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拓跋苍没有多言,满腹心事地低声应着,忽然觉察到自己有些怠慢,忙掩饰地随便扯了个话题:“当年父皇外出巡游,归来之后便将此城池改成了这个名字。孟将军当时陪在父皇身边,可知道此事缘由?”
“这……”
拓跋苍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孟楚生扶缰的手登时一抖,身下马匹误会了主人意图,长嘶一声猛然加速超过了拓跋苍。
“这畜生,怎地疯了一样。”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孟楚生怒斥了一句掩饰过去。待拓跋苍赶上来之后,连忙笑着和他解释道:“呵呵,此事说来让人有些惋惜啊。当年老臣还是这里的守将,先皇巡游天下,路过了这里,见此处风景独特,便起了寻幽览胜之心。不顾劝阻只带了老臣和几名侍卫,越过边城一路向着人迹罕见之处赏玩过去。路上老臣被毒蛇所伤,性命垂危,先皇急切寻医之时,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处桃源之地,遇到了一位名叫苓兮的女子,顿时惊为天人,一见钟情。托她之福,老臣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先皇欲带她一并回宫,可是她抵死不从。其余村民似乎对她极为重视,为此对先皇显示出极大的敌意。为了安全起见,先皇只得先行返回边城,带上兵马前往想要将她强行带回。谁知道再去之时,那个村落竟然被强盗洗劫,燃起熊熊大火,全村上下鸡犬不留,尽皆化为焦尸惨死。先皇为此将这座边城改名为思苓,为的便是纪念那个女子。”
“原来如此。”拓跋苍微微眯了黑眸,这才了然。
当年拓跋铭远巡游归来之后,便再也不曾纳妃选秀,甚至从此不再进入任何嫔妃的寝宫,包括曾经盛宠一时的皇后也备受冷落。身体每况愈下,几年之后终于郁郁而终。
“能让父皇如此牵挂,想必那个女子定然是倾国倾城之貌吧?”望着同样陷入回忆的孟楚生,拓跋苍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苓兮之美,已经不是倾国倾城可以形容得了……”孟楚生喃喃回道,随即激灵一下回过神来,老脸上闪过不自然的尴尬,干笑着打了圆场。“只可惜先皇嫌弃画工的纸笔会污浊了她,没有留下半张画像。否则王爷亲自看了,自然有个评价。”
“父皇之情,我倒是可以体会。”拓跋苍长叹一声,骤然加快了速度。“他对那苓兮,就如我对小月儿。有了她,弱水三千皆不入眼。”
“对,老臣就是这个意思。”孟楚生点头附和,话语里满是铿锵。“当年老臣无能,未能保住先皇挚爱。如今于公于私,老臣都会协助王爷救回月儿,纵然因此舍弃富贵荣华,背上一身骂名又何妨!”
“孟将军此言,震天撼地。”被孟楚生这掷地有声的誓言深深震撼,拓跋苍亦是沉声回道:“在我落魄潦倒之时,将军能这般忠心耿耿的追随,无愧于先皇的信赖,更是让我铭记在心。若有朝一日可以回报,定当倾尽所有答谢今日之恩!”
“王爷此言,真是折煞老臣了。”孟楚生诚惶诚恐地回答,接着面色一喜,指着前方大声道:“王爷请看,望苓到了!”
拓跋苍定了心神眺目望去,只见前方一座城池在戈壁之中傲然耸立。巍峨的城墙上每隔三尺便是一个瞭望的士兵,铠甲烁烁折射着刺目的日光,长剑银枪,杀机凛凛。
雪亮的银光映在拓跋苍的脸上,他蓦地勒停了马,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城墙上的士兵,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王爷,您怎么了?”孟楚生微微皱了下眉,很快便恢复了之前恭敬的神色。策马回到拓跋苍的身旁,耐着性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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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这个月雁儿有一次关系到饭碗的考试,所以只能保持三千更新,请谅解。祝大家节日快乐,顺心如意。
暗自神伤的拓跋涵
“孟将军,你是小月儿的父亲,又曾经鞍前马后追随父皇,对于你,我是完全信任的。可是这守将魏文忠,颇受拓跋涵器重,官封一品,还被委派了驻守边疆的重任。对于他,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见拓跋苍忧心的原来是这件事,孟楚生连忙笑着安抚道:“王爷尽管放心,这魏忠文为人极为仗义,并非那种愚忠之人。当年我们并肩杀敌,他的命还是老臣救的。这件事他始终念念不忘,如今正好让他有个报答的机会。”
见孟楚生言之凿凿,拓跋苍犹豫了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策马向着城门而去。
城墙上的士兵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见此情形立即出言喝止:“城下的人听着,此处乃是城关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麻烦通禀魏统领,就说故人孟楚生前来叙旧了!”得到拓跋苍的同意,孟楚生这才扬声回道。
孟楚生离开边城十余载,守城的士兵早已换了不知道几波。这士兵虽然不识得他,可是见这一行人等皆是精明强干之貌,不敢耽搁,急忙下城通报去了。
此时烈日当头,明晃晃地照射着空旷的大地。就在几人晒得心浮气躁的时候,紧闭的城门轰然洞开,一个魁梧的大汉带着数名侍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哈哈,孟将军回京多年安享富贵,怎么突然回来探望故人了?”人未到声先至,魏忠文说完之后突然看到马上坐着的拓跋苍,当下呆愣站住,随即猛然跪倒:“末将参见皇上!”
