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公子吧。”
元帝见跪了一地的大臣,呵呵一笑道,“也罢,朕就不追究了。”
“微臣(草民)叩谢皇恩。”宇文靖和颖言一起谢恩道。
这场风波就此平息,接下来的宴席,清月便不再待在元帝身边,大大方方的下殿与颖言交谈言欢。颖言一一谢了数位替他求情的大臣,表现的谦和有礼,让人好一阵赞叹。
宇文靖除了象征性的回应一些人的攀谈,便没再说什么。颖言明白他平静面容下蕴含了一天的怒火只怕很快便要烧到自己身上,心中淡淡有些苦涩。
即便心不在焉,应付小公主还是绰绰有余,既不怠慢了这金枝玉叶,也不过分亲近讨好。
清月对他不咸不淡的相待有些不满,可人家偏又进退得宜,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得暗自生着闷气。
回到侯府,宇文靖一句话也不多说,铁青着脸直接下令将颖言关进府中地牢。
默默靠在地牢阴冷的墙壁上,颖言有些出神的想,从小到大,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而提到母亲,总得做好承受父亲滔天怒火的准备。这一点,他早已习惯。不过倒是第一次被关到这个废弃已久的牢房,看来这次父亲真是气的不轻。
在地牢的第一个夜晚,颖言被这里无处不在的寒气激的整夜咳嗽,即便累的无力动弹却依旧无法入睡,只得在墙边昏昏沉沉的靠了一夜。
“喂,小子!”天明之际,颖言觉得手臂被人推着,有些不情愿睁眼,真是,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就被推醒。翻了翻身准备继续睡。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别人。这么想着,他猛的睁开眼,却被眼前顶着一头稻草似的乱发的头颅吓了一大跳,气息一个不顺,又开始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那人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又来了!”
颖言好不容易平顺下来,看着他夸张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儿?”他还想理直气壮的问问为什么把他推醒,可一触到他哀怨的目光却只是想笑。
“该我问你才对吧,我在你隔壁的牢房待了……”那人偏头苦思冥想了半天,不耐烦的道,“反正待了很久了,你小子真是扰人清梦啊,在这咳了一宿,吵得大爷睡不好,实在忍不住了,就跑来看看你是不是快断气了。”
这人是谁?颖言在脑中飞快的思索,随即猛然想到了些什么,惊诧的问,“你……你是怎么过来这边的?”
“原来这牢里关着我的一个死对头,我花了些时间在这面墙上挖了个洞,等我终于能够钻过来是,他却已经死啦。”那人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颖言却隐隐的看见了他被胡子乱发覆盖下的眼睛里的伤痛。
“要把这里的墙挖出洞来,前辈花的可不是一些时间吧。”颖言也不再花心思去想他的来历,微微坐直身子,“晚辈正愁牢中寂寞,有前辈相陪倒也不错。”
“混小子,你还打算在这长住不成,照我说你那身子可不知什么时候就完了。况且我可不想夜夜不能入睡!”那人骂骂咧咧的道。
颖言也不说话,只微笑的望着他,听着他的抱怨。
那人骂了半天,不听颖言有半句不满与怒意,有些惊讶,转过头去,一抹清润和煦的笑容撞进他的眼里,心中猛的一震。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笑容了,久到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突然发觉自己在这小子面前发怔了那么长时间,有些窘迫,忙站起身,轻轻踹了他一脚,掩饰着尴尬道,“总之,小子,夜里给我安静些。”说完便要夺路而逃,在一个晚辈面前真是丢脸!
“前辈,我叫兰颖言,随时欢迎您过来做客。”颖言对着他的背影,笑言。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人此刻却只觉得眼角抽搐,做客?老子的牢房可不比你的差,你又有什么好招待老子的!
