒轻晃了晃，抬头笑：“筱筱，你到哪里去了？”
　　“你跟人聊完了么？”
　　“早聊完了。”俞致远把苏筱筱手中的杯子拿开，“这么冷的天喝凉果汁，小心又要肚子疼。”
　　苏筱筱皱了皱鼻子，不满道：“就喝了两口。”
　　俞致远揽着苏筱筱的肩头：“两口也不行，那边有热朱古力。”
　　“朱古力热量那么高，喝了发胖。”
　　俞致远的手滑到苏筱筱腰侧，凑到她耳边说：“筱筱，胖一点我更喜欢。”
　　苏筱筱脸红了红，嗔了俞致远一眼。
　　“林少，你到哪里去了？大家正找你呢。”一个大嗓门的人高声说。
　　苏筱筱回头，林辰正从石子路上走过来：“我去那边看风景了，怎么着？”
　　俞致远看着林辰，林辰也在看着他，林辰眼里划过一道光，快得让人看不清，电光火石间，两人已平静的转开了目光。
　　“筱筱，我们去拿热朱古力。”俞致远揽着苏筱筱往饮料台走去。
　　
　　新娘子从玫瑰和百合组成的拱门里走出来，精美的蕾丝覆在她柔软的长发上，风起时，新娘的长发随着白纱飘动，她光洁的脸上写满幸福，这是女人最美的一刻。新郎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所有人都在鼓掌。
　　苏筱筱站在不远的地方，俞致远在她耳畔低声说：“筱筱，你一定是个比她还美的新娘。”
　　回家的路上，苏筱筱撑着车窗沿看路上的风景，突然转过头问俞致远：“致远哥哥，你说尹涵爱新娘子么？”
　　俞致远看了眼苏筱筱：“筱筱又在想什么？”
　　苏筱筱又问：“像致远哥哥你们这群人，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吧？”
　　俞致远把车拐进一个巷子里停住，看着苏筱筱：“筱筱，又没安全感了？不要去管别人的选择，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
　　苏筱筱看着俞致远，恍惚的笑了笑，俞致远把她拉进怀中，喃喃的说：“筱筱。。。不要没安全感，其实，我更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苏筱筱在俞致远怀里闷声笑起来：“致远哥哥那么好，我才怕有人把你抢走呢。”
　　“筱筱，你要是有一天不爱我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
　　“要是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就算用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致远哥哥，你胡说什么呢？”
　　俞致远用手轻轻抚摩着苏筱筱的脸颊，眼里闪过似痛似哀的光芒，他的声音低沉：“筱筱，我爱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Chapter　twelve…Vol。3
　　正午的时候，浮动在城市大街小巷里一上午的雾渐渐散去，天气却还是很阴沉。
　　苏筱筱看了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转头对蒋心之说：“去吃饭吧。”
　　蒋心之正用荧光笔在文件上做标注，拿笔用力在一行字旁边打了两个感叹号后，无奈的说：“帮我带点上来，我这里走不开。”
　　“我去吃寿司，你也吃吧？”
　　“行行，记得多要点芥末。”
　　“知道了。”
　　正值午餐时间，电梯里挤满了人，苏筱筱只能挤在最外面。到15楼时，电梯门打开，秦凯站在门外，看见这么多人，本来已往后退了退，转眼见到苏筱筱，便笑着挤进来：“筱筱。”
　　苏筱筱笑吟吟的：“我还以为你进来电梯要超重了。”
　　“不会吧。”秦凯低头往自己身上看，“我那么胖？”
　　苏筱筱笑着摆手：“不是不是，你是去吃午饭？”
　　“是啊，不然这个时间挤电梯干嘛。”
　　到了一楼，秦凯问：“你打算去吃什么？”
　　“寿司。”
　　秦凯稍稍吃惊：“这个周边还有寿司吃？方不方便带上我？”
　　“好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寿司店新开张，却好像已经在这条街上存在了几十年，木制的门旧得发暗，外面吊着的两个灯笼也灰蒙蒙的。
　　秦凯打量店里的装修：“筱筱，我发现你总能找到这样古怪的地方，而且还是在闹市区。”
　　苏筱筱喝了口茶，也跟着打量：“可能因为我人也古怪吧。”
　　“呵呵。”秦凯笑，“这个倒没看出来。”
　　寿司装在小盘子里，苏筱筱夹了个青瓜卷，沾了些酱油和芥末，往嘴里塞。
　　“筱筱，你最近很忙么？”秦凯拿调羹尝了尝拉面汤，“一直都没来看画了。”
　　青瓜卷上的芥末沾多了，苏筱筱皱着一张脸，被辣得直呵气，秦凯赶忙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苏筱筱擦了擦眼角，泪汪汪的说：“对不起。”
　　秦凯笑眯眯的摇头，苏筱筱抽了抽鼻子：“我最近手里存的资料比较多，所以一直没时间。”
　　秦凯眨眨眼，狭长的眼中盛满期待：“上次我说的那个苏州写生，你要不要来看看？”
　　苏筱筱微一沉吟，点头笑道：“好啊，我下午下班了就来，你那个时候在吧？”
　　
　　下班时，蒋心之正焦头烂额的打电话，苏筱筱指了指门外，蒋心之对她做口型：“Bye　bye。”
　　苏筱筱到15楼秦凯的工作室，他的员工已经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对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听见动静，秦凯回头：“筱筱来啦。”
　　苏筱筱把手袋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也走到窗口往外看：“看什么呢？”
　　“像不像一幅画？”
　　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和天空下好像望不到边际的高高低低的建筑群，本来是平常的景色，被秦凯一说，苏筱筱也觉得似乎多了些很艺术的沧桑感，她微笑：“看来画家和我们普通人眼里的世界真的是不一样。”
　　秦凯站起身，走到几幅画之前把上面的布揭开。苏筱筱转过头，立刻被震撼了。不是高更那种鲜艳的色彩表达，只有黑灰白和一点点青色，却已将江南水乡，粉墙黛瓦后那些轻把斜阳、暗雨梅黄的婉转浓缩进了画中。
　　“太美了。”苏筱筱走到画前，喃喃的说，“我能不能摸一摸？”
　　秦凯笑着点头，苏筱筱伸出手沿着画布轻轻摸索，忽然回头朝秦凯莞尔一笑：“秦凯，看了你的画都可以不用去江南了。”
　　秦凯很满足的样子：“嗯，这话我爱听。”
　　从电梯上下来时，秦凯问苏筱筱：“为什么每次看画都要用手摸一摸？”
　　苏筱筱愣住，很正经的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我觉得对美好的东西，光用眼睛这一种感官不够吧，还要用皮肤接触一下，更真实。皮肤也是感知外界世界的一种途径啊。”
　　秦凯笑问：“那为什么不闻一闻？”
　　苏筱筱大笑：“我怕油彩的味道破坏画的感觉，一件再美的东西都经不起全方位的琢磨，总会有令人遗憾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