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如此被世人嘲讽不耻的飞蛾扑火。
她真心愿意。
林月红袖轻轻拭去眼角泪痕,瞧着手帕上一针一线密密绣成的并蒂莲,努力让自己安宁下来。
过了这卓远亭,自己便就是正正经经的白夫人,而翠幽也需恭恭敬敬地称白云初一声姐夫,所以,她并不在意。
纵然仍少不得心有戚戚,她还是努力的坐直了身子。
……
“白云初,过了卓远亭,你便是林月族的女婿了,虽然此生我并不会叫你一声姐夫,但是你到底是她的夫君,你到底是让我们姐妹反目的恶人,如今你已做出选择,所以白云初,这应该是我与你最后一次见面,”林月翠幽手执青花瓷的酒壶,缓缓从中倒酒,蜜色的酒浓香扑鼻,这样的好酒,必是世间少有佳酿,林月翠幽垂着头,一边又道,“十六年的桂花酿呢,二姊出生的那一年,爹爹娘亲二人亲手所酿,纵然他们并不认同你这个女婿,但到底还是不能糟蹋了这样好的酒,白云初,你说呢?”
白云初瞧着林月翠幽十指纤纤递过来的酒,缓缓接过,并未着急去喝,却仔仔细细地好一番打量,林月翠幽倒也不闪不躲,也直直地瞧着白云初。
过了卓远亭,各自天涯,终其一生,难再见。
“白云初,时至今日,你可否告诉我,我到底输在哪里?”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林月翠幽咬着唇问。
白云初抿了口酒,转身瞧着朱红的马车,必定与京师相隔千里,且又要渡江,虽然是朝中大将,这一场婚礼,到底还是简单了些,尤其是林月族并未准备一针一线的嫁妆,就连婢女都每一个愿意跟随远嫁,所以这个迎亲队便显得更加的萧索寒碜,这并不是他心中所想的婚礼,必定也不是她所想的。
白云初瞧着那朱红的窗帘,良久不语,虽然瞧不见,心中却也知晓,那窗帘后,必然是她小心翼翼的模样。
堂堂林月族二小姐,大姊是前朝国母,生前受尽富贵荣华且冲冠六宫,小妹是林月族最骄傲的掌上明珠,一身才貌无双使得如今这样骄纵傲气,平日也必定也是张扬跋扈。
可是她呢?
楚楚可怜,患得患失,如何不心疼。
“白云初,如今这般时候,你心里却还惦念着她,竟连个答案也不愿给我,你到底有多爱她?还是你究竟为何恨毒了我?!”林月翠幽蓦地扳过白云初的脸,怒目相视,“你说,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论容貌,但凡长眼的就看得出,她林月红袖尚不及我一半!论才学,我是林月族最聪慧的女子!三岁识千字,五岁习医理,八岁开医馆,连爹爹都道我是林月族最不凡的姑娘!她林月红袖呢?!除了绣花烹茶,她到底还会些什么?!难不成你堂堂白云初选女人,真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口?!”
是啊,从小到大,林月族人都知道三小姐才貌双全,是多少林月族男儿的梦中好。
除了大姐林月清颜闭月羞花,她林月翠幽真真谁人都不放眼中。
谁想今日,那个娘亲嘴中的二木头林月红袖却抢走了她的男人。
谁能想到?!
如何甘心?!
“白云初!今时今ri你必须给我个回答!”
“所以,就因为貌不如你,又不如你聪慧伶俐,所以她就该唯唯诺诺一生,终生孤苦闺中?又或者等着你爹爹娘亲心情好了给她找一户门第尚可的人家嫁了了事?”白云初的眼神愈发冷然,瞧着林月翠幽张狂的模样,他的脸一点点冷凝了下来,他放开林月翠幽的手,一字一句冷然道,“她或许真如你所言,诸般杨杨都及不上,也及不上前朝皇后娘娘,但是哪有怎样?在我白云初心中,她林月红袖,便就是这世间第一美人,林月翠幽,纵然你瞧她不上,心中有多少不满,请都朝着我来,是我白云初心心念念要娶她,是我白云初逼着她做我白夫人!都是我白云初!”
“白云初,你……你真狠!都这个时候,你竟也不肯施舍我一份安慰!你只知道怜她惜她,如何就不能给我一丝?!”林月翠幽双目泪流,咬牙切齿,蓦地竟笑了,“白云初,你既如此不待见我,竟也不怕我酒中下毒?”
