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曦哑然失笑,接了这份礼,回到落府。
沏了杯香茗,坐在窗前,休息片刻,她叫了春柳进来,问道:“大小姐是七天后及笄?”
春柳点头:“奴婢也是今天刚刚得知的,七天后,大小姐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日子,落府将宴满京的宾客。”
“我是不是也要给她送份礼?”落云曦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问问。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春柳解释得很详尽,“女子及笄这天,亲近的人要送发簪,示意女子从今后可以束发了,其他人则可以送些别的礼物。”
“这倒是,要是都送发簪,那么多,一辈子也戴不完啊。”落云曦轻轻露齿一笑。
春柳便问道:“小姐送发簪吗?”
“不送。”落云曦轻敲了下桌面,“我们什么都不用送。”
“这……合规矩吗?”春柳有些担心,她害怕的是外人说她家小姐的闲话。
落云曦笑容加深一分:“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她可不会送落飞颖任何东西,而且,“那天,我会送她一场终生难忘的及笄之礼。”
春柳茫然不懂:“怎么送?”
落云曦不答,道:“你出去休息吧。”
春柳应了声“喏”,退出主房。
落云曦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了,右手,从腰上捎出一只小药瓶,她举起药瓶,放在日头下,拔开瓶塞,眯眸看里面还省多少药粉。
今天欲从端木哲手上拿回碧玉簪时,她用了一些手段如果那天,落飞颖会将碧玉簪插在发间,可就有笑话看了。
对于这个想要致她于死地的女人,她可没那么好心。
希望这份礼,能让她满意。
“呵呵。”落云曦想着冷笑出声。
当晚,落云曦沐过浴后,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躺到床上,将银灯支近,翻阅手中一本这个朝代的史书,突然,利器声响,一支暗箭“嗖”地一声自半开的窗棂射了进来,落云曦脸一沉,那支暗箭不偏不倚地插在床头。
她盯住暗箭看了半晌,确定四周再无动静,伸手拔下暗箭,从箭羽处取下一张纸条,展开匆匆一扫,轻哼一声,起身,换上黑色夜行衣,从窗子处翻了出去。
没有走多远,她在云阁后面的偏院看到了君澜风,男人高大的身材隐没在昏暗的树影中,一头墨发系在脑后,衣衫的藏青在暗中也似是黑色,看不真切,夜风吹过,青丝拂散开来,露出他挺拔结实的后背。
她,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搞什么鬼东西?”落云曦皱眉,将暗箭掷向他身后的大树,暗简去势轻柔,后劲却十足,径直插在树干之上。
“好手法。”君洋澜风赞了一声,拔下箭,转过头,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庞,他大步走出昏暗。“没有你的同意,我又怎敢随意进你闺房呢?”君澜风语气像极了说笑话。
“得了吧你,世上还有你做不出来的事?”落云曦显然不信。
君澜风停在她面前一尺之地,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腾身飞向屋顶。落云曦双脚再着地时,已经踩在屋头了。
君澜风低低一笑:“你不是喜欢屋顶吗?我陪你坐坐。”
“谁喜欢屋顶呢?你脑子有毛病吧?”落云曦很没好气地骂道,可她却不敢乱动,只好坐下来。
君澜风见状,神色满意,取笑道:“脾气这么差,我还以为今天有人抢了你看中的簪子呢!”
落云曦浑身一颤,冷眸凝向他:“你又跟踪我,还是监视我?”
“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君澜风翻她一个白眼。
“那你怎么知道的?”落云曦追问。
君澜风见她脸色阴沉,伸出右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天气炎热,落云曦睡觉时便将一头青丝随意挽在头顶,不成发髻,却也有一种凌乱的感觉。
“曦儿要是挽髻,一定很好看。”君澜风打量了下,做出评价,“可惜呀,某个人连头发都不会梳。”
落云曦脸色微红:“谁说我不会梳头发了?”
君澜风脸色好笑:“入寝有入寝的发式,我看你拒绝丫头给你换发,自己在铜镜前捣鼓半天,就扎了个鸡窝顶在头上?”
落云曦被他说笑出声,指指自己头发:“就这么难看?”说完,她信手一扯,将绸带扯下来,一头青丝立即如墨般披垂在肩头,被微凉的夜风一吹,全部飘到君澜风脸上去了。
君澜风眸光万分惊艳,一时陶醉在发香中,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落云曦侧眼凝他,眨眨妩媚的大眼睛,娇声道:“是不是被我迷呆了?好看吧?”
“美极了。”君澜风在她那刻意媚起的眼神中,一下就失去了刚才的牙尖嘴利,凤眸溢上如火的炙热。
落云曦笑了笑,伸手将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挽,毕竟太长的头发有很多不方便。
她的手还没移开,就感觉到君澜风的大手挨了过来,在她头上插了一样什么东西,她满面疑惑地侧过脸。
君澜风满意地点头,似乎在观赏一件艺术品。
落云曦伸手去摸头发,君澜风阻止住她,从她头上取下一样物事,另一只手牵过她的小手,将那物事搁在她手心。
她赫然望去,竟是一只发簪!
