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大贱--梅背碑凡间苦难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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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大贱--梅背碑凡间苦难贱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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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害怕!”

  “别怕!你去找你爸,对他说,买锅差一角钱。”

  “妈,我怕!”梅背碑一脸的痛苦,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林秀芝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梅背碑去找梅丙干。就算是借也好,乞讨也罢,毕竟夫妻几年,只有一角钱,想来不会生硬拒绝吧!

  他们走到梅丙干的寝室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是哪个?”梅丙干在里面紧张地问。接着,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慌乱地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很长一会,门开了一条缝,梅丙干站在门边,把身子抵在墙和门的空隙间,低着头,一脸羞愧,不让林秀芝和梅背碑看见室里的情景。

  林秀芝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愤怒地推开门,看见一个胖胖的女人坐在书桌旁,头发蓬松,寒冷的冬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衣,还装模作样地翻着一本书看。

  一切都明白了,梅丙干的酒后胡闹其实是蓄意预谋。只是平时没有勇气,只好借酒壮胆,装成英雄,把一贯的懦弱暂时掩盖起来。

  梅背碑认识这个女人:她是镇上的司法员,姓廖名素,因为人很胖,大家都叫她“尿素肥”。刚开始时,大家还只是在背地里悄悄地叫,后来因为叫得多了,叫习惯了,朋友们就不再叫她的真名,而直称她的绰号了。

第二章 童祸一生(19)
第二章 童祸一生

  十九

  后来,一位乡下老农来镇政府办事,因不了解实情,听人介绍后认为是她的真名,见了她就热情地套近乎,亲切地称她“尿素肥同志”。这一开头后,她的绰号就立即在全镇传开了,没过几天,镇里的人都知道她的绰号叫“尿素肥”,有的更戏称她为“洋尿素肥”。

  梅背碑的年龄小,还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见父亲阴沉着脸,母亲哭得更厉害,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蜷缩在床上,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蓬头垢面的,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整个人就象枯槁一样,皮肤干燥无光,身体寒冷如冰。

  梅背碑守在她身边,也不敢去上学,除了劝他妈妈别哭以外,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话。有时,他看见妈妈哭得很伤心,受到感染,也跟着哭泣起来。哭累了,就睡在他妈妈身边。醒来后,看见他妈妈还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眼睛不眨,身子也不动,问她也不回答。

  天黑了,他把鸡鸭赶进圈,闩上门,点上灯,把早上没吃完的饭菜端到床前,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妈妈,希望她能吃一点。但妈妈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小孩子忍不住馋,而剩下的也不多,那一点饭菜,没多久他就一个人吃完了。

  家里没有锅,也无法煮饭。他的妈妈不吃不喝,他也只能只喝不吃。每到吃饭的时候,就饥肠辘辘,头昏脑胀,异常难受。他找不到可以食用的东西,只好到水井边去喝水灌肚子。

  第三天中午,他下楼去,走路时已有气无力,东倒西歪,一副随时都会毙命的样子。他婆婆见了,抹着眼泪,偷偷地舀了一碗饭给他。正吃着,伯娘回来了,慌得他赶紧放下饭碗,转过身就往家里走。闩上门,害怕骂人的声音从外面飞进来。

  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他站在门后,心里害怕得要命,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胆战心惊地打开门,看见他伯伯端着两碗饭站在门外。他看见了他伯伯,看见了他手上的那两碗饭,心里舒畅了,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和恐惧全部释放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就泪流满面,放声大哭起来。

  锅买回来了。梅丙子和梅婆婆到镇上去,用咒骂和拳头的威胁才逼迫梅丙干买了一口锅。还准备让他回家一趟,但他死活不肯走,并借故溜开。他们也只好作罢。

  我们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些不愿做的事,不会做的事,在必须做的时候,都会强迫自己去做。哪怕万分不愿意,也得耐着性子,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它做好。而有人在身边时,即使是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也会尽量让别人效劳,特别是有亲人在旁时,这种情况会时常发生。

  梅背碑坐在灶台前烧火,他想煮一碗稀饭来吃。他还没有煮过饭,只是看见他妈妈煮过,记得煮稀饭的程序:先掺一锅水,边烧水时边淘米,把米淘干净后倒进锅里,盖上锅盖,一直烧火煮到熟。有时揭开锅盖,用锅铲铲一下,不能让米沾锅。

第二章 童祸一生(20)
第二章 童祸一生

  二十

  林秀芝依然躺在床上,已经命如游丝,生死系于一线了。她没有睡着,也没有昏迷,在迷迷糊糊中还听见梅背碑在刷锅煮饭。但她有气无力,无暇照顾他,只好任由他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梅背碑在哭着大声喊叫:“糟了,糟了,烧起来了。”