“即便我死,年年有她给我上香祝祷,也是甘愿,”白云初漠然道,将青花瓷酒杯放到石桌上,对着林月翠幽深深一揖,“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林月族之事便是白家之事,就此别过。”
“白云初!”林月翠幽瞧着白云初决绝转身,凄凉一笑,想说什么,但到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云初却停下了脚,并未转身,林月翠幽蓦地心头一紧,追出卓远亭。
“白云初?”她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不紧张。
“翠幽,我以为你是来为你二姊送嫁的。”
“她到底是你二姊,你怎敢如此?”
一声叹息之后,白云初再不回头,朝着马车走去,站在马车窗前,温声软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林月红袖掀开窗帘,对他莞尔一笑,并不出尘绝色的容颜,这时候也艳丽不可方物。
林月翠幽瞧着白云初带着马队上了船,渐行渐远,明明是个艳阳天,林月翠幽却浑身都瑟瑟发抖。
真是冷。
记得从前成靖之日日在这卓远亭酩酊大醉,多少次她被连夜请到了成府给成靖之看病,瞧着那一脸蜡黄至极形容枯槁的成卓远,她多少次叹息,多少次惭愧,多少次在心中对大姊不满,甚至愤恨。
从小,她就是最嫉恶如仇的女子,纵然年纪尚小,她却也爱憎分明,却也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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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局: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12
从小,她就是最嫉恶如仇的女子,纵然年纪尚小,她却也爱憎分明,却也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
“颜儿,颜儿……”多少次,成靖之梦中这样深情呢喃,仿若林月清颜还在江南,还在他的身边,还是言笑晏晏。
那样的深情,让林月翠幽动容,那是她心中认定的姐夫,从小就心心念念最疼她的姐夫,可如今,她们一家都只能这样尴尬的沉默的羞愧着。
大姊,大姊,都说你*冠六宫,但你如何心安?
难道那个男人就真的比成靖之更好?
就因为他是九五之尊?!
还是你究竟如何爱他入骨、竟不惜伤害这样的一个成靖之?!
……
“翠幽,回家了,别傻等着了,那人不会再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月祁玉缓缓走近,给林月翠幽披上披风,林月祁玉双手轻轻握住林月翠幽的肩膀,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是一声清幽叹息。
又是这卓远亭,从前他的大姊也是出了这卓远亭,再为回头,今日,他的二姊也是如此。
二姊,怕是也再不回来了。
背叛。
她们都是他骨血相连的阿姊,为何她们却都有这样赤、裸裸的背叛?
从前的林月清颜,今日的林月红袖。
难道她们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真的能够在那些浓情蜜意中甘之如饴?
他不懂,真的是不懂,但他知道,从今日以后,他是一定要好好守护他的小妹,决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啊,除了白云初,又有谁能伤得了她们林月族的堂堂三小姐?
……
“哥,你放心,我不会等,我不会像成大哥那样,绝对不会的,我可是林月翠幽。”林月翠幽,一字一句淡淡地道,语气清浅,但却又那样地肯定。
林月祁玉默然道:“小妹,你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这一世你输了的,下一世必定会赢回来。”
“下辈子太久,这辈子我就要,”林月翠幽勾了勾唇,瞧着那渐行渐远化作一点的渡船,笑得有些渗人,“哥,你应该知道的,从小到大,只有我林月翠幽不想要的,却还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不管是什么。”
“翠幽,你要做什么?”林月祁玉瞧着林月翠幽一脸淡然,那股子淡然,却让他胆战心惊,“翠幽,说到底她必定是咱们的二姊,纵然她如何对不住你,但你却也害她不得,爹爹娘亲虽然平日最是纵容你,若是知道你所作所为必定也饶你不得,翠幽,你听哥哥一句劝,全天下的好儿郎这样多,白云初算不上什么……”
“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若是真想要他们的命,刚才我便在那酒中下毒了,又岂会容他们这等快活双宿双飞?”
林月翠幽猛然回头,拂袖而去,再不留恋。
似乎这样的决绝,才适合林月翠幽。
那一日,林月祁玉却坐在卓远亭中,良久。
他自斟自酌,将那一壶十八年的桂花酿,都喝了尽,桂花酿原本不是什么烈酒,但他却觉得自己醉得一塌糊涂,浑身都酸软得难受。
天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江风凛冽,二月的天,即便是江南,也冷得彻骨。
他却不愿意起身多走一步,就这样伏在冰冷的石桌上,静静地笑了。
从前啊,就是这里,她的大姊告别了成靖之,再未回头,后来他们等来的却是京师传来大姊风光为后的噩耗。
是啊,的确是噩耗。
天大的噩耗。
不管是对成靖之,还是对林月族来说,真真是天大的噩耗。
林月族古有祖训,不得与外族通婚,即便是成靖之,也是因为成家是林月族的外枝,这才有了成靖之与林月清颜的指腹为婚,可是他的大姊却断然背弃祖训,背弃他们林月族。
为了那个叫曹朔的男人,她甚至可以轻易的背叛成靖之,背叛林月族,难道夜半无人之时,她真的不会心有不安?
