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卓远才将那封信放下,手心早就渗满了汗。
成卓远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大婚之日,曹楚仁的送的那尊和合二仙的玉雕,还有曹楚仁离开时候的一脸难掩的痛楚,那时候习惯了隐忍的曹楚仁,唯一一次外露的情绪,他还真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究竟是什么刺激了曹楚仁。
知道今时今日,他才豁然开朗。
若允,后宫少一位永世封不了后的罪臣之女,江南多一位世人不知的定安王妃,天下太平。
……
曹楚仁这是在为她叫屈呢。
以前还知道隐忍,只是让秦风扬在每次进京进宫的时候悄默打探,如今知道了陈九儒败露,倒是再不愿隐忍了呢。
只是这样公然的挑衅,全然不似曹楚仁的一贯的风格,可见曹楚仁对慕容微雪多么看重。
心里像是着了火一般,那股子火烧火燎的劲儿,让成卓远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似的。
成卓远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茶,然后蓦地狠狠将茶杯掷在了地上。
赵如海吓得忙得双膝跪地,脸贴着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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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成卓远宣周瑾入宫。
“此时攻打定安王,有几成胜算?”周瑾一进门,不等周瑾行礼问安,成卓远就开口问道,声音冰的刺骨。
周瑾心下一惊:“万岁爷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既然早晚要剜去这肉中刺,何不早些?也省得朕日日咬牙启齿。”成卓远冷声道。
周瑾瞧着成卓远的模样,知道事关重大,顿了顿,然后沉声分析道:“如今忠嘉王已经率手下的十万大军已经奔赴赣州,岭南有我大军二十万,自然雍宁王府也有精兵十万,自然攻打定安王是不再话下,只是从岭南行军至江浙,至少二十天,且雍宁王的大军要想渡江,怕也艰难,只要也要半个月的功夫,而且若真打起来,江浙一带怕就要毁于一旦了,江浙那个地方可不比别处,万岁爷可要想清楚了。”
周瑾这话也说得明了,打是可以,也必然可以赢,但那地方到底是江浙,全国最富庶的地方,国家的盐井半数都在江浙,且江浙也天池是产粮的重地,国库的粮食,有一大半都来自江浙,而且国库的税收,江浙也占了一半有余,若是这一仗真的是打了起来的话,怕天池国力要倒退二十年,若是此时有外敌来犯的话,那就更是棘手。
而且天池刚刚才熄了战火,这贸然又在国内起烽烟,怕是百姓难容,到时候若是内患,更加棘手。
“那就先让岭南大军朝江浙秘密行军至赣州,由忠嘉王一手调度,日日都要向朕禀报行军动向,让忠嘉王盯死了定安王府,”成卓远沉声道,显然对周瑾的话是置若罔闻,顿了顿,成卓远又道,“朕登基已有四年,如今也已经给先皇服孝满三年,皇贵妃又刚刚诞下龙凤胎,所以也是时候立后了。”
周瑾一怔,这么多年,成卓远还是第一次提到立后的事儿,偏生还是这个时候。
他自然是巴不得慕容微雪早点坐上后位的,但是这个时候……
周瑾有些为难道:“万岁爷,慕容肃的案子还没结,不过就目前来看,至少也是夷三族的重罪,天池祖制,罪臣之女断断不得入宫为妃,万岁爷如今已然免了皇贵妃和忠嘉王的连坐之罪,但是若这时候还给皇贵妃封后的话,只怕不妥。”
“朕不管,你这就亲自去礼部走一趟,封后的日子和仪式,让他们尽快拟定出来,别让朕心烦这些,”成卓远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一边又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周瑾只得躬身道:“是,末将告退。”
周瑾出了御书房,迎头遇上了赵如海,心下一动,然后问道:“赵公公,万岁爷今天可曾见了什么人?”
赵如海躬身道:“启禀周将军,万岁爷今日除了您,谁都没见啊,一整天都在御书房生闷气呢。”
“那陈将军可曾朝御书房送了信进来?”周瑾又问。
赵如海道:“可不是吗?陈将军早上送了定安王的亲笔信过来,万岁爷一看了信,就开始沉着个脸,连碎三只茶杯呢。”
果然是定安王。
不过定安王到底在信上都说了什么?竟然万岁爷这么突然地起了立后的心思?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是立后的好时机,且慕容微雪的身份实在尴尬,从前成卓远服孝,自然是不能立后的,如今太后刚刚薨世未满半年,自然也不是立后的时候,而且最要紧的是,慕容肃如今人还在慕容王府里头软禁着呢,过不了多久怕就是一个死了。
罪臣之女,而且还是这样的重罪,如何做得来皇后?