当天夜晚。
那人很不争气的再次钻了过来,正碰上看守人为颖言送吃的。原本颖言还担心看守人看到那人会有为难之意,没想倒他就当那人不存在一般,放下东西便走了。
“哟,臭小子伙食不错嘛。”那人坐在颖言边上,毫不客气的拿了盘子里的冷馒头啃了起来,还算有良心的递了一个到他手中,“吃吧。”
颖言看着手里的馒头,却没什么胃口。见那人很快吃完了另外两个,就把手里的再递回去,“前辈吃吧。”
那人看他一眼,突然冷笑,“倒是,看你穿的衣料上乘,怎么吃的下这么冷硬的东西。”
颖言见他不悦,忙解释,“晚辈是真的没胃口,并非嫌弃这馒头,我……”心中一痛,眼神黯淡下来,“晚辈吃过比这更遭的东西,又怎么会嫌弃它。”
半晌,那人轻轻叹了口气,将馒头塞到他手里,难得的温言道,“你身体不好,多少吃点吧。”
这平常的如同父母疼惜的一句话,却令颖言鼻子一酸,强忍了泪道,“多谢前辈。”
那人眼神明亮,似乎对着他笑了笑。
第9章 赤水云天
夜晚,地牢中冷的如同冰窖。
颖言缩靠在墙角,紧闭着双眼,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间,只觉得有一双手摸上了他的额头,伴随着低低的叹息,一件棉衣紧紧裹住了他的身子,下一刻,整个人似乎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和的声音响起,“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有些贪婪的再往那人怀中钻了钻,颖言终于渐渐睡去。
“这臭小子真会得寸进尺。”那人笑骂,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心中却是一片柔软。距这小子被关进来已有五天,这五天来的朝夕相处让他不自禁的喜欢上了这个谦和懂事的孩子
他的身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虚弱,精神一直不好,可只要醒着的时候总是一脸微笑,静静的陪着自己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一到晚上,总是整夜整夜的咳嗽,闷闷的声音令人听的心里难受,怕是拼命想压抑着不吵到自己吧。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这样陪着自己了吧,自从……那个人去世之后……原来,有个人陪着聊聊天,是如此舒心的一件事啊。
低头望着怀里沉睡的孩子,漆黑如墨的剑眉,秀逸苍白的脸颊,隐隐的,竟与记忆中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重叠起来。心中一惊,随即甩了甩头,自嘲,原来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忘不了她……
“馨儿……”那人呢喃了声,靠在墙上,慢慢陷入梦乡……只有在梦里,才能再次见到那动人的笑颜了……
清晨,颖言醒来,发现自己竟窝在那人怀里,连忙钻出来,窘迫的连连道歉,“对、对不起,前辈。昨晚……是不是麻烦您了?”
那人却毫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不咸不淡的道,“老子给你当了一整晚的软垫子,这会可是浑身酸痛。”
颖言忙过去替他捶背捏肩,慌慌的道,“这样,可以吗。”
“臭小子,劲道大些。”那人一边挑剔一边指点着,甚是惬意。
等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拉过他坐在自己对面,顺手替他擦去额上汗水,突地温颜道,“你,想要学些武功防身吗?”
颖言一惊,“晚辈……”
那人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想,学武或许能让你的身子好转些。”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感激的垂下眼,颖言淡淡笑笑,“可惜,自从晚辈的一身内力被废去后,内腑俱损,这残病之身早已无法练武。”
“什么!是什么人会对你这么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那人有些愤怒,在他眼里,颖言不过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孩子,性子又如此温和,废去他武功之人会是何其狠辣?
颖言心中暗想,前辈若是知道自己在暗中策划的那些事,就不会认为自己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了吧。
“颖言与您也只能算是浅交几日罢了,前辈不需为此费心。您放心,不出几日,晚辈就能出去。”几日来,颖言第一次说如此疏离的话,表情淡漠,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混帐小子。”那人突然在他头上打了一下,笑骂,“你怎么年轻,自然还是要出去的,可我这辈子是打算赖在这不走啦。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为了什么被关来这里,总之这些天让你让我过得很舒心,这就够了。况且有些东西我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不如送了你。”
在颖言闪动的目光中,他突然站起来,笑着看他,“老子不会看错人的,剑谱交给你我会很放心,你可以随意处置它。”说着,径自回了隔壁牢房,好半天才回来,将一本用破旧纸皮包好的包裹塞到他的怀里,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记住,颖言,我叫云天。”
“麟国双剑之一的剑圣云天!”颖言惊道。
云天诧异,“哟,小子竟然知道我年轻时的名号,我与赤水名扬天下那会,只怕你还没出生呢。”
“赤水云天,虽是麟国人,但也是整个武林的神话,晚辈岂会不知。”颖言看着手中的剑谱,“二十年来武林人士费尽心力要夺取的至宝,前辈就这么送给晚辈?”
