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如水波般在眸光深处蔓延,拓跋嫣紧紧咬起牙,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将孟溪月生吞活剥。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洽!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遥遥响起,拓跋嫣有些惊讶,苍白的脸上忽地浮起淡淡的血色。辛涯深更半夜匆匆赶来,可见她在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了些位置的钤。
虽然拓跋嫣的身子软得好像抽了筋骨,可是她还是撑持着抬起手将黏在脸上的乱发拨到一边。眼眶中蓄满泪水,娇弱无助地向着走进门来的辛涯抽泣道:“皇上,嫣儿无力起身接驾,请皇上赎罪。”
“孩子呢?”辛涯没有理会拓跋嫣,转头朝着御医冷声问道。
“启禀皇上,臣等无能!”几个御医慌忙跪倒,深埋着头颤声答道:“娘娘服食的药物太过虎狼,胎儿……已经死于腹中。”
“药物?”辛涯一怔,视线蓦地凌厉起来。“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投毒?”
谋害太子遗腹子,此罪当诛!
“传令下去,彻查真凶。所有接触过膳食者,全部都拘押审问!”
“皇上,不要查了……”拓跋嫣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见状急忙开口阻拦。声音透着虚弱,欲言又止。
这般明显的暗示,自然瞒不过辛涯,思咐片刻之后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他与拓跋嫣二人。脸色越发阴沉,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吧?”
“这……”拓跋嫣继续含混着,视线游移就是不肯说出是谁。直到辛涯再三催问之后,这才含着泪吞吞吐吐地说道:“今日并未吃什么东西,只是晌午的时候在姐姐那里喝了点汤。中间她的侍女端着汤曾经离开过一阵子,我也没有多想。谁知回来之后肚子便痛了起来,孩子也……”
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哀哀哭着自责道:“都是嫣儿不好,没有保住这个孩子。嫣儿对不起太子殿下,对不起皇上您的重托。”
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到孟溪月的身上,辛涯的眼睛猛然眯了起来。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紧紧盯在拓跋嫣的身上,许久没有作声。
被辛涯满身的寒意吓住,拓跋嫣抽泣的声音顿时低了许多。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住的时候,忽然见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既然知道对不起,那就亲自去向二哥请罪吧。”
什,什么?!
拓跋嫣悚然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虚弱的身子骤然多了些力气,她猛地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辛涯追问道:“皇,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纵然失去了这个孩子,可是她依旧是有力的盟友。两国交战在即,万万少不了她的人脉和情报,这也是她有恃无恐给孟溪月下堕胎药的原因。
可惜她终归没有想到,孟溪月腹中的孩子并非辛涯骨肉。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辛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悬在榻边的帷幔,被辛涯一把扯了下来,在拓跋嫣纤细的脖子上绕了两圈,毫不犹豫地向着两边拉紧。
呼吸,瞬间停滞。拓跋嫣竭力地瞪大双眼,嘴唇颤动地看向面前的辛涯。
这个灵秀俊美的男子,让她一见倾心,不顾一切地想要留在他的身边。纵然被欺骗,亦是从未恨过。为了他出卖孟溪月,为了他背弃国家,甚至为了他手刃亲夫,只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他日夜相伴同处一个屋檐下。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他却亲手了断了她的性命。
拓跋嫣双手艰难地抬起,终于搂住了辛涯的腰身。眼角滑下一颗清泪,歪着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辛涯松开帷幔,扬手将她的尸身推倒在一片狼藉的榻上。毫无感情地冷冷一瞥,转身向外走去。
辛莫父子死得蹊跷,他始终在怀疑这个女人。只是一则苦无证据,二来她的肚子里还有着辛莫的骨血。加上他确实需要拓跋嫣娘家的力量,这才假装糊涂,没有急着大刑伺候逼问真相。
原本计划就这么拖上几个月,然后再好好和她算账。没想到她今夜竟然有意给孟溪月栽赃,顿时激起了他心头无尽的怒火。
他辛涯一心爱着的女人,岂容旁人这般栽赃?虽然不知道真相如何,可是他坚信孟溪月绝对不会主动毒害拓跋嫣。退一万步讲,纵然此次拓跋嫣小产真的和她有关系,想必也是被逼无奈才进行的反击。
想到拓跋嫣有可能会危害到孟溪月的性命,他便再也容不下这个女人。既然已经失去了腹中的孩子,那么她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虽然他确实需要大漠的援兵,可是也不愿意就这样装聋作哑由着拓跋嫣胡说。虽然他相信孟溪月,满朝文武却不一定相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唯有死人才最省心。
翌日,惜月都城城楼之上。
辛涯一身金甲,将那淡淡的书卷气息尽数掩盖。眉目间满是英武,王者之气尽显。孟溪月也换上了巫月服饰,面色平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望着城楼下数万兵马,她的心情复杂至极。
终于,要和拓跋苍兵戎相见了……
“大漠乐菱公主拓跋嫣,谋杀先帝以及太子,罪证确凿,已经畏罪自尽。通传三军将士,立即出兵边城,荡平大漠,报仇雪恨!”