如今,他的二姊也步了大姊的后尘。
为什么?
她们都要背叛林月族?
为什么?!
林月族的骄傲从来都不是什么国母贵胄,他们林月族历经波折苦难,几百年来,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方安宁恬淡,百姓安居,但是她们却接二连三地出走背叛。
她们只知道情爱,却不知这对林月族意味着什么。
因为背叛,成靖之冲冠一怒为红颜,多少热血男儿战死沙场,多少无辜成冤魂,都是因为她!
这对于林月族,真真是奇耻大辱。
后来呢,成靖之终成九五之尊,但是他的大姊却永远的留在了京师,年初,他随父亲再一次进京哀求成靖之恩准他带大姊尸骨回江南安葬,成靖之命人好生伺候款待他们父子,却不提尸骨一字。
他瞧得见成靖之眼底的恨,父亲必然也瞧得见,所以从那以后,父亲再未踏足京师一步。
说到底是林月族对不起成靖之,他们虽然心有不满却更多的是羞愧。
这几年,父亲衰老的异常迅速,一头青丝都成白发,大姊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从前听说大姊荣登后位,他不展一丝笑颜,却跪在祠堂中整整七日七夜,任谁劝都不起,五十岁的老人,虚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父亲说,他是在替颜儿赎罪。
向林月族的列祖列宗赎罪。
从那后,林月族无人再敢提林月清颜。
后来,听说成靖之起兵谋反,后来听说成家军铁骑踏入京师。
再后来,听说曹朔和林月清颜殉情自裁养心殿。
……
爹爹不允他们多言,更不许族人行孝礼,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日整日地抽水烟,咳嗽得厉害,却不允翠幽进去把脉问安。
娘亲道,什么情啊爱啊,非要等到害人害己时才知晓厉害。
那时候,娘亲已经哭不出来,只是日日地坐在大姊从前的房中,静默无言,然后让人将大姊的一应物品都烧了个干净。
他和二姊小妹呢,日日惊恐万状,生怕成靖之一声令下,林月族便不复存在。
他们不该恨成靖之,却也恨不了他们的大姊。
这样的情绪,折磨得他们日日胆战心惊。
谁知成靖之却处处厚待林月族,还把曹楚仁养在身边,听说成靖之并不十分*爱自己的皇子,却疼极了曹楚仁。
只是,他始终不提大姊的尸骨如何处置的问题。
世人都道文帝厚待前朝帝后,将他们体面合葬,但是他却亲探那过墓室,的确是华贵得很,对得起一国之君的体面,却只有曹朔的棺椁,哪里有他的大姊?
年初进京的时候,他和父亲瞧见了当时最受*的丽贵妃,那眉眼,让他和父亲都是心头一惊,再后来他们听闻丽贵妃所诞七皇子,万岁爷赐名卓远。
再后来,他们就都缄口不言了。
林月清颜是成靖之心口的一根刺,他们深知厉害,他们没有一举铲除那根刺的本事,就只能由得它日久弥深。
林月族的存亡,没想到竟在他们这一辈到了生死关口。
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
是啊,不过是因为那起子根本看不见抓不到的情爱!
他恨毒了这世间所有的情爱!
真是恨的咬牙汽车1
他以为林月族的女子从此都会学乖,却不料他的二姊小妹却偏偏不知死活深浅。
那一次,他瞧见小妹从外面带回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不管小妹会不会与他鱼死网破,会不会恨他一生一世,他都应该阻止,但是偏偏他却没有,明明瞧得见小妹眼中漾出的缱绻情意,他却还是没有阻止。
然后呢,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妹费劲一身医术,三日三夜不合眼,救治这个男人,他看着从来都洒脱骄横的小妹变得异常温柔娴静,他也看着小妹跪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父亲允这男人入林月族,成全她的一往情深。
他应该阻止的,他的父亲也应该的。
偏偏那是他们最疼爱的小姑娘,自小就受尽了万千*爱的翠幽呀,偏偏她还手握剪刀,哽咽着,是嫁人生子,还是落发为尼,全凭父兄一言。
她的苦苦相求,她的泪眼滂沱,他们如何狠的了心?
所以他们默认了那个男人的存在,也默许了林月翠幽的这份情意。
但是如果知道这个男人就是白云初的话,他们宁愿翠幽一生青灯古佛。
【林月族是所有故事的起源~所以写的有点多~~】
☆、定局: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13
但是如果知道这个男人就是白云初的话,他们宁愿翠幽一生青灯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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