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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股疼痛,慕容微雪的身子还好一阵哆嗦,一双手轻轻在小腹上揉着,一边小声和青玉确认:“皇儿……真的无恙?”
青玉忙得宽慰道:“娘娘切莫担心,皇嗣一切安好,孙太医和秦太医合力保胎,哪儿有保不住的?只是从今日起,娘娘怕要一直在床上静养了。”
“只要皇儿无恙,便是躺一年半载本宫也愿意,”慕容微雪忙得道,顿了顿,又道,“皇上呢?”
自从醒来就不见成卓远,慕容微雪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青玉先是出去端了汤药进来,一边
tang吹着汤药,一边才小心翼翼道:“娘娘现下可还在怪罪万岁爷?”
慕容微雪一怔:“本宫为何要怪罪万岁爷?那晚上万岁爷不过是喝醉了,他本意又非如此。”
“奴婢就知道娘娘不是个心胸大会计较的,”青玉听了慕容微雪这样说,随即舒了口气,然后继续道,“万岁爷这两日一直郁郁寡欢,没日没夜地在御书房批折子,人也严苛许多,奴婢听闻短短两日,万岁爷已经接连革了六位大臣的职,又训斥了许多大臣,现在朝中大臣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更别说咱们这起子下人了,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万岁爷忧心娘娘之故。”
“前朝的事儿也是你一个丫头敢妄议的?本宫瞧你又是皮痒了,”慕容微雪一边道,一边从青玉手中接过药碗,缓缓地搅着汤药,顿了顿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青玉忙得道:“这就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万岁爷,可下朝了?”
“是,万岁爷下朝有一个时递辰了,刚刚万岁爷还过来瞧了娘娘,可惜娘娘没醒,现下万岁爷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呢,”青玉道,一边又皱了皱眉,道,“只是这两日万岁爷人都在御书房批折子,也不大怎么肯用膳,咱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说,娘娘如今醒了,必然要好生规劝万岁爷才是,万岁爷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是在跟自己较劲儿呢。”
顿了顿,青玉又咬着唇道:“奴婢还听闻,那晚太后和云妃惠嫔也赶着过来瞧娘娘的,不过是说了两句不中听的,万岁爷却愣是将太后都赶了走,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慕容微雪不语,将汤药一咕噜都喝下了,一边将药碗递给了青玉,一边道:“你现在就去御书房,就说本宫醒了,等着万岁爷过来一道用午膳。”
“是,奴婢这就去。”
青玉一边给慕容微雪递了茶漱口,一边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她原本还担心慕容微雪心里埋怨成卓远,若是那样,两人都别扭着,自然难为人得很,不想慕容微雪心里却无半分芥蒂,这事儿自然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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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走后,慕容微雪靠在软枕上,一边顺了顺长发,一边暗暗想着那晚上的事儿,说不害怕是骗人的,那股子绵密钻心的疼痛,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而带给她疼痛的男人却还在她身上放肆癫狂。
那时候,慕容微雪真是惊吓到了极点。
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慕容微雪深深地舒了口气,抬头看着明黄的床帐,心里一阵空虚。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成卓远一味儿宠着自己,顺着自己,为了自己,也真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如今自己身怀有孕,他也不曾踏足过别的妃嫔宫门半步,仍旧这样与自己朝夕相处,同枕共眠,这对于普通的男人来说都是一种艰难考验,更何况,他还是皇帝?
慕容微雪盯着那繁密的祥云图案,看得久了,觉得有些头晕,所以她闭上了眼。
难道真到了这个时候吗?
是应该狠着心将他推开,让他做一个正常的帝王,而自己也成为一个正常的皇贵妃,还是一味儿无视他的辛苦,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身边?