  她一下子清醒了,趿着鞋就冲下楼。

  厨房里浓烟滚滚,梅丙子正端着水朝木柴上泼去。着火的时候,梅丙子刚好路过,听见梅背碑的喊叫后,端着盆里的水就往火上泼,只用了几盆水,就把火淋熄了。然后再把木柴清除出去,以防死灰复燃,再次酿造悲剧。

  火星是竹篙炸出来的。烧竹篙的时候,竹节的两头密闭着,梅背碑没有把它砸破。竹篙遇了热,到了一定程度,就像爆竹一样爆炸了,有时也把灶里的火星爆出来。

  梅背碑看见着火后,吓呆了,但只惊愕了几秒钟,就一边大叫一边冲上去用脚不停地踩。梅丙子一盆水泼过来,即淋在火头上,也淋在梅背碑身上。但在情况危急的那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梅丙子收拾完后,走过来盯着林秀芝的眼睛说:“你忍心让小碑子一个人在世上活受罪吗?”

  梅背碑记得非常清楚,妈妈从这天开始变化,变成了性情不定,喜怒无常的人。有时看见她自言自语,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问她呢,她却说自己没有说话;有时唠唠叨叨,让人讨厌,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就翻来覆去说上半天;有时又沉默寡言,几天都不说话,问她什么,也不回答。

  妈妈爱他吗?有时也是。妈妈讨厌他吗?有时也是。爱的时候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着,还左看右看,就象检查是不是缺少了什么一样。讨厌的时候,捡起地上的棍子就打,不论棍子大小,都用很大的力,打得人撕心裂肺地叫喊也不住手,还边打边说:

  “打死你这个杂种,打死了免得我牵挂,我死得也安然。”

  妈妈为什么变成这样?

  她心里痛苦,大家都知道,可她打人的时候,比爸爸摔东西还狠心。她怎么不想一下:她打一下,肌肉就紧一下,心里也跟着疼痛一阵。爸爸对她不好,她会悲痛万分,对爸爸恨之入骨;可她用棍子打人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别人也疼痛难忍,心里也非常恨她吗?

  她为什么不想一想?

  她难道是在转嫁痛苦吗?

  她把痛苦转嫁给别人,别人又把痛苦转嫁给谁呢?

  从此,梅背碑就时常紧皱着眉头,睁着一双表情复杂的眼睛,郁郁寡欢,冷静地看着身边的是非对错,恩怨情仇。而梅丙干和林秀芝也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离婚争夺战。

  这个家庭时时刻刻都处在战争的边缘,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行动、一根筷子、一片菜叶、一个习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都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线。战争爆发后,就立即升级,直奔主题。不一会,就有惨叫和哭声响起来,再过一会,就有桌子板凳倒在地上,有时也会出现锅碗瓢盆被摔得粉碎的声音;有几次,还有鲜红的血滴到地上……

第三章 家毁人亡(1)
第三章 家毁人亡

  一

  六月的中午,毒毒的骄阳挂在天上,晒得地上的老狗伸着舌头直喘气,也晒得梅背碑心里烦燥不安,恨不得也象他失去理智的父亲一样,提一根板凳,把身边的一切打得粉碎,打个四分五裂。也恨不得跑到材房里,放一把火,把可怜的自己和古老的院子烧成灰烬。

  他的父亲梅丙干正坐在堂屋里,闹着要和林秀芝离婚。他红着脸,满嘴酒气,右手撑着桌子,桌子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大有不离婚就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伯娘在一边劝着说:“离啥子婚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小碑子也这么大了。”

  梅婆婆和梅丙子则是骂,梅婆婆一边骂还一边轻轻地打着他,象是给他掸去衣服上的灰一样。桌上的那把匕首,梅丙子伸手去夺了几次,都被梅丙干拦开了。

  最可怜的是林秀芝,她泪眼涟涟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时不时用手拭一下眼泪。她把身子紧紧地靠在木板墙上,恨不得自己能遁入到墙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梅丙干的大吵大闹,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时不时回应一句,然后又一声不吭,坐在那儿听梅丙干唠叨。

  这两年来,梅丙干一直闹着要和林秀芝离婚。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回家来,还把“尿素肥”带在身边。刚开始,全家人都反对他这种有辱家门的行为,次数多了,习惯了,也就默认了。人们无法阻止罪恶的发生,就默认罪恶的存在。这一次回来,梅丙干和“尿素肥”也是双宿双飞,共同走进梅家大院。

