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地钻痛我的心。
可我很喜欢看他的嘴,上嘴唇中间突出的楔形,总让我忘记去讨厌他。
每次来,君信都给他做意大利面,他总是在吃掉两碗后开始埋怨,君信只是无奈的笑笑。
“今天怎么喝那么多咖啡!”织香问。
这已经是第6杯了,但我觉得就算喝到第10杯也依然晕沉沉。
“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失眠了。”
“结婚再怎么好,也要适可而止。”织香的话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忠告。
对她的话我束手无策,适可而止——她指的是性生活,我真为自己感到悲哀。依我的心性,我会竭力反驳并没有发生的事,但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这个必要。
“你们还好吗?”
昨天下班我看到织香上了多金男的车,虽然上次告诉我没有爱情,但还是继续在交往。
“只是吃饭而已,进一步的发展还要看情况。”
织香理智地说。
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参加那个联谊会,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的呢?依然住在公寓,每天上下班,偶尔参加一些活动,只为结识一位可以给自己一生饭票的男人,那么同样是可悲的。又或者,我去参加了那个联谊会,坐在我对面的是另一个男人,但我相信我不会爱上他,那么现在我也许和织香一样,徘徊在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身边,每天都在寻找理由说服自己接受他,甚至嫁给她。亦是可悲。
“你的设计图被暂搁了。”
“为什么?”
“听说组长在和她老公闹离婚。”
织香显示出对组长的同情。
但我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解脱。
那么,我的解脱又是什么呢?也是离婚吗?
眼泪夺框而出,打湿了窗外绚烂的阳光,看上去阴潮阴潮的,我真是越来越没有道德了,总是破坏美好的事物。
想起读大学时,春末初夏的天,晴空万里,我们一起去海边游泳,蓝色的救生圈,蓝色的游泳衣,蓝色的大海,蓝色的天空。溺水后,在我眼里变得阴潮阴潮的。 。。
一缕哀伤(二)
“责任并不在于我,我也想要个孩子!”
如果我能在婆婆离开前这样吼出来,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我能想象事情败露后,长辈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如同晴天霹雳,父母担忧我的未来的神情,哭天呛地。我和君信的婚姻将分崩离析。
所以我不能那样做,不能告诉长辈们我的丈夫是个同性恋,忍受婆婆的侮辱是值得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源在9点差一刻离开后,君信放下书本问道,看样子有些生气。
晚餐吃了牛排,为了不想再听到伊源对君信的埋怨,我强烈地要求。果然,伊源今晚很安静。
“这种感觉最舒服了!”
牛排还剩下一半,伊源已经放下刀叉,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上嘴唇中间突出的楔形,看上去柔软,安静。
我以为君信因为这个生气了。
初夏凉爽的晚风悠闲地从开着的落地窗吹进来,茶几上的书页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带着节奏性。旁边是伊源落下的半指黑色丁扣皮手套,伊源是网络游戏高手,也是他的职业。他刚才还告诉我们,他喜欢在玩游戏的时候戴上这双手套,感觉像特工队。
每次聊天,君信的目光都落在书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和伊源聊天,所以我有时觉得伊源更像是我的朋友,虽然我在心里还是讨厌他,但不可否认,和他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然而就是这种愉快的感觉又带给我悲伤的心情,情人与妻子的身份总让我耿耿于怀。
“没有必要见他们!”
原来君信知道了我与婆婆见面的事,想必公公打过电话给他,也跟他说起过孩子的事。
“就算他们找你也不要见。”
“可是他们是长辈。”
我发出无奈的声音。
“看来我要跟他们交待清楚。”
“父母那边我会交待清楚的。”
两句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后句是他跟我说离婚那晚说的话,我每天都在紧张被抛弃,他却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口。如果真的这么不在乎,当初为什么要跟他们隐瞒真相?为什么要向他们宣布结婚?我又算什么——只是实现奶奶愿望的附属品。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君信一时怔住了。
“一定要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一定要把我弄得那么不堪吗?就算见面又有什么呢,就算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又怎样呢?”