慕容微雪有些心烦意乱,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成卓远的脚步声,忙得睁开了眼。
成卓远正站在帷幔后面,看着她。
【早上好~~~】
☆、荣极: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39
慕容微雪有些心烦意乱,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成卓远的脚步声,忙得睁开了眼。
成卓远正站在帷幔后面,看着她。
隔着帷幔,她不可能瞧得出成卓远的表情,但是她却猜得到,那必然是一张波澜不兴的脸。
朝夕相处三年,作为枕边人,她是了解他的。
这个男人,不管是什么时候,经历了什么事情,他都是四平八稳,处变不惊,这是一个帝王的必然要素,更是他自小的成长环境使然祧。
所以,她才格外的疼惜这个男人,这个不能大声哭大声笑的男人。
帷幔两侧,相对无言珐。
“卓远。”慕容微雪率先开口,她隐隐约约觉得成卓远有些不大对劲儿,谁想刚一开口,她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得清了清红了。
昏睡两日,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听起来格外的慵懒。
然后,她就看着男人撩开帷幔,走到了床前。
那张原本应该出惊不变的脸,此刻却扭曲得让人不安,他缓步走到慕容微雪面前,表情也跟着越发扭曲,那种疼痛看的慕容微雪都锥心刺骨。
这个在先皇葬礼上都波澜不兴的男人,这个时候,在她的面前,却痛苦得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
“卓远,我没事儿了,我们的孩子也很好,卓远我真的没事儿了。”慕容微雪忙得拉着成卓远的手,小声宽慰着,她原本还要装模作样的兴师问罪两句,如今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下一秒,成卓远一屁股坐在床前地毯上,将脸死死贴着慕容微雪的手,随即手心就温热湿润了起来。
这个一身明黄、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就这样匍匐在自己面前,放纵自己的情绪。
慕容微雪震惊了好一会儿,这才急急开口:“卓远!卓远!我真的没事儿,我知道那晚上是你喝多了酒,所以卓远,我不怪你,真的,卓远,你别这样啊卓远……”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微雪也跟着泪流满面,再说不下去,慕容微雪伸手将成卓远的揽入怀中,哽咽着:“卓远,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都是我不好。”
成卓远不语,只是死死地握着慕容微雪的手,一动不动地趴着,任由慕容微雪抚着他的头上的皇冠,和他身上的龙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开始觉得这皇冠太沉,几乎压得他抬不起头。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开始觉得或许他也能轻轻松松地过生活。
……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把钥匙,如此轻易地就打开了自己的心锁,在他面前,他可以卸掉一切盔甲,他可以不是心如蛇蝎的阴谋家,也可以不是杀伐决断的万岁爷,他就是一个平凡喜乐的成卓远,就是一个想着留在寝殿看她对镜梳妆的成卓远。
她都不知,日日听她唤着那一声声的“卓远”,多让他迷醉,又多让他珍惜。
她是他的心中至宝啊。
但就这样弥足珍贵的生活,竟然会被他自己打破,甚至还差点毁在眼前。
多懊恼。
多自责。
多害怕。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却如从前一般唤着自己的名字,还说着不怪自己。
慕容微雪,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能这样?
……
“微雪,不要赶我走,”不知过了多久,成卓远才哽咽着出声,却仍旧将脸死死贴着慕容微雪的掌心,“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在害怕,也知道心里肯定觉得厌恶恶心,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请你不要赶我走,你都不知这两日我是怎么过来的,微雪,求求你,留下来。”
“我怎么会赶你走?卓远,你想多了,”慕容微雪靠在成卓远的头上,眼泪细细地流,一边低低道,“其实刚才我确实有些违心的话要对你说,但是你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我就不用开口了,卓远,谢谢你这样说,又给了我一次自私的机会,卓远,是我该感激你。”
“微雪,不会有下次了,你相信我,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成卓远哽咽着,努力让自己说得清楚,顿了顿,又有些懊恼地道,“昨儿工部侍郎过来禀报说初雪殿修缮好了,朕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朕也没等着问你,就革了工部侍郎的职,又命人把初雪殿给推了重建。”
慕容微雪破涕为笑:“那要是等到初雪殿建好的那一日呢?”
“那朕就再让人给推了,”这话着实有些孩子气,但也不乏丝丝愠恼,只是不管怎么听着都决计不像出自帝王之口,随即成卓远的手又紧了紧,“朕不会让你搬回去,是你先说的不想搬回去的,朕都记得清楚,微雪,你反悔不得。”
“好,我不反悔。”慕容微雪揉着成卓远的发,柔声道。
得到想要的回答,似乎是心安了,成卓远不再言语,只是一味儿握着慕容微雪的手,半晌不见动静,慕容微雪正诧异着,
tang却听见成卓远均匀的呼吸声。
这男人竟睡着了,还是这样别扭的姿势。
“卓远,先醒醒,”慕容微雪蹙了蹙眉,揉了揉成卓远的肩,“卓远,用了午膳再睡好不好?”
成卓远睡得很沉,慕容微雪也舍不得再叫了,瞧这模样,这男人怕是两日没合眼呢,她如何不心疼呢?
慕容微雪自己行动不便,所以小声唤了赵如海进来,赵如海一见成卓远坐在床前地毯上,双手死死拉着皇贵妃,半个身子挂在床上,就这样的姿势居然还能睡着,心里也是一阵感慨,万岁爷两日不合眼,非得到了皇贵妃面前,才能熟睡。
赵如海小心翼翼地给成卓远退了龙袍和皇冠,将成卓远扶着上了床,然后才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刚出寝殿,就正遇到要进去传膳的青玉,赵如海忙得将青玉扯到一边:“先别进去,万岁爷才睡下了呢。”
青玉姿势诧异道:“万岁爷不是刚回来吗?才多少功夫就睡下了?”
