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内卫举着火把照明,另一些则在殿中肆意东翻西找些什么,陈大愚则玩味儿地看着手中的香粉盒子,脚边是被捆绑结实的娇杏。
赵兰儿瞧着这样的阵势,愈发浑身颤抖,几欲昏厥,但到底两腿瘫软,最后被那两个内卫架着进了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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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偏殿。
四更天。
赵兰儿已经在养心殿中足足跪了一个时辰了,双膝被地砖硌得疼得钻心,赵兰儿双唇青紫干裂,脸色煞白,无一点血色,哪里还有平时的娇艳绝色?
赵兰儿无力地垂着头,任由长发披散下来,垂到地上。
刚刚被送进养心殿的时候,她还是心急如焚胆颤不已,但是这一个时辰下来之后,外面的天也从漆黑开始变得渐白了,她反倒心情平静了许多。
平静得出奇。
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大婚那一日。
洞房花烛夜,也是这样安静,也是这样一个人从黑等到白。
她记
tang得清楚,那一夜她身披嫁衣,坐在床上,因为戴着盖头的缘故,她面前是一片炫目的火红,那一天,她并未饮酒,但是她却醉在那一片火红中。
她终于嫁给了心上人呢,不管用的是什么方式,也不在乎是不是正妻,她到底成了太子的女人。
她心中是高兴的,是雀跃的,就像面前那对一直跳跃不定的红烛。
虽然婚前在太子府,当着慕容微雪的面,被成卓远那般羞辱,但是她心底还是高兴的。
这种卑微的兴奋一直持续到娇杏进来,告诉她,太子已经入了初雪殿。
然后,她的眼泪就决堤而下,隔着那一层红纱,她肆意着流泪,却不出声。
这是她与他的大喜之日,她怎会破坏?
就这样,她安安静静地流着泪,从黑夜等到白昼。
红烛燃尽,他也没来,听说他在初雪殿陪太子妃用早膳,太子妃仁厚贤德,还分别赏赐了她和陶惠颜几道小菜。
她亲手揭开盖头,就着白粥,将那几道小菜吃得干净。
狼吞虎咽。
娇杏担心不已,一遍一遍让她吃得慢些。
但是她就是慢不下来,想着新婚第一个清晨,和他吃着相同的小菜,她心里竟还升腾起丝丝喜悦。
然后就是无尽的绝望和愤恨。
因为,她不知道这样由黑等到白的日子,还要一直持续下去,持续整整三年。
而这一夜,怕也是最后一夜。
最后一次绝望地等着他的到来。
赵兰儿不由得牵了牵唇,笑了。
因为这一次,他肯定会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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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偏殿。
五更天。
因为免了今日的早朝,所以成卓远这一日难得睡了个懒觉,将近五更天的时候才早起,瞧着慕容微雪尚未醒来,成卓远瞧着那樱唇,心里面痒得厉害,有心想凑过去一亲芳泽,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成卓远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从架子上取了件长袍披在身上,然后光着脚走到外殿。
赵如海正在外殿候着,冷不丁地就瞧着成卓远竟光着脚走了出来,自是吓了一跳,来不及行礼,先在外殿给成卓远找了一双拖鞋穿着,这才忙得躬身行礼:“万岁爷早起,怎么也不唤奴才进去伺候您更衣梳洗?”
“小声点,别吵了皇贵妃,天还早呢,”成卓远一边轻声说道,一边由着赵如海给自己更衣梳洗,喝了半杯子的茶,然后沉声问道,“陈将军可来过?”
赵如海一边给成卓远梳着头发,一边忙恭敬道:“启禀万岁爷,陈将军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来过,说是万岁爷交代的事儿已经办成了,还有刑部侍郎陈大人和大理寺卿崔大人也来过,说人已经找到了,也带到宫中了,如今他们三人都在偏殿候着万岁爷呢。”
“很好,他们三人办事儿倒是利索,”成卓远将茶杯放下,挑了挑眉,显然心情不错,一边又挥了挥手,“传膳吧。”
“是,老奴遵命。”赵如海一怔随即躬身道,因为成卓远一向勤于政事,所以赵如海以为成卓远必定要先召见三位大人才会用膳的,不想瞧着成卓远的脸色,倒是不疾不徐得很,赵如海忙得让宫人去御膳房传膳去了。
成卓远好整以暇地坐在软榻上喝茶,瞧着赵如海给自己取来龙袍,成卓远挥了挥手,道:“今日穿常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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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极: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9
成卓远好整以暇地坐在软榻上喝茶,瞧着赵如海给自己取来龙袍,成卓远挥了挥手,道:“今日穿常服即可。”
“是,老奴遵命。”赵如海又取了一件月白色暗花素宫缎长袍给成卓远穿上,这时候,御膳房的奴才也刚好送上了早膳。
成卓远也不换地方,赵如海就将早膳摆在了软榻小几上面。
显然成卓远今儿的心情很好,盘着腿吃了一碗的八宝甜酪,并几个水晶虾饺、赤豆密糕,又喝了半碗的酒酿圆子汤,这才放下碗筷,一边用锦帕试嘴,一边挑眉对赵如海道:“今儿早膳做的不错,赏御膳房每人半个月的月俸。鹕”
“是,老奴遵命,”赵如海陪笑道,一边从成卓远手中接过帕子,一边跪地给成卓远穿上靴子,一边道,“万岁爷今儿心情不错呢。”
成卓远挑了挑眉,下了软榻,又道:“八宝甜酪不错,一会子也给皇贵妃备下一份,还有这酒酿圆子。”
“是,老奴记下了。”
“如海,你现在去慈瑞宫请太后过来,再去请云妃和惠嫔一道过来,”成卓远一边抿着茶,一边吩咐道,“不用着急,且慢慢走着,一会儿来了,就请他们去偏殿。咕”
“是,老奴遵命。”赵如海忙得躬身应着,一边忙得退下去了。
将一杯茶从热喝到冷,成卓远这才放下茶杯,然后好整以暇地朝偏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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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偏殿。
五更天。
“皇上驾到!”