“杀!杀!杀!”数万人齐声高喊,振聋发聩。
“出兵!”
见士气振奋,辛涯也深受感染。扬声高喝一声,纵身便要跃下城楼。
“等等!”孟溪月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他的披风。“你……要小心。”
没想到孟溪月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表示关心,辛涯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迅疾印上一吻,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拒绝的时候,已经飞快闪开跃下了城楼。
“放心好了,朕一定会凯旋而归。”
孟溪月抬手拭去唇上犹存的触感,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心底里的不安层层扩散,她已经开始为这场战事担忧了。
虽然辛涯年少有为,可是他的对手毕竟是拓跋兄弟。本就难分伯仲,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纵有巫月族人相助,胜负也很难预料。
冰凉的指尖,忽然被人牵起包裹在温暖的掌心。孟溪月抬头望去,只见月卓安正温柔地望着她,视线坚定,显示着他誓死保护她的决心。月九儿站在旁边,目光里亦是盈满担忧。
孟溪月胸口一暖,感激地回以微笑,只是心头那片阴云,却无论如何都驱之不去。
……
一个月后,惜月外城。
将领们死气沉沉地默然立在殿内,已经没有了出兵时的热血和气概。
这一个月,他们遭遇了世间最可怕的敌人。明明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面对着大漠的进攻却毫无还手之力。虽然辛涯奇招频出,却架不住那兄弟二人默契配合,拓跋苍带着大军迎面进攻拖住辛涯,拓跋涵则带领精锐兵马绕到侧面迂回夹击。
面对这样的强敌,惜月的将领完全不是对手,若不是辛涯指挥得当,只怕早已溃不成军。纵然如此,他们还是节节退败,众多城池相继失守,落入大漠掌控之中。若是这处外城失守,那么都城也就岌岌可危了。
“传令下去,誓死也要守住这里!”
辛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自从正面交战以来,他便再也没有一夜安然入睡。
之前为了孟溪月,他也曾与拓跋苍数次交锋,虽然武功稍逊一筹,但是他始终自负地认为,若是论起兵法谋略,拓跋苍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对于这一场战争,他早已经迫不及待,渴望诛杀仇敌的同时,更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比那拓跋苍逊色。
然而,这个打击来得太过猛烈。甫一交锋,他便体会到了拓跋苍的强大。这个摘掉了面具的男人,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显示出了真正的实力。
大结局
“都退后!”眼看着孟溪月就要陷入刀光剑影之间,拓跋苍断然喝住了众人。
本就憔悴疲惫的神色因为失血和疼痛而越发苍白,可是那注视着她的眸子,却比月色还要深情和温柔。
“以命换命,从此两不相欠。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鲜血,带着体温流淌而下,被仇恨迷失了心窍的她低下头,怔怔地望着自己被鲜血染成殷红的手。
双眼蓦然圆睁,她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匕首向后退去。
双手捂住脑袋,闭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啊——”虽然对拓跋苍恨之入骨,可是此刻真的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心窝,她的心却更要痛上三分。这蚀骨的痛,将她的五脏六腑尽数撕裂,看着他的血顺着匕首滑落,她眼前的景象顿时天旋地转仿佛末日来临般绝望铫。体力随着鲜血飞速流逝,拓跋苍轻轻一笑抓住了她的手。
拇指爱怜地从她的脸颊上抚过,然后将她的双手重新拉回到了匕首上。“若是你真的想要离开我的身边,那就继续刺下去吧。否则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开你。”
孟溪月已经无力挣脱,就这样被他紧紧包裹着双手按在了匕首的手柄上,只要再轻轻一推,所有的仇恨便都尽数泯灭。
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毫无意识地抓住了那匕首,孟溪月的眼眸木然而空洞。
世界,已然变成了漆黑一片。闪着寒光的刀剑,昂首嘶鸣的战马,怒目而视的兵将……一切的一切,都被隔绝在意识之外。孟溪月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只有匕首上温热的血,还有他呢喃的低语。只要再稍微向前推动匕首,就可以结束这一切……“月儿,住手!”无论是惜月还是大漠,所有的将士都被这一幕震撼得呆住。
正屏气凝神间,漆黑的荒野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喊声。与此同时,孟溪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撑到了极限。
眼前一黑,跪坐在了地上。拓跋苍顾不得胸口的伤,急忙俯身查看。手及处,满是温热腥滑的液体。怔了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
