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民间航船之人少有深入汪洋至此的,但既见无边玄水,自然知道此系传闻中的归墟禁地,必定绕行。
故此,若是要追回逃离之人,须得同样重拟线路搜寻。
“景夫人,外来之人穷困潦倒难以谋生,必然恶向胆边生,眼下不知偷去多少岛上药草,且又拐走仙童一名,实在罪大恶极!”曲山长道,“夫人昨日与在下商议之事,或许应另行决断了。”
景善若道:“唉,先找到那二人再说吧。海上凶险,船只又残破,若是出了人命,山长还能追究什么呢?”
“嗯,待吾等将赃物追回,救得小公子归来,再请景夫人做定夺。”
“也好。”
既然船已经没了,景善若便改变行程,打道回府,但她依然要求彻底搜查蓬莱岛,以防万一。
因念着来者会不会有同党,曲山长也赞同景善若的意见,派出属下仔细搜索。
木缘国听闻变故,立刻派出使节前往景府,待众人回府时候,使节恰好赶到大门外。其特使慷慨表示,木缘国君愿协助景府寻找失踪的仙童,但凡“大人”搜寻不到的地方,他们都可以代劳。
正常大小的人搜寻不到哪里呢?
使节洋洋得意地数道:“例如树叶底下、瓦片缝隙之中、手炉内侧等等!小公子顽皮,谁知会藏在何处呢?”
“……”众人默然。
景善若正色回应道:“多谢贵国君主挂记,若发现如上可疑之处,我必定立刻请求木缘国民相助。”
使节听了,再客套几句,便算圆满完成任务——兴高采烈地回国去了。
却说景善若回府之后与曲山长商议,看是从别处讨海船来用,或者使出术法来将离岛的船找回。修者表示属下各种能人兼有,但具体怎样做最为安全,不伤仙豆芽性命,则要详细测算一番,方能定夺。
于是景善若一面等待方丈洲众人测算结果,一面唤了阿梅来,询问虎妖童子的情况。
阿梅带了余下的几名仙童来见景善若。
原来,她见出了这般大事,也是十分生气,将虎妖童子责骂一通,关在他自己的屋里。道童前来询问缘由,阿梅就把自个儿知道的来龙去脉说了说,结果诸位小童都很担心虎妖有没有受伤,缠着阿梅,要求把虎妖童子放出来让大伙见见。
阿梅想想,也于心不忍,便去仓房拿了很美味的燃香,带去看望虎妖。
结果门锁一开,才发现虎妖童子从后窗逃了。
桌上留有书信一封,里面写的字儿阿梅不认识,仙草童子也只识得一半,还是靠道童来念给大家听的。
“小虎说他决定去把仙豆芽找回来?”景善若诧异道。
道童将信笺递给景善若,说:“景夫人请过目。小虎书信中写说,皆是因他而起,他便要自行弥补过错……”
“胡闹,茫茫大海,他如何能寻得回?小虎又不是鸟……”景善若嘀咕着,低头看信。
阿梅在侧,哭丧着脸道:“早知如此,阿梅一定不骂小虎的!他必是羞恼得一时气极,才贸然出走——”
道童看她一眼,安抚说:“阿梅姐,别伤心了。你不骂他,我也骂的,他走是他的事,你何必揽在身上?况且这会儿功夫,说不准那小子在何处耽搁着呢!比起仙豆芽的去向,小虎的事儿可以搁置片刻。”
虽然她还是一贯的风凉话口吻,但阿梅听了,心中郁结处稍为舒缓,便安静下来。
“啊!对了,仙豆芽兄长找着了么?”仙草童子拉着景善若的袖子问。
景善若摇头:“还没。”
她招招手,把道童叫到隔壁厢房里,轻声问:“小道,你方才说豆芽的去向要紧,莫非你知道他想离家出走?”
“嗯。”道童坐下,老老实实地说,“昨夜,仙豆芽与小虎出门之前,来找过贫道,只是我不随其起舞而已。看那小草天真模样,仙豆芽倒不会同他提起一个字,因此也就是来邀我同行罢了。”
景善若怅然道:“豆芽讨厌留在府里么?”
道童抄着手,说:“那倒未必,不过他生得机灵,凡事又学得快,那张嘴有蛊惑人的能耐,小小景府恐怕真没他用武之力。”
景善若叹了口气。
“无论怎样,先把人找回来再说了。”她轻声道,“就算要离开蓬莱出外周游见识,也得让家人安排妥当才行,贸然自行出走,算个什么事呢?”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见阿梅在外边拍门。
“少夫人!少夫人你快出来!”阿梅急急地喊,“石头人找着小虎了!——咳咳,还有还有、小虎把仙豆芽也找着啦!”