成卓远这一次赦了慕容微雪和慕容南风的连坐之罪,已经引起许多朝臣不满,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个氏族,不管是出于何等用心,都一心盼着慕容氏族早点没落,有的煽风点火,有的则干脆落井下石,这个时候若是成卓远强行立后,只怕朝中不安。
而且最近朝中的确有立后的呼声,但是却都指向惠嫔陶惠颜,陈巧云薨世,慕容微雪成罪臣之女,自然陶惠颜被退到了前头,而且陶连亭这半年又是最得成卓远宠信的,自慕容肃倒台之后,朝中就唯陶连亭一支独大了,所以一众陶氏亲信已经等不及要把陶惠颜推上后位了。
偏生就是在这样的时机下,成卓远竟然还想立后?
周瑾实在想不通成卓远,更加想不通曹楚仁,他究竟在信中说了什么,让成卓远如此的一反常态?
罢了罢了。
还是想着怎么对付礼部的那些子老头子吧。
周瑾并不坐轿,闷着头,一路朝礼部走去,一会儿少不得又要多费许多唇舌,礼部的老头子,别看一个个发白眼花,走一步颤三下的,但是却都是牙尖嘴利的主儿,更是精通女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呢。
周瑾心中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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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成卓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君瑞和君思已经被青玉带回去睡下了,慕容微雪也靠在软榻上打盹,等着成卓远回来。
【大家周五好~~】
☆、387。肃杀 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27
成卓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君瑞和君思已经被青玉带回去睡下了,慕容微雪也靠在软榻上打盹,等着成卓远回来。
成卓远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寝殿,然后不由得就顿住了脚。
都道是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
成卓远瞧着烛光下,慕容微雪沉睡的模样,不由得心生爱怜。
自从诞下一对儿女之后,慕容微雪的身上更多了一层母性的柔和,再加上这时候晕黄的烛光,更是温婉柔和得像一块美玉,这女人的模样实在让成卓远挪不开眼,直到烛花轻声爆了一下,成卓远这才回过神来,慕容微雪也轻轻地睁开了眼,先是一怔,随即含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叫我一声。霰”
成卓远忙得走过去,一边坐在慕容微雪旁边,伸手将女人拥入怀中,一边柔声道:“怎么又等这样晚?不是吩咐了让青玉早早伺候你先睡下的吗?白日里看两个孩子,还不嫌累?”
“不累,都是乳母宫人带着孩子,我时不时看一眼罢了,用了晚上之后,就觉得一个人空落落的,”慕容微雪靠在成卓远怀中轻声道,一双手绵若无骨,攀着成卓远的脖颈,柔声道,“白日里有君思和君瑞闹着,也不觉得,一到了晚上,就剩我一个人,便就觉得不大自在了。”
“那以后,我早点儿回来,不让你总这么一直等着就是了,”成卓远柔声道,忽然沉声道,“微雪,你觉得定安王这人怎么样?”
慕容微雪的身子蓦地一僵,半天才讷讷开口道:“你怎么贸贸然地就提到定安王了?”
感受到怀中女人的僵硬,成卓远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半天才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慕容微雪不解,抬头问道:“知道什么?”
“曹楚仁一早就钟情于你,从前是没有资本与朕争,只能默默忍了,如今终于有了那么点本钱了,就忙不迭跟朝廷呲牙咧嘴,更是不要江山要美人,难道你会不知道?”成卓远挑着眉,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丝丝的危险。
慕容微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直起了身子,瞪着成卓远:“卓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卓远不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了那封信,缓缓地递到慕容微雪面前。
慕容微雪不明就里,打开信来,一张脸顿时就惨白了下来,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个意思?”
“这是定安王的亲笔信,怕是定安王一早就起了心思,如今等到你平安生下儿女,这才和朕张口要人,他倒是为你想得周全,”成卓远沉声道,打量着慕容微雪的表情,一边眯着眼又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对你动情的?”
慕容微雪急得面红目赤,跺脚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你当真不知?”成卓远直了直身子,从桌上取过一杯茶,抿了一口,又缓声道,“若真是不知,你刚才怕什么?为什么朕一提到定安王,你就这么害怕?”
