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急切地问道。
君信给我倒了一杯茶,依然是茉莉花茶,香气漫过鼻翼,他漫不经心地说:“下班就回来了。”
他说的很小声,却在我心里翻滚起一个巨浪,汹涌澎湃。也就是说君信已经在家里等了我4个小时,我下班的时候他在等我,我和织香去美容院的时候他在等我,我和织香在中式餐馆吃饭的时候他在等我,一直在等我。眼睛忽然变得潮湿。
“你吃饭了吗?”
“还没……”
我就猜到是这样,没容君信说完,我就激动起来,“因为一直在等我吗?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呢?我怎么能让你饿肚子呢?”
我的反应看上去像小题大做,更像个使起性子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是啊,应该打个电话的。可是并不怎么饿。”君信尽量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嘴角微微扬起,媚长的眼睛里表达着他的无奈。事实上,我们很少通电话,就连婚前,他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我发的信息他一条也没回。
他接着说:“昨天晚上真对不起,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声音和表情都变得安静。
我也突然明白,原来刚才的都只是前缀,他要道歉才是主题。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一下子就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就因为他等我了我4个小时,连晚饭都没有吃,之前的伤悲就被一笔勾销。而且表现得很大度,做为一个妻子的大度,但实际上我们只是朋友,我根本没有权力去干涉他。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算是一句总结性的话,君信说得很坚定。
“伊源说的没错,把一个女孩子丢在家里,那样很危险。”君信是个很单纯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伤害我。
“什么?”我感到很悲哀。
“因此,伊源那家伙还把我骂了一顿。”
君信为什么又要把这件事跟伊源扯上关系,我的心情突然很糟糕。那么,热情洋溢的样子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只是伊源叫他这样做,他才这样做的?
这太可笑了,我居然还尽情的享受这些,这算什么?丈夫情人的施舍?
“他还说想见你。”
君信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在他看来,这只是把他的朋友介绍给他喜欢的人认识,一个很正常的形式。
我怔了一下,伊源究竟想要干什么,拿我开玩笑吗?对他好不容易积起的好感,像流沙一样的被海水冲散了。
但我们终究要见面,不久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好啊,因为一直受着他的恩惠,也很想见他呢。再说他刚旅行回来,应该替他接风的。”虽然是违心的,但我竭力表现得很真诚。
“那我去打电话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那家伙总是问起你的事,真是受不了他。”
君信带着明快的笑容向房间走去。
我非常不安。
今天晚上伊源要来家里吃饭。
我跟君信提意过出去吃,三个人的气氛太让人紧张了,君信并不同意。我也曾跟他说过几次,不用动手做了,那样很麻烦,我们可以偶尔出去吃,但他总是说食物一定要自己亲自做的,吃得才放心。因为学校离家近,就连午餐他也是回来吃。
“那家伙快到了吧!”君信看了看手表。
我断定,“那家伙”是他们之间的爱称,我已经不只一次听到君信这样称呼他。
而我希望这个时间一直往后推,一个女主人竟然怀着这样的心情等待客人,我的人格真是卑劣。
为了见伊源,我精心装扮了一翻。腰间带有黑花边的淡粉色雪纺蕾丝裙,很有夏天的感觉,那是跟织香借的。翻遍了衣柜也没有中意的,也想过特意去买一件,但是新的会显得自己太刻意,才去找织香借的。
“什么?为什么要借衣服啊。”
我跑到织香的公寓,二话不说就开始翻她的衣柜,她奇怪地尖叫起来。
“理由我不便说明,只要借给我就好了。”
“可是,你的衣服也很多啊。”
“没有合适的。”
最后我根本没有征求织香的同意,就直接把衣服拿走了,走到门口我才说了句“明天就还给你”。
有心计的人,或许指的就是我这种人。
门铃忽然响了,君信马上开了门,是伊源。
“很高兴见到你!”