“啊?”两人赶紧到院外去。
因小童要求同行,景善若牵上仙草童子,阿梅领着道童,一齐跟随石仆往府邸深处去。
这豪宅占地颇广,到边角偏僻处,主仆俩也不熟悉。幸好石仆彷佛天生就活在这宅院里一般,对任何旮旯都了若指掌。
带路的石仆将一行人引进僻静小院里,推门进去,众人就看见仙豆芽和虎妖坐在地上。另外还有一个渔民打扮的人,正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白米饭。
看到众人入内,那渔人立刻被吓得丢了碗筷,躲到角落里抱住脑袋。
“景夫人。”虎妖童子起身,顺手指了指身旁的小孩。
“仙豆芽!”
景善若疾步上前,抬手往仙豆芽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仙豆芽见他们进来,并不做声,挨了敲打,也没哼一哼,就只仰头,笑眯眯地看着景善若而已。
“你还笑得出来?”道童在景善若身侧负手,凉凉地说,“会被饿七天哦(我不过是放个火都饿了好几天),搞不好就饿得小命呜呼了喔?”
“我心欢喜,为何不悦?”仙豆芽望着景善若,道,“难得一见的景色啊,夫人竟然也会如同平常人一般发怒,而且还是因我而起呢。不值得欢喜么?”
道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尴尬道:“你……莫不是魔怔了吧?不与你争了。”转身便走。
景善若却对仙豆芽说:“豆芽,你知道做错事了么?”
仙豆芽笑道:“知道,我知错的,下回不会犯了。景夫人,如此,你还要责罚我么?”
“对。”景善若立刻回答。
仙豆芽眉毛动了动,不信地挑起语梢:“喔?为何?”
“你是兄长,应做表率,若是此例一开,那岂不谁都可以认错免责了?”景善若正色吩咐阿梅,“阿梅,将豆芽领回去,先看管起来,待我这边事务处理妥当再行论处。”
“这么说来,我是为了景夫人你的威仪而受罚的?”仙豆芽吊儿郎当地摊手,“可以,我十分愿意。”
他笑吟吟站起身,跟着阿梅往外走。
没走出两步,仙豆芽突然又回头,对景善若道:“噢,险些忘记了,景夫人,那渔民甚是可怜啊!要是有什么长生不老呀飞升成仙的玩意,反正岛上很多对不对,为何不做点好事,直接送了他啊?”
渔夫急忙下跪:“仙女娘娘!小民不敢求那等仙药,就指望救下贱内性命!”
“渔家,你的事,我自有打算。”景善若安抚一声,又对仙豆芽道,“豆芽,你当真想送药给他人么?”
“是啊,为何不成?”仙豆芽挑衅地回话,“我领着这渔民回府来,就是想从仓房里找些灵丹妙药啊!”
景善若对他的无礼不以为忤,笑说:“那你何不修行仙术,学着制药活人呢?从我这儿拿药救人,是慷他人之慨;不知药效不明药理,随意相赠,更是不负责任的做法,近乎草菅人命。”
“景夫人,你可没预备救人啊!”
景善若道:“豆芽,此事景夫人自有安排。若你不满,可与我商议,不明就里擅自行事,便是你的错处。”
“难道你想坏了仙岛规矩,对凡人有求必应?”仙豆芽话语中似乎布着陷阱。
景善若回应说:“蓬莱有蓬莱的规矩,究竟如何处置,你日后便知晓了。届时若还有异议,再提出抗议也不迟。否则,如同你今日所为一般,岂不是刻意挑衅于我?”
“哈哈哈哈!”仙豆芽大笑起来,“我几时挑衅景夫人了?对景夫人,我可是全心敬爱,不敢有丝毫不恭啊!”
说完,他转身便走,还对阿梅道:“阿梅,跟上来,莫要磨蹭。”
阿梅愣愣地嗯了一声,匆匆跟着仙豆芽离去。
“哼,真是顽劣难训!”道童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仙草童子轻声道:“兄长是好人,景夫人也是好人。小道,你莫要一个人生气嘛……”
此时景善若已经到了渔夫面前,说:“今日是虚惊一场,若你当真领了仙童离岛,恐怕已死在海上了。”
那渔夫胆战心惊道:“仙女娘娘,小民不敢啊!是那位小公子……强逼着小民逃的呀!不然、不然仙女娘娘你可以问这位小侠!”他指着虎妖童子。
虎妖无奈地点头。
“那为何又没逃呢?”