  梅丙干闹了无数次,大家劝了无数次,梅背碑也听了无数次。闹得多了,听得多了,大家都厌烦了,就把劝解当成例行公事。

  梅背碑和他的两个堂弟弟站在门口,伸着长长的脑袋,睁着三双迷茫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梅背碑听了一会,看见他们又闹大了,赶紧走到外面去。他宁愿站得远远的,被毒毒的太阳晒得烦燥不安,也不愿听他们说了无数次,还在翻来覆去地述说的那些让人烦心的话。

  他一走到外面,心里又出现了哪个奇怪的幻影,总觉得这个院子要被火烧掉,还有人要死,还有血要流,还有一大群人要伤心流泪。他几次对婆婆、妈妈和伯伯说,他们总认为他是胡说八道,还把手伸出来,按在他的额头上,摸一摸他是不是病了,被高热烧坏了脑子。他连着说了几次,大家就陆续认为,梅背碑因为爷爷的死,对他打击太大,虽然已经过了两年,但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抹不去的阴影。几次开导他,他也依然如此。于是,就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只是对他说起梅家大院失火后的严重后果。

  梅家大院是一座老式木屋,依山而建,修建已在百年以上。柱子和墙身依然屹立着,没有一丝儿倾斜。屋脊和屋沿呈直线型,整个院子显得雄伟、壮观、气势恢弘。 。。

第三章 家毁人亡(2)
第三章 家毁人亡

  二

  梅家大院是一座老式木屋,依山而建,修建已在百年以上。柱子和墙身依然屹立着,没有一丝儿倾斜。屋脊和屋沿呈直线型,整个院子显得雄伟、壮观、气势恢弘。柱子方方正正的,用整块石头打制而成,一个人还不能合抱过来。它们被石匠打磨成八棱柱——四条宽大的面夹杂四条狭长的边,宽窄搭配得很合理。再配上石柱的高度,这简简单单,看似寻常的石柱就呈现出难以言传的修长美韵。建造房屋用的木板非常宽大;有的达一米。这么宽的木板,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愚昧的大炼钢铁,使这儿的原始森林化为乌有。据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忆,象这么宽的木板,是伐木工人在原始森林里,砍倒粗大的松树,当场加工、割锯成木板后,再请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才能抬回家来的。石柱和显眼的墙身上,雕刻着许多精美的花卉和动物图案,它们神态万千,形状优美,线条流畅,称得上是意象美术的典范之作。

  只是房屋修建的时间太长,木板墙上已有许多虫蛀的痕迹。原来粉刷的油漆已经脱落,只在木缝和木板与木板连接的地方留下一些红红的斑点。墙上还有小孩子随手涂画的淡淡画痕和镰刀钉过的刀痕。房屋的总体形象没有太大的变化,后来的居住者没有象当年的修建者一样细心照料和爱惜,破烂的景象已经显露出来了。

  据梅氏家谱记载,修建这座古式建筑物的是梅背碑的爷爷梅尚天的曾祖父梅东升老先人。梅家祖宗居住在湖南的时候,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时时刻刻都与贫穷打交道,年年交不起繁重的苛捐杂税。民末清初,张献忠兵退四川,因怀疑四川人要谋反,就大肆杀戮。使四川人口锐减,土地大量荒芜。清顺帝时,为了发展四川经济,官府用免除揖税的方法吸引了湖南、湖北、广东、广西这些人口稠密省份的贫民到四川开荒种地。梅家的梅带禄趁此机会,带着老婆和一群孩子迁到摸云坝。刚到时,土地多,缴纳的赋税少。梅带禄一改往日的懒惰毛病,带领全家积极开荒,辛勤耕种,经过两代人几十年的辛勤劳动,终于为梅家创下一份坚实的家业,置下良田1000多亩,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户。自从梅带禄89岁高龄去逝后,梅家的光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梅东升手中,状况稍有改善。于是大兴土木,建造了这座恢弘的建筑,希望重振家业。没想到几年后,梅东升患上肺结核,医治无效,吐血身亡。梅家的光景又一如既往,到了梅尚天这一代,祖先留下的仅乘这破烂的木屋和屋后馒头山上满山遍野、规模宏大的祖坟。解放后,评选成分时,梅尚天受祖宗的牵连,被评为地主。实际上,他家的情况,评个中农都还要差一些资格。

  梅家曾经有过的富裕并没有给子孙带来荣耀,反而使他们一代不如一代,一步一步地滑向了社会的底层。在整个摸云镇里,虽然梅家院子的建筑年代最久远,却也最破烂。

  全院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生火,生怕因一次不慎就让整个院子化为乌有。只要是有火的地方,就必须有人看守,如果要离开,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必须在走之前仔细检查一下,以留后患。每一家的厨房后面,都预备着一口大石缸,缸里盛满了水,既作平时煮饭、洗菜用,又作为火灾的预防。虽然院子离水库近,只有几十米远,但有一道陡坎却不方便匆忙间的上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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