刚进门,伊源用熟人间的口吻大声地跟我打招呼,整个房间里都飘荡着他的声音。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笑起来的时候跟君信一样,嘴角上扬,白皙的脸上最惹眼的是嘴部曲线非常漂亮,圆润的棱角嘴,听说这样的嘴象征快乐。他是不同于君信的另一种风格,阳光,热情。
这是我第一次见伊源,也问过君信,伊源长什么样子,君信说他不会形容,我问他有照片吗,他说那家伙虽然自恋,可是不喜欢照相,连照片都不许他留,说自己不上相,只会毁了他的形象。
那个时候,我认为伊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吃呢?你这家伙真让人窝火。”
伊源堆满笑容的脸,突然气恼地瞪起了眼。
然而,我和他的意见统一,但我永远不可能这样跟君信说话。
“既然来了,就好好吃饭吧。”
君信开始摆盘子,对伊源他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秋美小姐也会跟我一样吧!”
“什么?”
“也会被这家伙气得吐血吧!”
伊源上嘴唇中间突出的楔形,说话时也会碰到红润的下嘴唇,看上去很柔软。
应和伊源的话,我低头笑了笑,实际上,这种感觉我也有过。我也想过和君信去一家漂亮的餐厅,享受视觉和味觉的双重冲击。这样的记忆只有一次,在cheers餐厅,君信向我求婚的那次。
虽然伊源表面上表现得很不乐意,可依然吃掉了两盘意大利面,君信跟我说过伊源最喜欢吃意大利面,每次都能吃掉两盘。
“哎呀,好饱啊!”
伊源把两个盘子轻轻的叠在一起,发出了瓷盘相碰清脆的声音。
“还要来点吗?”君信问。
“为什么一定要是意大利面呢,明知道我会吃很多的,又要加大运动量了。”酒足饭饱后,伊源又开始埋怨,他的样子十分可笑,而且君信说得没错,他是个自恋的家伙。
“听说秋美小姐是餐具设计师?”
“是的。”
“那么你觉不觉得这家里的餐盘该换一换了?”伊源指了指他面前的餐盘,粘有一些油渍的白色餐盘。
白色,君信最喜欢的颜色,家里大部的布局都是白色,家里的餐具也都是白色。
用我们这行的职业术语来说,餐具最好选设计精美的,看着开心,吃着开胃!
可是从伊源嘴里说出,给我的感觉是在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这才是他前来的目的,要知道,我是君信的妻子,他是君信的情人,妻子和情人之间算是情敌,两者之间存在着利害关系。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餐具还是漂亮些的好。对了,我带了一件礼物给你。”
君信和我同时惊讶地看着他,显然,他事先并没有告诉君信。
伊源拿过他带来的包裹,深蓝色包装纸上绑着一个粉色蝴蝶结,递到我面前,说:“看看喜欢吗?”显出他十分的诚意。
君信笑着说:“还弄得这么神秘。”他也很好奇包裹里面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
是一只蓝如天的琉璃盘,蓝色半透明,盘上绘着一圈圈金色小花,像是茉莉花。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缕哀伤(一)
婆婆脸上的表情很严肃,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香味,我从来没见她笑过,虽然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婚后的生活还好吗?”
她的声音很坚硬,感觉不到一丝柔软。
“还好。”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显得过分紧张。
上午下班之前,我把做了两个工作日的设计图交给了组长,她依然阴沉着脸,如同今天的天气。雨从昨天一直下到今天早上才停,或许还会有雨,出门的时候君信特意交待过,一定要记得带伞,他是个特别细心的人。
从组长办公室出来,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中午有时间见一面吧!”