接着泣不成声。
洗澡的时候也在哭,站在淋蓬头下面,眼泪和洗澡水交织在一起,眼里酸辣的痛,洗澡水淹没鼻息,我在想,一直这样下去是不是就会窒息。这与溺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溺水带着求生的欲望,而这是求死的解脱。我的解脱不只有离婚,或者还可以选择死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消极的思想。
父母慈爱的脸庞在视线中模糊。
织香漂亮的松鼠嘴在视线中模糊。
君信媚长的眼睛在视线中模糊。
伊源漂亮曲线的嘴唇在视线中模糊。
越来越模糊。
就当我打算彻底放弃时,听到了敲门声。
“秋美!秋美!”
是君信的声音,急燥和不安,因为我在浴室呆得太久了。
我一时清醒,大喘一口气吹散了流过嘴唇的洗澡水,抹过一把脸,视线重新变得清淅。死神刚刚与我擦肩而过。
敲门声仍在继续,我迈出淋盆,拧开门锁,打开了门,像一只落汤鸡似的站在君信的面前,衣服上的水、裤子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瓷板上,连成一条条线,狼狈不堪。
君信明显受到了惊吓,他急忙拿过干毛巾披在我身上。
“你这样会感冒的。”
又用另一块干毛巾包住我湿漉漉的头发。
“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又开始哭,泪如泉涌,然后大声的哭,哭到喉咙沙哑,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丑,可是停不下来,不停地哭。
让我惊讶的是,君信一边为我擦头发,一边用力的搂住我的肩膀,脸颊靠在我的头上;我感觉到了温热,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抽搐。
到了半夜,突然醒了,肩膀上还能感觉到君信遗留的温热,因为太过兴奋或者太过吃惊,新婚之夜便把我一个人冷落在新房的君信居然会那么亲昵地搂过我的肩膀。
他的臂膀是那么的有力,让人觉得安全。
“我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当时,他在我的耳边喃喃着,像个丈夫的安慰。
而我却只顾着哭,不停的哭,越哭越凶。
醒来,感觉眼皮好重,我知道眼睛一定肿了,像个桃子似的,很难看。
透过窗帘没有遮盖住的玻璃,看到幽暗的夜,宁静,安祥,不知几时又睡着了。
再醒来,明亮的阳光已经射进房间,轻柔地铺在地板上,带着红木色的光。
我打算去上班,经过壁镜前发现眼睛真的肿了,红红的,变了形,看上去真丑,连我自己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于是,我拜托织香帮我请假。
“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里是织香紧张的声音,我都可以想象得到她一贯的表情,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哦,有些不舒服!”
我的声音苍白无力。
“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织香压低了嗓音,像是压进了肚子里,却很有力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苦笑了一声。
打开落地窗,我融化在这片灿烂的阳光里,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普天之下,我能逃到哪里去,也只能在我仰望的这片天空下而已。
我非常清楚,君信那哽咽的声音,亲昵的动作,不是爱情,是愧疚,是怜惜,听起来有些悲哀,但亦是上帝对我的仁慈。我清楚地听到不远处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是君信就职的学校,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也很谦和吧,应付调皮的孩子会变得严厉吗?他的话总是言简意赅,不喜欢加入无聊的聊天中,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时常沉默,目光定在书本上,媚长的眼睛里是安静。
可是,昨晚他竟然对我生气了。
太让我难过了,于是哭到无法收拾。
为了抚平隆起的眼皮,我先找出墨镜,然后换好衣服,打算出门。
餐桌上依然留有一份早餐,一杯牛奶,一份三明治。刹那间,一股温暖涌上心头,想起君信吃早餐的样子,嘴角轻轻的扬起,按着他的步骤,看了看手表,接着出门。早上,他没有叫醒我,是因为昨晚的事觉得不好意思吧,我不禁一笑,乐颠颠的吃起早餐。
从洗手间出来前,我看到镜子里戴着墨镜的自己,有点蛊惑女的感觉,苦笑,然后深呼吸了一下,我的生活要学会苦中作乐。
换鞋时还是看到了壁橱里的琉璃盘,尽管戴着墨镜,琉璃盘的表面不再光泽柔滑,一块模糊的影像,依然能感觉到伊源爽朗的笑声,活跃在我肿得像桃子的眼皮上。
昨晚,他就坐我身旁看电视,一档娱乐节目,那是我最喜欢的节目,亦是伊源喜欢的,我和他的类似之处,总让我大吃一惊。看着看着,他突然手脚并舞起来,倒在沙上哈哈大笑,身子缩成一团,像个十足的小丑,没有被娱乐节目惹笑,倒是被他的表演弄得捧腹大笑。
穿上高跟鞋,不由得格格地笑出声。
好奇怪,伊源对我居然有这么深的影响,或许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他,或许我已经喜欢他了,像个朋友一样,慢慢地习惯了三个人的生活,习惯他在饭后发出的埋怨,习惯他哈哈大笑的样子,他的日常生活充满了活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或者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这样了,无从得知。
门轻轻地被扣上,我朝着最近的美容院走去。
暮云春树(一)
“很早就想来看你们了!”