赵如海不语,只是将青玉拉到了外边,一边道:“午膳必定是没工夫吃了,你且吩咐着御膳房多准备着吧,万岁爷今儿晚膳必定吃得多。”
“倒也是,万岁爷非得在咱们娘娘面前才有好胃口呢,”青玉忍不住一笑,但又忙得凑过去问,“太后如今怎样了?我怎么一早就听着太后身子不大好。”
赵如海忙拉着青玉到一边,瞧着四下无人,然后这才小声道:“太后怕是那晚上生了万岁爷的气呢,昨儿晚上太后头风就犯了,让人过来请秦太医过去给瞧瞧,但是偏生万岁爷早就下了令,皇贵妃醒来之前秦太医是断断不许出养心殿半步的,所以后来秦太医只得让孙太医去慈瑞宫给太后请的脉,太后哪里是个能受得住的?因此又是一番闹腾呢,如今万岁爷心里烦着,所以我也没敢禀报,你也别再提了。”
青玉听了不由得脸上一沉,缓声道:“无怪乎万岁爷那晚上动了大怒,听闻那晚上太后带着云妃和惠嫔抗旨不尊硬闯养心殿,先是在外殿吵闹搅扰皇贵妃,后来进了寝殿,张口就问皇嗣如何,不但如此,还在那个节骨眼儿上趁机替云妃邀宠,偏偏没有问过半句皇贵妃如何,万岁爷又最是心疼皇贵妃的,哪里有不气的?”
赵如海也点头:“谁说不是呢?好在如今皇贵妃和皇嗣都无大碍,如若不然,万岁爷说不定还真会迁怒慈瑞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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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源三年十一月二十六
雍宁王大婚,成卓远亲自到场赴宴,太后头风发作,未能到场,皇贵妃亦是身体抱恙,也未能出宫,却托成卓远送了贺礼过来,是一对西夏古国传下来的羊脂玉手环,模样很是古朴大气,送给宁国长公主做大婚贺礼,由成卓远亲自交到了宁国长公主手中。
一番把盏言欢,雍宁王大醉,早早地就被送进了洞房,成卓豪虽不如成卓熙一般醉态百出,但也双颊通红,也坐着轿早早回了豪亲王府。
成卓远倒是滴酒不沾,喜宴结束后,又陪着匈奴并肩王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坐上软轿回了宫,心里惦记着,这时候回去,还能陪慕容微雪用晚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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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雍宁王府。
悦心殿。
红烛高照,月光潺潺,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洞房中,却一派安静寂寥。
火红的帷幔,火红的床帐,火红的被褥,火红的红烛,还有……
火红的男女。
【礼拜四~早安~~~~】
☆、荣极: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40
火红的帷幔,火红的床帐,火红的被褥,火红的红烛,还有……
火红的男女。
吉日格勒端坐在床沿,一下一下摩挲着袖口上并蒂莲的绣纹,听着对面软榻上,男子匀称的呼吸声,嗅着殿中淡淡的酒香,隔着盖头,打量着桌上的那一对红烛,有些微微的出神芑。
匈奴人的婚礼不是这样的。
在大婚那一日,新娘是绝对不会穿着这样沉重繁琐的衣裳,老老实实、不声不响地端坐在房中一整日的,而且还要盖着这样的一块盖头,让人觉得窒息。
匈奴的新娘,大婚的那一日必定是要策马扬鞭的。
那是她一生中最得意张扬的一日,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她会骑上自己最心爱的一匹马儿,穿上自己最爱的一件衣裳,然后一路高歌,和她心爱的新郎一起去他们第一次相会的地方。
确切的说,匈奴的婚礼只属于两个人,不像汉人这般,两大家子的人凑在一起,又何况是雍宁王府这样的人家候。
吉日格勒有些疲累,满目的猩红让她晕眩,其实匈奴人对红色并没有特殊的喜爱,但是她却从小就爱极了这抹鲜红。
因为那人说过,汉人的婚礼是火红的。
汉人的新娘都会着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会穿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红绣鞋,坐上大红的花轿,从娘家一路被抬到夫家,等着她的,是一个火红的洞房。
光是听着他口中描绘的场景,她都要醉了。
她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自己也能像汉人姑娘那般出嫁,穿着一身凤冠霞帔,从匈奴出嫁,不管他的家在哪儿,都不在意,只要跟着就好。
今儿她倒真的穿上了这一身凤冠霞帔,坐在这火红的洞房里,就像一位汉人姑娘。
她不由得勾了勾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