赵兰儿双膝跪得生疼,就在她觉得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却蓦地听到了太监尖细的通报声,赵兰儿浑身一颤,蓦地回头看去。
只见成卓远身着一袭月白长袍、迎着晨光缓步走进,因为背光的缘故,她瞧不太清楚成卓远的脸,赵兰儿有心想再仔细打量一番成卓远,却又被成卓远的这一身气势所镇,所以也不敢,忙得低下了头,一边叩头道:“臣妾参见万岁爷,恭请吾皇圣安。”
“抬起头来。”成卓远缓步走进殿中,坐下,一边沉声道。
“是,臣妾遵命。”赵兰儿这才缓缓抬起头,从成卓远脚上的靴子,再到长袍上的暗花纹路,又到腰上的羊脂玉牌,还有手上的三色翡翠扳指,她都一一瞧得仔细。
再往上就是那人的脸了。
淡色薄唇。
戏文里常说,这样的男子最是薄情寡义,她原是不信的,如今倒也不得不信了。
赵兰儿深深地吸了口,想开口说些什么,或者是辩解什么,但是却也真的无从开口,只是眼泪却先流了下来,一点一点顺着未施粉黛的脸颊滑落。
“兰妃,你可知罪?”
成卓远的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盘旋。
那样的淡色薄唇,一字一字吐出这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还真是刺耳得很,但是为何从前,她总是觉得这样的声音最是动人心弦,怎么听也听不够呢?
“臣妾不知,还请万岁爷明示,为何要让陈将军夜闯兰亭殿?”赵兰儿咬着唇,一字一字说得辛苦。
“兰妃,如今这殿中只有你和朕两人,说起来你是赵府的人,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而且又曾救驾有功,朕自然想给你体面,所以在太后未到之前,你最好一五一十和朕说清楚,朕可以网开一面,且如今那被你逼着自尽的赵丰源还有他们一家俱已被捕,娇杏也被送入慎刑司看管,你当知道知道你是再瞒不下去的,”成卓远淡淡道,抿了口茶,又道,“只是你若喜欢拖着,朕也只能将你交给太后处置,太后的手段,你应该知道。”
“是啊,太后的手段,臣妾一早就知道,”赵兰儿蓦地苦笑道,然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成卓远,然后凄楚道,“不只是太后的,就连万岁爷的手段,臣妾也瞧着清楚呢,只不过日日装睁眼瞎子罢了。”
成卓远不由得挑了挑眉,一边好整以暇道:“那你不妨说说看。”
“西陲长欢,”赵兰儿咬牙启齿一字一句说得分明,早就埋在心底的恨,这时候全然都爆发了出来,“万岁爷,你和太后为什么要赐臣妾西陲长欢?是因为臣妾救驾有功所以才得恩赐?还是万岁爷从一开始就算计我赵氏一族?!如今万岁爷稳坐朝堂,大权在握,自是不再稀罕我赵氏一族鞍前马后,所以臣妾的父亲怕早就丧命北疆了吧?而如今,臣妾也是必死无疑了吧?!只是万岁爷这一招卸磨杀驴未免太阴险毒辣了吧?!也未免做的太快太绝,竟也不怕被朝臣疑心诟病吗?!”
“呵呵,朕一早就知道这后宫之中有一女诸葛,果然不错啊,”成卓远笑得和风细雨,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兰儿,一边勾了勾唇,道,“只是可惜了,若赵大人有子如此,该当多好,真是可惜了。”
赵兰儿还是头一次瞧见成卓远这样的笑,温和、优雅、又迷人。
谪仙不过七皇子,果然不错。
只是她深知,这惑人的笑容下面,暗藏多少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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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就如同罂粟一般,有多诱人,就有多危险。
只是今时今日才意识到,是不是太晚?
