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被牢牢绑在刑架上,粗糙的木架磕的后背的伤生疼,眼前是挂满刑具的刑堂,原来,即便是关押审理皇亲国戚的刑房,也是,一样的……如此,熟悉。一如幼时在息影留下最刻骨铭心记忆的地方……也一如,风敛楼后山那座豪奢宅第……
他知道这是他该受的罪,该还得情,所以他心里没有一点怨,一点恨。
然而他如此平静的样子落在逸王眼里,却加剧了逸王眼里滔滔的怒火……你就是这样完全不曾在意过我这个,父亲吗……这六年的宠爱换来的只是如此残忍的真相吗,为什么连一句辩解也没有,我的夜儿不该是如此……
若是我的夜儿,这会儿早已委屈的对着我掉眼泪,古灵精怪的编出阁中理由来逃避所有惩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那样苍白的脸颊,淡漠的眼神……不是,不是我的,夜儿啊……
“十岁的孩子……我从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有你这等心机。”平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压抑着翻腾的情绪开口,“那般天真无邪,胡闹任性的模样之下,竟藏了这般隐狠的心机……”其实十岁的孩子真的做不了什么,可光是那份潜伏在他身侧六年不被发现的深沉与隐忍,就足以令人心寒……
“早在那天,你让我去墨霄殿见你的时候起,我便已知你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或许更早……”楚夜唇角微扬,自嘲而笑,“其实皇叔……琉诚俊早就怀疑我了不是吗,而你只是,一直不敢接受,不敢相信罢了……”
“住口!”逸王震怒,几乎下意识的反手一掌打在他脸上,心里狠狠一震。
楚夜偏过脸,眉心紧紧一皱,压住即将冲出口的咳嗽,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下去,胸口连绵不绝的痛楚,针扎一般跳跃不止……
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逸王声音里带了一丝几不可觉的颤抖,“来人,把他的衣服脱了。”
楚夜一惊,淡漠的眼里这才有了一丝慌乱,试着挣扎了□子,却只引来一阵剧痛。
“呲拉……”,墨色锦袍很快被撕了开来,缠满布条的上身露了出来,楚夜惊痛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平静如初,唇角淡淡笑意,“你看到了,我肩头的确有伤。”
逸王几步上前,一把扯下那些布条,喷火的双目紧紧盯着他肩头绽裂的伤口,那一天派去刺杀南楚的刺客只回来了一个,易容混迹在一群商贾之间,他胆战心惊的告诉自己,见到小王爷叫南楚哥哥,并且在危乱之际替南楚挡下了致命一箭……当时自己震惊过后几乎失去理智,甚至将那人关进了地牢,再也不想见……
然而事实却是,他心里还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天在墨宵殿裹挟了内力丢出去击在楚夜肩头的镇尺,他见楚夜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想,今日他的生辰,皇兄送来一件雕刻精细的琉璃挂坠,那上面刻着楚夜二字,竟是自己多年前送给楚夜的生辰贺礼……皇兄叹着气告诉自己,那本是三年前救出前来寻求援兵的沐言之人落在天牢的,他怕自己伤心崩溃,所以瞒了那么多年……
十三岁的孩子,偷出禁军令牌,堂而皇之的救出囚犯,当年却任凭谁也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这就是他埋伏在自己身边的目的吗……
本是满心欢喜的备下一桌酒菜为他庆生的,本是想让自己手下跟着好让他早些回来的,结果却是知道他又进了风敛楼……
终于,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化为乌有……所有的信任都变得那般可怜可笑……
视线缓缓下落,被他左肩下那一处麒麟形状的图案刺得生疼,那个胎记……儿子出生时的欣喜若狂又浮现在自己脑海中……
夺人妻,当年爱上的那个女子,已经育有两子,他却着了魔般的爱上了她,终究夺了她来,甚至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那肩头形似麒麟的图案,曾有天师预言,这孩子生来贵不可言,乃天之骄子之相……
妻与子,被他视若珍宝。南府灭门之日,妻却以死相逼,抱着儿子去见那男人最后一面,答应从此只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孩子的母……不曾想这一去,竟成永别……
曾发誓有生之年必找回儿子,给予他极致的疼爱呵护……然而,找回来的儿子,捧在手心疼爱的儿子,竟只是被派来掌控自己一举一动的棋子,情何以堪……
那个胎记,只属于他的儿子……逸王死死盯着楚夜的左肩,怒火充斥了每一个细胞,随手从墙壁取下一把带钩的铁器……
“噗……”铁器入肉,逸王心内狠狠一震,随即却以极快的速度反手一拽。
“呃……”极其隐忍的闷哼,铁钩带起一片血肉……
“轰隆”,牢外雷声大作,连绵了几日的细雨随着一声响雷变成了漂泊大雨……
眼前一片血色翻飞,楚夜止不住的一声声呛咳,袭入骨髓的剧痛清晰地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大片大片的血从肩头伤口喷涌而出,逸王一颗心突然禁挛般的疼痛起来,怔怔看着刑架上剧烈抽搐的瘦弱身躯,那一片血雾弥漫进整个眼底,他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淡然,变得有些空洞,“你们,给他止血,快……”猛然后退,冲出牢房。
狱卒面面相觑,刑房只有伤人,何谈救人?
“头儿,这怎么办?小王爷……”
“再不给他止血怕是没命了!有什么责任我来担。”牢头果断的下了决心。
烧的通红的烙铁猛然烫上肩头血洞,撕心裂肺的惨叫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血,渐渐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烫伤,掩去了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
雷声疯狂,大雨倾盆。
刑架上脸色惨白的人儿早已昏厥,汗珠兀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坠落……
“啊,那是什么?”一狱卒眼前一亮,跑到一边捡起一样东西,拿在手里才发现是一枚玉佩。
“必定是刚刚从小王爷身上掉出来的,去还给王爷吧。”牢头沉声道。
“哦,好。”虽然不舍,却不敢真贪了它去,闷闷的答应了声。
“这孩子跑哪去了,跑哪去了,唉……”
“太后,小王爷今天怕是不会过来了,求您喝了药就歇下吧,太后……”
寝宫内,一地宫女连声哀泣,泪珠滚滚。记忆力衰退到极点的太后却惟独牢牢记着孙儿的生辰,早早守在桌前盼着他过来,连和御医也劝不住……
“胡说,今儿个是夜儿的生辰,不陪着他过完,我哪睡得安心……”皇太后喃喃,固执的守着一桌撤了一遍又一遍的菜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虐小夜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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