“是啊,这确是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啊。”云天叹了口气,“可现在的我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了,交给你反而算是了一桩心事。”
“前辈……”颖言感激的望向他,郑重的做出承诺,“晚辈必将此谱交给一个足以匹配它的人,绝不辱没您的威名。”
“傻孩子,我现在哪还会在乎那些?赤水已经死了,双剑早不存在了。”目中有些伤感,那个与他惺惺相惜,却也斗了大半辈子,争了大半辈子的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颖言慢慢捏紧了手中的剑谱,目光坚定地道,“前辈,我一定想办法救您出去,无论如何,我一定不能再让你待在这儿。”
“我并不打算再出去。”云天欣慰的笑了笑,“赤水以前就被关在这个牢房,我只想在这陪着他。何况这个世上也再没有让我牵挂的人和事了。”
“前辈……”颖言心中伤感,勉强笑笑道,“晚辈自当尊重您的意愿,只是晚辈想知道您和……宇文侯爷之间有何过节,凭您与赤水前辈的身手,又为何甘愿被囚于此?”
云天神色一黯。
颖言忙道,“前辈若是不想说,晚辈绝不敢勉强……”
“倒不是不想说,只是……有些恩恩怨怨一时也说不明白。”顺手揉揉他的长发,云天慈爱的看着他道,“总之,你出去以后什么都不必做,照顾好自己就好。”
“前辈,其实、其实我是宇文靖的儿子。”他想告诉云天,宇文靖是他的父亲,若自己去恳求,他也许能答应放他出去……可是这话却连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然而这一句话,却令云天的身子猛的一震,再次望着那张脸,他突然抓住颖言的肩膀颤抖着道,“告诉我,你娘、是什么人?”
第10章 伤怀认父
“前辈……”抓着他肩膀的手力道很大,几乎快要将他的肩骨捏碎。颖言忍不住皱了皱眉,低低呻吟一声。
云天忙松开手,眼睛却一直牢牢盯着颖言的脸,声音因过分的激动而显得颤抖,“好孩子,快告诉我,你娘她、是不是麟国的……”
“前辈!”颖言打断他的话,苦笑,“晚辈不知您竟是家母的故识,可惜,她早在晚辈七岁之龄故去……所以她生前是什么人,前辈就别再提起了。”
“……这么说,你真的、是她的孩子。”云天怔怔的看着他,渐渐的眼里一阵酸涩,“难怪,和她长得那么像。”
看着他的样子,颖言心中有些难受,照此看来,云天前辈与母亲真是旧识,可小时候为何从没听母亲提起过。
“宇文靖这个混蛋,为什么把你关来地牢?”正当颖言出神之际,云天突然满面愤怒的问道。
“是晚辈惹恼了家父。”颖言淡淡笑。
“混账,就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待在这阴寒之地,他是怎么当父亲的。”云天将手紧握成拳,“不行,我得去找他理论。”
颖言忙拉住就要往外冲的云天,“您别冲动,父亲总会放我出去的。”
“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即便犯了多大的错,也不该把一个病弱的孩子关来这儿。”云天心疼的看着他清瘦单薄的身子,心中下了个决定,“不行,我要离开这儿。”
“您放心,晚辈必定会让你出去。”见他想通,颖言心中宽慰,尽管要从父亲地牢中放人一事难如登天,可这个短短几天内就给了他父亲般温暖的人,付出再多代价,也要救他。
云天微笑,“好孩子,你不必做什么,如果我要出去,谁也拦不住的。”
“晚辈当然相信您有这个能力。”和煦的对他笑笑,颖言目中坚定,“可晚辈希望您能正大光明的走出这个牢笼。”
“呵……真像你娘呢。”云天欣慰而伤感的笑着,“不过你真的不需操心,我若想离开,你爹绝不会拦我,我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若真是如此,晚辈就放心了。”颖言由衷的感到开心,“那么,前辈出去后想去哪里,晚辈替你安排如何?”
云天慈爱的看着他,语气坚定的道,“我啊哪儿都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当天,云天便提出要见宇文靖,守卫果真毫不为难的带走了他,颖言有些担心,无奈父亲还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只得耐着性子在牢中等待。
“宇文靖,好久不见了呢。”云天在下人的服侍下,梳洗一番,恢复了些许年轻时的器宇轩昂,盛气凌人的站在宇文靖面前。
宇文靖面色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淡淡的道,“我以为你决定一辈子待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