通体的白玉,与莲花白玉簪的不同点在于它十分简洁大方,尾身很长,笔直一根,莹润透亮,头部倾斜,弯成一个圆球,从色泽上来说,这个白玉比端木离的那个要纯得多,也亮得多。
落云曦惊讶地抚过玉身,造型简单,虽未点缀宝石,可却更能衬出白玉的高贵,多了三分超脱世俗的高贵,太合她心意了!
“送给你的,喜欢吗?”君澜风柔得滴水的声音在极近极近的地方响起,落云曦抬起眼皮,便看到那张放大的脸庞,如刀削的轮廓勾勒得极是完美,咫尺之间,凤眸内,倒映着她不知所措的神情。
“为什么?”落云曦本能地问道。
如此贵重的簪子,送给她?
“只想送给你。”君澜风回答得很是老实,一双眸子紧紧凝望着她。
“我……”落云曦心头跳得好厉害,她感觉面前这男人是一个妖孽,可是,他有未婚妻啊!
甜蜜的心情突然被生生割断,落云曦冷笑一声:“这样的簪子,你应该送给你的未婚妻吧?”
君澜风的眸光有如受伤似的生出一道裂痕:“未婚妻,那又怎样?你之前不也有未婚夫吗?”
“那不一样,我对他毫无感情。”
“我也一样。”君澜风定定地说道,“我只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
落云曦咬唇看着他,问:“从没有过你的未婚妻?”
“从没有过这样的感情。”君澜风眸光不躲不闪。
落云曦有些烦乱,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将白玉簪放在他大掌中,她叹道:“这个,我现在用不上,你留着吧。”
君澜风握紧白玉簪,没有强求,收了起来。
落云曦无意间看到他袖口露出一截红色,立刻说道:“那是什么?”
君澜风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抽出一支火红缨石簪,挑眉道:“你说这个?”
“送给落飞颖的?”这支火红缨石簪,确实是她白天看中过的,没想到也被君澜风挑中了,但她不想这支簪会有一天出现在落飞颖发间。
君澜风沉默了下,说道:“不是。是送给和我有婚约的杜家小姐,再过十天,本来是她及笄的日子,只不过,她在病榻上,所以不能如期举行。”
“杜家的?”落云曦现在才知道,原来君澜风的未婚妻是四大世家之一杜府的,门当户对,好得很呀。
“这发簪的红很吉利。你喜欢吗?”君澜风问道。
落云曦的眸光从簪上移到他脸上,轻声道:“我喜欢。”
“真的?”君澜风大喜过望,“你喜欢,那给你。”他没想到,落云曦会这么喜欢这根他并没多看几眼的发簪。
“这是送给你未婚妻的。”落云曦幽幽道。
君澜风有些着急,将火红缨石簪塞到她手上,嗓音低沉:“只是一根簪子,难得有你喜欢的,她那边,送什么都一样,可你,不一样。”
落云曦明知道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不一样?”
“你说呢?”君澜风薄唇微启,右手的五指轻抬她的下巴,落云曦看向他意味深沉的眸光,脸颊不由烫起来。
她怎么能这样?就算他不爱她的未婚妻,是包办婚姻,可她也不能这样!
定了定神,落云曦有些难堪地偏过头,说道:“这两支簪你拿着吧,随你怎么处理。”
君澜风轻叹一声,却也不想违逆她的意,点了点头:“我替你保管。”
落云曦觉得今晚的月色可能是太温柔了,她听到了自己从未达到过这么快的心跳声,心脏似乎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腔。这屋顶实在是不能呆了,便说道:“我困了,想回房睡觉去。”
“好。”君澜风伸出猿臂,抱起她,轻飘飘落地。
他并不比落云曦好哪去,紧张得心房直抽搐,可内心深处,却因落云曦的反应起了丝丝甜蜜的涟漪。
将落云曦送进房,替她盖上锦被,落云曦一直没有正眼看他,君澜风才迈着留恋的步伐离去。
身后,落云曦松了心头一口气,无力地卧在床上,望着床顶,抓起枕畔的鹅毛扇,不停地扇起风来,好热。
即便此时床旁有一盆那人每天准时命下属送来的冰块,可冰块再冷,也降低不了她内心的温度啊!
眼看着落飞颖的及笄之期将近,落府忙翻了天,而梁府,也同样地忙。
梁叶秋决定,向李无颜提亲的当日就娶亲,免得受两次辱,而落飞颖及笄,他不想成为那个场合的谈资,便将成婚定到九月。
落云曦将事情联系起来想了一遍,端木离与君澜风都想那千年宝参去救人,他们所救之人是不是同一人?而且,又恰好都在这样的日子及笄,符合条件的只有杜小姐了!