三天后,我们主动约公公见面,觉得势必要当面和他说清楚,但他把地点定在我们家里,君信给他泡了茉莉花茶。
“我们目前只想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孩子的事暂时没有考虑。”
君信平和地向公公解释。
“哦!”
公公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很失望。
“对不起!”
看着眼前这个已年过半百的老人,有些苍桑,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是这样啊!”公公看上去失去了意识,悲伤地感叹着:“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然后,起身打算离开。
“您不留下来吃饭吗?”
我用挽留的声音说道。
“哦,不了!”
公公无力的摆了摆手,接着转过身挤出一个苍老的笑容,才想起来说些什么,“孩子,不用觉得抱歉!”
这时,正午的太阳正热辣的照着这个城市,像个火炉一般。
我一直送他到楼下,看着他上了车,银白色的宝马,尽管在这烈日之下,却变得暗淡无光。等到车子消失在街的尽头,我才转身回去。
君信以略自责的口吻说:“我看上去很残忍吧!”
他告诉过我,自妈妈死后,他便一直和奶奶生活,与忙着做生意的父亲的关系变得很淡薄,但我仍感觉到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敬爱,否则他可以直接告诉父亲他是一个同性恋,而不用撒这样的谎。
刚才在楼下,我还看到君信站在窗口目送公公的车子离开。
“没有!”我上前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说不出什么更贴心的安慰话,就伤害的程度来说,君信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没有按“交待清楚”的打算来解释这件事,我很感激他。
我也有了借口搪塞我的父母,按着君信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
“你们这代人的花样还真多。”
电话里是妈妈无奈的声音,还好不是悲伤。
“我不管你们了,省得揪心。”
最后,我还想把这样的话带给织香,这几天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公寓里还是老样子,精致的一居室房间,两张单人床,一台电视机,一个衣柜,我睡的那张床已经住了别人,织香的床上依旧整齐简洁。床头上放着几罐杞子宝,那是伊源最爱的饮料。
“呀!真好喝呀!”
每回喝他都会发出诱人的感叹,嘴角扬得老高,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可是,好几天他都没来家里吃饭了,像是突然消失了,落在家里的半指黑色丁扣皮手套也没来取,我问过君信,他淡淡的回答,不清楚。
真是让我意外,君信竟然会那么平静,紧张的人倒是我。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也要搬出公寓了。”
织香纵身倒在床上,头靠在叠好的被子上。
“和多金男有关吗?”
织香默认。
“打算结婚吗?”
“是同居!”
织香说得很爽快。
要是在两年前,我或许会惊叫得跳起来,我们曾约定,读书期间绝不和任何一位交往的男生同居。同居男女最后弄得不欢而散的例子我们见得多了,严重得有闹到跳楼的。
而此时,我们都异常平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上次跟我提过,我说考虑一下。”
织香猛地坐起身,拉开一瓶杞子宝递给我。
“不打算结婚吗?”
“先试婚吧!”
织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她对考虑问题的周全性让我佩服。
我迅速地拦住了她开另一罐杞子宝的手,刚才起身使她腹部的衣服变皱了,裙的一角也压在了大腿下,看上去很惊愕。
“你喝这罐吧!”我换过她手里的那罐,说:“我想把这罐带走!”
“你可以喝,也可以带走啊!”
织香的表情诧异。
“不用了,我只要一罐。”
我在想,伊源今晚会不会来家里吃饭,希望他会来吧,当我把这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