赵兰儿苦笑着,身心都是疲惫,哑然道:“万岁爷说笑了,即便赵氏有子,那有怎样?不过是第二个陶不凡罢了,万岁爷的手段高明且阴毒,杀人于无形,怕是早在万岁爷登基之前,就在心中暗算着如何将天池的世家大族一一扳倒吧?只是万岁爷,我赵氏一族并无男丁,对皇权本无威胁,父亲虽然刚愎自负但有臣妾在后宫一日,父亲就会忠君一日,且有有赵氏一族在也可牵制慕容氏族和陶氏一族,万岁爷,为何臣妾父亲非死不可?为何我赵氏一族非亡不可?”
“用赵氏一族,换来天池与匈奴两国修好,以赵氏一族七十六人的性命,来挽救成千上万个将士性命,和两国修好,这样好的买卖,朕觉得值,”成卓远仍旧一脸笑意不减,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朕还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春季围猎的时候,你扎扎实实地救了朕一命,朕也的的确确念你的情,所以只要你懂事儿,朕就不会牵连到你,会留你在宫中,虽然终身幽禁,但也好过为赵氏一族陪葬,可是你啊,偏偏惹朕生气。”
赵兰儿任凭眼泪肆意,一脸狼藉,但却蓦地笑了,笑得哀艳无比:“万岁爷是在怪臣妾私配媚药?只是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臣妾何必明知故犯?臣妾不是不知道万岁爷日日让人朝兰亭殿送西陲长欢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到了这般田地,臣妾又有什么办法?臣妾入不了万岁爷的心,却也不得不想留个皇子套住万岁爷的心,一个女人,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除了这样的心思,还能想到别的吗?”
“虽然此时此刻多说无益,但是万岁爷,这些年,臣妾对您的心意,天神可鉴。”
没听到成卓远开口,赵兰儿便继续缓声道:“万岁爷今日因为臣妾私制媚药要取臣妾性命,自然是合乎情理,但是万岁爷,臣妾虽然死期将至,但却也有个不情之请,请万岁爷恩准。”
成卓远动了动嘴唇:“你说。”
“请万岁爷不要剥夺臣妾的妃位,臣妾死后,能够让臣妾葬入妃陵,臣妾虽然恨万岁爷心毒手辣断送我赵氏一门,但是即便到死,臣妾却也想做万岁爷的女人。”
赵兰儿字字泣血,说完对着成卓远深深叩头三下:“请万岁爷成全。”
成卓远瞧着赵兰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头乱发披散着,这般模样,倒真是惹人生怜。
不知怎的,成卓远忽然就想起了慕容微雪。
曾经这样场景,在初雪殿也曾有过。
那一次,慕容微雪被陶惠颜诬告说是与人私通,私做男人衣裳,那时候,慕容微雪也是这般,午睡之时被蓦地叫醒,然后不及更衣梳洗就被带到了大殿,跪在孙丽华和陶惠颜还有陈巧云的面前。
那时候,慕容微雪也是这样一头乱发披散,只是眼里却并未流泪,但是那双眼睛却看得自己心如刀绞。
后来呢,陶惠颜被幽禁西佛堂,但是他却总尤嫌不够,所以又让赵如海暗中细细调查一番,所以他知道了初雪殿的那盆西陲长欢是赵兰儿所送,也知道了陶惠颜这般作死是有赵兰儿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让他厌恶的女人?
【护士节~~有白衣天使的亲吗?节日快乐!】
☆、荣极: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10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让他厌恶的女人?
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子,他从前也是见惯了后宫女人是如何欺压到孙丽华头上,又亲眼瞧着孙丽华如何折磨其他后宫女人,所以他一早就知道在后宫,从来都没有什么对错分明,只有你死我活罢了,所以他虽然偶尔觉得孙丽华残忍,但是却也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个你不狠心,就会被别人狠心害死的地儿。
因为见得多,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也更没有什么正义是非之说。
但是当他从赵如海口中得知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恨得咬牙启齿。
所以,那一日,他去了兰亭殿,所以他借着***,狠狠地用唇舌折磨了一番赵兰儿,害得赵兰儿的伤势加重,白白在床上多躺了数月,不仅如此,他又赏赐了那许多的西陲长欢,她不是巴巴地送去初雪殿吗?那么他就数倍奉还。
瞧着赵兰儿煞白的脸,他心情出奇的好咕。
你不想要的,我偏要给你。
你想得到的,我偏不给你。
所以这一次,他特地吩咐陈大愚挑在三更天动手,偏就要她也尝一尝这样被人从床上蓦然唤醒、然后来不及更衣梳洗就披头散发跪在这冰凉地砖上的滋味。
他心知自己是九五天子,原不该为了一个迟早要死的罪臣之女浪费心力的,更不该为了区区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