端木离的心上人,居然会是君澜风的未婚妻?
落云曦百思不得其解,在云阁休息了两天后,第三天去了端木离的别院学习医术,也希望能在那里看到他。
端木离果然来了,他就像长着千里眼一样,落云曦到了没多久,一身白衣潇洒的他飘然进院,好不正经地叫道:“师妹,我想死你了!”
117、又起风波
落云曦静静坐在小圆桌旁,双腿并拢,膝上放了一本浅灰色封面的书籍,眼光从书本移向进屋的端木离。
白衫轻飞,举止雍容,一颦一笑皆成画,此人如一缕清风,吹散了几分夏日的热度。
“师兄,你的消息好快。”落云曦恬静开口。
端木离拉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托腮望着她。
落云曦低下眼光,翻动一张书页,没有与他对视玳。
端木离扫了眼她手上捧着的书,取笑道:“这些天只看研毒的书,云云,你不会总算计着怎么去害人吧?”
落云曦弯唇一笑:“不行吗?学以致用,反正落府的大夫够多了,我能用上的,就是毒术而已。”
端木离好看的桃花目内闪现赞意,朝她竖起大拇指:“师兄支持你,要不以后你害人我救人,我俩就做这个生意,保证赚得比珍宝阁还多。凹”
落云曦笑出声,抬眼,无奈地剜他一眼:“凭什么坏人让我做?”
端木离抚掌而笑:“这主意不错。”
“你这几天要出城吧?”落云曦突然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端木离很惊奇,解释道,“是师父告诉你的吧?他要回来了,我去找他,办点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落云曦疑惑地挑眉,她猜测端木离是要将莲花白玉簪送给杜家小姐,听说她在外面养病,却没想到九曲指会回来,难道,要将千年宝参带回来了?这宝参,多半是给杜小姐治病的。
事关端木离的私人感情,她没好再问。
不觉,七天一晃而过,落飞颖的及笄之礼,在这热得人要沸腾起来的盛夏拉开了序幕。
太尉府嫡长千金,天夜第一美人,六皇子内定的皇子妃,诸多耀眼的帽子,被冠在落飞颖头上,她的及笄之礼,办得十分隆重。
八月二十七,落府人满为患。
当朝太子为首,领着三个妃嫔,以侧妃落月琦回娘家为理由,亲自到落府来庆贺。太子虽无能,没有什么建树,但他的身份在那,夜都其他朝臣也得跟着随份子,谁敢不去?
一大早,落云曦便被落府中的吵闹惹醒,云阁位置虽然偏僻,但也有不少人逛到这边,银铃般的笑声不断飘进来。
“春柳,给我梳妆。”落云曦看了眼外头的日上三竿,坐到铜镜前。
她梳了双发迹,下垂柔软青丝,肩披碧绿纱衫,淡白长裙,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别有一股气质。
用早膳时,小碧进来报道:“太子侧妃来了。”
落云曦嘴角勾起笑意,她知道,必是齐娉婷。
果然,一身玫红纱衫、黑白挑线长裙的齐娉婷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行了进来。
“曦儿。”齐娉婷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落云曦冲自己人一摆手:“都出去吧。”
太子宫的宫女们也被齐娉婷支了出去,两人便坐到院中石桌旁,面对面话起这几日的家常来。
太子不喜齐娉婷,自洞房夜后,再没来过她的侧院,齐娉婷落得心头轻松,气色越发好起来。这一次,若不是顾着齐府的面儿,太子兴许不会带她过来。
落云曦点头,心里也觉得她呆在后院怪无聊的,喝完粥后,便陪她出了云阁,在落府闲逛。齐娉婷那日问侯过落云曦千丈崖的事情,今日又关心起她的身体精神。
落云曦便将下崖的事悄悄告诉她,当然,省略了被君澜风调戏的那一段。
两人手挽着手,步到落府中央的荷池,沿着青石板路,落云曦小心地牵住齐娉婷,怕会遇到上次一样的情况,踩稳每块石头,到荷池中心的八角亭坐下歇息。
荷池内一片碧绿,八月底,荷叶开满荷池,层层叠叠,翠***滴,然而,水中冒出头的荷花却有些许凋零,水面上浮满枯萎的花瓣。
“再美的花,也是要谢的,到时候,再爱花的人,也不会来观赏了。”齐娉婷轻叹一声,刚坐下,随行宫女便叫了落府陪同的丫环上前沏茶摆果点。
落云曦弯唇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花开有花开的美丽,花谢亦有花谢的姿态,每个人欣赏美的角度不同。”
听了她的话,齐娉婷心头一暖,侧头凝视着落云曦,轻笑着说:“曦儿不仅有才,还想的这样淡然,真是令我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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