拓跋苍脸色有些难看,挤出一丝笑容淡淡回应:“魏统领认错人了。”
“什么?”魏忠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魏老弟,还不快快参见闲王爷?”孟楚生出言提醒魏忠文。
得到孟楚生的提醒,魏忠文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僵,有些尴尬地讪讪道:“末将眼拙,请王爷赎罪。”
“我已经被削去了王爷之位,魏统领不必多礼了。”拓跋苍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魏忠文涩然道钤。
“这太阳晒得人头疼,咱们还是进去再慢慢说吧。”孟楚生打了个哈哈,反客为主地俯身恭请拓跋苍进城。
魏忠文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和孟楚生一左一右护送拓跋苍进了城。厚重的大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合拢,轰然一声重新封闭起来。
……
夏夜,大漠皇宫。
夜风起,丝丝凉意驱走了让人心焦的燥热。各种耐不住寂寞的虫儿缓过神来,此起彼伏地唱着欢快悠扬的曲调。树荫婆娑,灯影绰绰,将雕梁画栋的繁华后宫,
映衬得犹如海市蜃楼般梦幻。
然而,在这锦绣繁华之间,却有一处突兀的荒凉存在。漆黑的宫殿未燃灯火,唯有淡淡的星光透过窗棂照进空荡荡的殿内。入门处高高悬着的匾额上,“残月宫”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下方的阴影里,站着的便是为它题字的主人。
处理完繁杂的政事,拓跋涵屏退了跟随的侍从,本想着随便走走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谁知脚步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带着沉思的他径直来到了这里。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大殿门口,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再也不见昔日那灵动古怪的人儿。
“大不了把我也打进冷宫,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皇上真是说笑了,您是真龙天子,哪是这区区几盘菜可以相比的?月儿眼里心里,只有皇上一人!”
“你把小娃娃从哪里种进去了?快说!”
“……”
耳边犹自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或虚伪奉承,或口无遮拦,与她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无比清晰。她的笑靥如花,她的哀伤绝望,点点滴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她有了异样的感情,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她的身影,甚至几次险些失控,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轻而易举地越过他精心构筑的防线,润物无声地侵入他的心底。
这种感觉,陌生而美好,让他茫然无措,却又甘之如饴。
若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纳入龙榻,让她在他身下绽放,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
可是,她不是。
她是孟楚生的女儿,是送给“皇上”的礼物。不只是她,这后宫中所有的嫔妃,只要是他登基之后收入宫中的,他都不会去碰触。无论多么倾国倾城的容颜,都无法敲响他冷漠的心门。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在与她不断的相处之后,忽然变得有些迟疑不定。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之路,他坚定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而柔软。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有一种想要将她纳入羽翼下呵护的冲动,想要让她远离那些丑恶残酷的现实,就这样单纯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生生收回了那即将抓住她的手,遵循着原本的计划,亲自将她推向粉身碎骨的深渊。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他的胸口难以抑制地痛。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血液在身体中流淌,踟蹰多日的心终于有了主张。
等到大势已定,他便将她收入怀中。用最温柔的呵护,抚慰她伤痕累累的身子和心……
……
被连拉带扯地丢上马车,孟溪月一反常态地没有反抗挣扎,就这样静静地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辛涯。
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消息震得失魂落魄,辛涯的大脑此刻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过,烟尘滚滚,将所有的冷静沉着尽数踏成了碎片,带着锋利的棱角,将他刺得难以呼吸,痛彻骨髓。
虽然明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他却还是任由情感支配孤注一掷地将她掠为己有。若说一点都不在乎,那完全是自欺欺人。可是对她的执着让他刻意忽视了这一点,并坚信着只要假以时日,成为了朔王妃的她便会忘掉那短暂的过去,彻彻底底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如今,对于未来的设想被彻底打乱。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想到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了那个拓跋苍的骨肉。他可以容忍她的清白不再,可是绝对无法容忍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
这个孩子,继承了她和拓跋苍的血脉,成为了维系他们关系,永远也不会断裂的桥梁。
火焰与寒冰交织的眸光,阴鹜地落在角落中蜷缩的女人身上。纵然她弓起身子,却依然难以隐藏那个躲在她腹中的生命。那个男人的骨肉,就藏在那里静静地成长,成为一根刺,永远在今后的生活中隐隐作痛。
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允许!