半晌,慕容微雪这才咬着牙道:“那年除夕晚宴,期间我独子一人出来在清园里头透气,后来在凉亭中偶遇定安王,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定安王身份,只当他是清园的普通侍卫,他也并未否认,之后给我介绍清园景观,并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后来直到大婚之后,我才知他是定安王。”
“所以你遇到定安王是在在遇到朕之前?”成卓远沉声道。
“不是,初遇万岁爷是在宫门口,”慕容微雪咬着牙道,其实她并不愿说这些,很多事情,女人是不愿意说的,只希望留在心底品味的,即便对方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但都到了这个时候,不说也不行了,顿了顿,慕容微雪沉声道,“当时臣妾虽父亲家兄初次入宫,在宫门口遇见万岁爷,万岁爷当时见没见到臣妾,臣妾并不知道,但是臣妾却还记得万岁爷当时的模样,一身白狐大氅,凤眸流转,真真应了那句谪仙不过七皇子,臣妾就再没挪开眼,因为失神,那日臣妾丢了手中帕子还不自知。”
成卓远看着面前垂着头、声如蚊讷的女人,心里面不由得泛起了微微酸意,他并不是真的要为难慕容微雪,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他的女人,天生就该只属于他一个,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偏生,还有不要命的这样上门挑衅。
他再好的性子,这个时候也要爆了。
“后来呢?定安王对你可曾还有表示?”明知道不应该继续问,也明知道不该问这样毫无价值的问题,但是成卓远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迫切地想知道慕容微雪和曹楚仁的任何一次接触。
慕容微雪僵直着身子,咬着牙又道:“后来,第一次省亲的时候,臣妾在慕容王府又遇到过一次定安王,当时定安王是来王府赴宴的,不知道怎么就进了王府后院,找到了臣妾,当时定安王送了臣妾一罐子西湖龙井,与臣妾说了些子话,臣妾知道实在不合礼法,所以便就打发了定安王回去,此后便就再没有见过了。”
成卓远额上青筋暴起,忽然想起了这些年
定安王府进贡之物,从来都不会少西湖龙井,还有……枇杷,还有杭白菊。
旁的东西加加减减,但是这些子东西却从来都是有增无减,并且都是挑了最好的送过来。
……
无一不是慕容微雪的所爱。
还有那个叫秦风扬的副将,总会旁敲侧击地打探慕容微雪的消息,每一次入京都少不得去拜会慕容肃,从前他倒没有觉得如何,现在想来,都似是头顶上的一个个炸雷。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喝的便就是西湖龙井。
成卓远蓦地将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成卓远!”慕容微雪惨白着一张脸,低吼着,眼中泛着丝丝水光,咬着牙低声嘶哑道,“你究竟在怀疑什么?在不安什么?自从入了皇宫,我一年到头出过几次宫,你难道不知道?我见过几个男人,你不知道?我心中到底装着谁,你也真的不知?今时今日,你跟我生个什么气?!”
下一秒,成卓远蓦地将慕容微雪死死锁入怀中,下巴抵住慕容微雪的发旋。
纵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时候他心中却实在不安。
“微雪,你不知道,我有多怕,”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似有千斤重,成卓远咬着唇道,“微雪,对不起。”
我不是怪你,我是在怪自己。
曹楚仁为你宁愿放弃多年的苦心经营,如果是我,我是否也能坐到?
微雪,我不安。
我害怕。
我害怕我不是这世间最爱你的那个人。
半晌,慕容微雪伸手环住了成卓远,想说点什么,但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是使劲儿地抱着不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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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陈大愚昨儿晚上值夜,早起轮班换人的时候,人已经有些疲乏,倒不是因为他体力不好,而是昨儿晚上养心殿内似乎很不安宁,作为成卓远的贴身侍卫,他自然是高度紧张的,如此地待了一夜,这个时候,自然疲乏得很。
交接之后,陈大愚难得坐着轿子出了宫,打算回府好好歇一歇,算起来,他也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宫了。
“陈将军,已经到了。”轿夫停轿,小心翼翼对陈大愚道。
“有劳。”
陈大愚一撩长袍,人已经下了轿,将军府的管家陈宝柱见陈大愚走下轿子,赶紧地就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将军,您可总算回来了。”
“怎么?府上有事?”陈大愚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迈进朱色大门。
陈宝柱紧跟陈大愚的身后,忙得道:“回将军,今日早上便有一姑娘上门求见将军,老奴告诉她将军已经有日子没有回府了,让她留下名帖,改日将军回府的时候再通传她过来拜见,可是那位姑娘亮出了忠嘉王的腰牌,所以老奴便不好再赶人了,如今那姑娘正等在里头呢,将军快进去瞧一瞧吧。”
忠嘉王?
陈大愚心思一动,莫不是怡红院里的水盈?
难道是慕容南风有事请她过来相传?
陈大愚略顿了顿,忙得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