“军医!军医!”……迷雾重重,长歌声声。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梦境,再一次不期而至。还是那条小溪边,还是那个一身儒装的拓跋铭远。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仆人装扮的男子。低着头,看不清楚面目。只是那身影,却有些熟悉。“……苓兮,跟我走吧,今生今世,我绝不会负你。”拓跋铭远痴痴地望着月苓兮,眼中炙热的感情足以融化冰雪。轻轻摇了摇头,月苓兮绝美的容颜没有半点动容。牵着年幼的孟溪月,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一滴温热的泪,从月苓兮的眼中滑落在孟溪月的手上,她惶然抬头,担忧地望着月苓兮稚声问道:“娘,你怎么了?”“没事,娘触景生情而已。”月苓兮抬手拭去泪水,幽然长叹一声徐徐道:“曾经也有一个男子这么说过,只是那一次,娘信了。
可惜不久以后,这誓言便化为云烟,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找到那长歌所指的圣地。”“这人真坏。”小小的孟溪月听得似懂非懂,皱了皱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惹娘亲哭的都是坏人。”
被这童稚的言语逗乐,月苓兮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孟溪月的头,柔着声音正色道:“谁都可以骂他,唯独你不行,若是没有他,也就不会有你了。好了,不说他了。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要吃栗子饼!”毕竟是小儿心性,轻而易举便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呼一声,拉着月苓兮跑远。浓雾重新弥漫,将孟溪月包裹起来,再散去,已是一片火海!与之前的梦别无二致,一群黑衣人大肆展开屠杀。血海火海交织蔓延,她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自己被杀死娘亲的黑衣人抓在了手里。“不……”随着沙哑的呻~吟声,梦境瞬息散去。挣扎着睁开双眼,明媚的光线立即涌了进来。孟溪月下意识地闭上眼,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焦急担忧的声音:“月儿,你醒了吗?”心跳登时凝滞,她顾不得光线刺眼,急切地睁眼望去,焦距凝结之处,赫然是早已经离宫远走的孟溪浅!“姐姐?你没事吧?”想起了先前拓跋苍的话,孟溪月慌乱地抓住了孟溪浅的手,下半~身剧痛传来,疼得她闷哼一声汗如雨下。孟溪浅吓坏了,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急声道:“你刚刚生下孩子,千万不要乱动才是。”孩……孩子?被孟溪浅提醒,孟溪月急忙伸手摸上小腹。触感平坦空荡,摸起来竟然有几分陌生。“孩子呢?他(她)在哪儿?还有拓跋苍,他……他怎么样了?”昏迷前的事情一股脑涌进孟溪月的脑海,她抓着孟溪浅连声追问。“孩子很好,拓跋涵已经命人仔细照料了。大夫说幸亏你之前服用了许多名贵的药物,这才能在你体力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保得母子平安。”见孟溪月平安无事,孟溪浅苍白的脸上总算露出几丝微笑。“拓跋苍性命无碍,只是需要卧床休养。拓跋涵已经命令退兵,免了惜月亡国之灾。”孟溪月的匕首,刺在了护心镜的边缘,加上力道不足,所以没有伤了拓跋苍的性命。只是他连日征战耗费了太多心血,又坚持守在昏迷的孟溪月身边。等到孩子出世之后,他的伤势已经比之前严重了许多。逼得拓跋涵不得不强行出手,制住他的穴道交给军医治疗。得知拓跋苍无事,孟溪月心中五味杂陈。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忍着疼痛支撑着坐起身来。“姐姐别怕,我这就带你逃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拓跋苍伤害你!”孟楚生的事,她无能为力。可是至少,也要保住孟溪浅的性命。还有那个孩子,她也要一并带走!既然狠不下心肠杀他报仇,那就继续想办法远远地逃离他的身边,天涯海角,此生不见。“……月儿,”再一次伸手拦住孟溪月,一直欲言又止的孟溪浅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我有话要对你说……”“有什么话离开这里再说。”孟溪月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忽然想起一事。“姐姐,子息哥呢?你被拓跋苍抓来这里,他怎么样了?”“子息他……死了。”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孟溪浅抑制不住心头的哀痛,捂着脸哽咽起来。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孟溪月的头嗡的一声炸开。狠狠地抓住床单,她的指节已经泛白。“子息哥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拓跋苍……”“不,不是!”知道孟溪月误会了,孟溪浅哭着摇头。“他是被……是被爹爹亲手杀死的!”此言一出,不啻万道惊雷。孟溪月身子僵直,死死地盯着孟溪浅确认道:“你是不是弄错了?爹怎么会……”“他嫌弃我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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