……
虽然边城环境艰苦,但是魏忠文还是张罗了一桌丰富的酒宴为众人接风。中军大帐之中,魏忠文带着几个副将陪着拓跋苍和孟楚生一并豪饮谈笑,热情豪爽,果然如同孟楚生所言那般亲切。
拓跋苍起初还有些芥蒂,随着酒宴气氛的热烈,他渐渐融入了其中,多日压抑的心情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在魏忠文等人的轮番劝说下,他大口大口灌着辛辣的酒,一坛子酒下肚,终于已经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魏统领,接下来怎么办?”一个副将踢了一脚身边同样烂醉如泥的孟楚生,起身朝着魏忠文请示。
这两个人也太能喝了,尤其是那个拓跋苍,被他们五六个人陪了十余轮,总算摆平了。若是他再不醉,只怕他们都要醉了。
“哼哼,按照之前的计划,把他们捆起来扔进地牢,等醒了酒以后再说。”魏忠文冷笑一声,转头走出了大帐。
几个副将不敢怠慢,连忙拿了绳子上前将拓跋苍二人牢牢捆了。心里暗自腹诽魏忠文吃饱了撑的,既然要抓那就直接抓了便是,还饶了这么大的圈子,非得吃喝一通之后才动手绑人。
入夜,阴暗的地牢被数十只火把照亮。魏忠文打发走了守卫的士兵,只带着几个副将走了进去。
在地牢的最深处,拓跋苍与孟楚生被铁链绑了四肢架在刑架之上,低垂着头,依然宿醉未醒。
魏忠文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朝着他们努了努下巴。一个副将立即上前拎起早已备好的冷水,哗地一下劈头盖脸浇了上去。
“咳咳……”昏睡的二人被冷水浇了个通透,连连呛咳着睁开了眼睛。见此情形先是一怔,随即拼命扯动铁链挣扎了起来。
渐渐揭开的真相
“魏忠文,你这是什么意思?!”孟楚生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挣脱不开手脚上的束缚。抬头看到魏忠文站在前面冷笑着看他,立即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相较于孟楚生的愤怒,拓跋苍却冷静了许多。视线扫过眼前的各色刑具,露出了一个讥讽不已的微笑。
没有急着回答孟楚生的怒吼,魏忠文不疾不徐地坐在手下刚刚搬来的椅子上,随手拿起烙刑用的铁铲,一边拨弄着火炉里通红的炭火一边淡漠地回道:“干什么?当然是大义灭亲,替皇上铲除乱臣贼子了。”
“你……”孟楚生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虎目圆睁瞪着魏忠文,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的肉活生生咬下来。“亏老夫对你推心置腹无比信任,你竟然做出这等卖友求荣之事!若说是乱臣贼子,也该是那个忤逆先皇旨意篡位登基的拓跋涵!”
“啪!钿”
孟楚生话音未落,魏忠文突然挑起一块赤红的炭火掷到了他的身上。随着“兹兹”的声音响起,皮肉焦糊的味道立刻蔓延开来。
“若是再敢对皇上不敬,就把它填进你的嘴里。”魏忠文笑容狰狞,又挑起一块炭火准备向孟楚生丢来。
“够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拓跋苍突然怒喝一声,打断了魏忠文的动作。视线冰冷,满是桀骜和绝望。“你这样做,是不是拓跋涵的命令?匝”
“没错,是皇上的旨意。”魏忠文也不隐瞒,爽快地回答道:“皇上已经得知闲王爷拐带皇妃潜逃之事,并下了密旨要求各地府衙进行追捕。言明死活不论,抓到者官封一品,赏金千两。正遍寻不获之时,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真是老天显灵,送给我这个加官进爵的机会。”
说着站起身来,从刑具架上摘下一柄砍刀缓缓走到拓跋苍的面前,将刀刃架在他的颈上,眼中满是杀意。
“相比起活人,还是死人更加可靠些。既不用提防路上逃走,也不必担心你会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拉我垫背。所以闲王爷,魏某对不住了!”
“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临死之前,只有一事相求。”拓跋苍长叹一声。
“说吧。”魏忠文应允。
“待我死后,希望你能放了孟将军,让他替我救回月儿,也算了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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