电话里是一个女人毫不客气的声音,像是在发号司令。
我刚想说她是不是打错电话了,那声音又响起来。
“我不打算去你们家,所以在外面见面吧。”
我突然才反应过来,是婆婆,公公的第二位太太,君信当初私下跟我介绍她的时候,说是“父亲的太太”,他不喜欢称她继母。
我们约好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婆婆是个很优雅的女人,一头蓬松的卷发,穿着得体,但是很傲慢。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是用鼻子对我哼哼,一个十足的富太太相。
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第二次见面加深了这种感觉。
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帮我点好了黑咖啡,丝毫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所以她总是在发号司令,我想,这也是君信不喜欢她的原因。
“今天是君信爸爸让我来的,其实我大喜欢见你们。”她毫不避讳的说明她的喜好,让我有些尴尬。
听君信说过,他和婆婆之间的关系很不好,读大学后,君信就没在家里住过,之后的来往便很少很少,仅管结了婚,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公公还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
婆婆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冷不丁地说:“他叫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达给他。”
长辈们说到“怀孕”的事都问得比较含蓄,比如上次妈妈打来电话,也只是问我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让我觉得压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还好,乌云最终散去了,没再下雨。
在门口换鞋时,望见了壁橱上伊源送的琉璃盘——结婚礼物,他是这样定义的,而我实难接受,情人送给妻子的结婚礼物,听着让人觉得荒唐。它那鲜亮光滑的表面让我想起了伊源的笑容,不知是热情,还是嘲笑,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水味,和君信身上的味道一样,可是自从伊源来过之后,我就觉得那种味道让我有种负担。
再加上白天见过婆婆的事,心里的烦躁又多添了几分。
“看来是让人失望的消息。”
婆婆尖酸的语气和厌烦的脸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我整个下午都不舒服。
穿上拖鞋时我在想,我会不会因为这样而突然疯掉。
“你疯了吗?”
听到我要与一个只认识了半个月的男人结婚时,织香对我这样尖叫,而此时我确信自己是疯了。
“你怎么了?”
平时我吃饭的时候都是很开心的样子,今天却显得特别没有食欲。
“哦,好像不怎么饿。”
我觉得君信的口气说不怎么饿,然后无趣地笑了笑。
“哪里不舒服吗?”
君信关切地问。
“嗯,头痛。”
“要去医院吗?”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哪里有那么脆弱啊!”
我的头痛不是因为身体不适引起的,是心理作用,神经紧张导致的,多半是因为今天中午的事。我并没有把白天见过婆婆的事告诉君信,他一定会不高兴,他说不喜欢他们干涉他的生活。
“真的没事吗?”
晚饭后,君信又问了一遍,不管他是真的变得对我好了,还是因为伊源叫他这么做的,总之他变得对我好了。
“真的没事!”
本来想早些休息,打算明天睡醒后把这些不愉快的事都忘记,可是婆婆厌烦的脸一直支撑着我的眼皮,让我觉得好累好累。
于是我取出了藏在房间里的酒,有一瓶红酒,一瓶白酒,我喝了白酒,没用杯子,抱着瓶子喝的。
阳光越来越热辣,带着浓厚的夏天味道。外套去掉了,袖子也慢慢去掉。
早上在出租车上,透过玻璃看到公园里新开的月季花,红得妖艳,特别显眼,当时还很不舒服,因为头痛。
我错过了早班公交车,只好换坐出租车,却还是迟到了,都是酒精惹的祸。
孩子,成了长辈眼里最重要的话题。
抱着酒瓶时,还在想着婆婆厌烦的脸,不能不想,因为印象太深刻,我觉得受到了侮辱。最后瓶子里的酒被我喝掉了三分之二,没打算喝那么多,只想让自己可以睡着就好了,可是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喝得就越多。
最后,那种难过仅仅转化成对自己的难过,婆婆的脸只是一个导火线。
我并不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女人,我一直认为我能做好一个贤妻良母,即使婚后马上生孩子,我一点也不反对。我相信我和君信的孩子一定很漂亮,我想为他生一个孩子,想节假日的时候,带着孩子和他一起出游。
把雪纺裙还给织香的时候,她也这么说。
“你们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
当时是说到了组长,她的孩子又把她气得跳起来了。
“因为基因不好,孩子即不漂亮,也不听话。”
织香边接过雪纺裙边这么说。
那个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婆婆会来找我,而且是因为孩子的事。
婆婆的出现再次提醒我,为君信生孩子的梦想破灭了,婚前所有美好的计划只是一个泡沫,一个笑话。
于是,喝到头昏脑胀,喝到第二天起不了床。
是君信的敲门声把我从酒谭中拉了起来,整个人软棉棉的。
临出门前,迷糊中依然看到了伊源送的琉璃盘,想起他的笑脸,感觉是嘲笑,真想冲上去砸掉它,砸烂伊源的笑容。来家里吃过饭后,伊源便成了家里的常客,总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加大了我心里的落差。情人,妻子,这两个身分总是莫名地钻痛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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