“是见了船之后,小公子说船出不得海了,且追兵恐怕也将近,便吩咐小民将船解了推出小湾,装作二人已经逃逸……”
景善若笑了笑:“那小鬼,倒是机巧得古怪。”
虎妖童子悻悻道:“再机灵,我嗅着他气味寻来,他总是逃不掉的。哼!”
“是是,小虎将功抵过了,乖孩子。”景善若夸了他一句,“来,先回去,你我将人交还给山长,他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仙草童子担忧地拉住景善若。
后者便轻笑,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其实景夫人是想悄悄放了人,然后还送其归乡的……小草不要告诉别人喔。”
仙草童子听了,双眼立刻亮起来,开开心心地抱住景善若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小虎:拿自己当猎犬什么的,太丢脸了,我绝对不会干第二次!ps:这回没把剧情掐一半卡在半空中了吧?嘿嘿。
禁足挨饿什么的都是毛毛雨
告诉了仙草童子,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仙童、呃不、是绝大部分,因为仙豆芽正在被阿梅严加看管,仙草无法将消息传递给他。
不过,仙豆芽也没什么所谓。
他带着阿梅回了自己的厢房,便指使其打扫与整理,借着阿梅不会走开的便利,将住处整顿了一番。
阿梅隐约觉着不太对味。
可她想想反正自己无事可做,不如帮仙豆芽做扫除,也就乐呵呵地干了起来。
到傍晚时候,石仆给阿梅送了饭菜来,但是没有准备仙豆芽的香烛。
阿梅问:“少夫人吩咐不给豆芽吃香火了么?”
石仆答说:“景夫人不曾吩咐,但言明不可捎带香烛予小公子。”
这根本就是罚他饿着反省的意思。
阿梅抱歉地看看仙豆芽,后者只宽容地笑笑,彷佛在说“景夫人真是小孩气脾气”一般。
在自己进餐之前,阿梅先照着棋谱摆了局残棋,供仙豆芽消磨时光,然后端了食案到一旁预备大快朵颐。
“且慢。”仙豆芽突然出声了,他歪着脑袋看阿梅的菜食,“阿梅,你就吃这些么?”
“呃?是、是啊。”阿梅放下筷子,检查一番自己的碗碟:有好几样菜品,还有豆子和汤,饭粒又白又饱满,香喷喷地……有什么不妥?她诧异地望向仙豆芽。
后者关心地问:“从来不吃香火?”
“嗯,不吃的!”阿梅回答得很是迅速。
“那也不吃香灰咯?”
阿梅用力点头。
仙豆芽叹了一声,再问道:“难道景夫人也是如此?”
“那是自然!”
仙豆芽仰头作远目状:“凡人果然可怜。”
阿梅怔了怔,转头再次检查自己的膳食,还用筷子挑了挑菜叶,确认底下没有藏着沙石或者蟑螂等物。(喂喂,岛上没那种虫子!)
阿梅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仙豆芽已经蹲在她食案前面了。
“豆芽?”她茫然地眨巴眨巴眼。
仙豆芽笑说:“阿梅,筷子借我。”
“喔,请。”
将一双竹筷拿在手上,仙豆芽颠来倒去地研究了一番,试着握了握:“我记得,你是这般拿法?”
阿梅点头:“豆芽你学得好快。”
“哈哈,那是当然!”仙豆芽像模像样地动了动指头,牵引筷子去夹起几粒米饭,然后转过箸身,将米饭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啊!”阿梅惊叫起来。
她赶紧拉住仙豆芽的手,道:“快吐出来!豆芽你是草仙你不可以吃花草的!”
仙豆芽稳着自己的手臂,嚼了嚼嘴里饭粒,咽下,这才开口说话:“谁说不可以?既然景夫人吃得,我也必定吃得。”
“你如何与我等凡人比啊!”阿梅急道,“快吐出来啊!会得病的!”
仙豆芽问她:“之前有仙童吃过这类膳食?”
阿梅慌忙摇头。
“既然无前例,你从何断定,我就吃不得这物了?”仙豆芽笑起来,端了食案搁到自己背后,跟阿梅说,“阿梅啊,好姐姐,你瞧我这回可就惨了,说不定要给饿上十天半月的,你忍心么?我也不忍心阿梅姐饿坏了啊,因此不如将这菜食分作两半,你我都有得食,也不至于饿伤。你说好不好?”
阿梅道:“豆芽你不要胡来!少夫人心是当真软,明日就会来看你的!到时候你好好认个错,她便原谅你了!这一餐半餐的,莫要冒险吃凡人的菜食啊!”
仙豆芽却神采飞扬地说:“阿梅,你错了。不仅这一餐,往后我皆要吃得与景夫人一般模样,不再吸香喝烟了!”
“豆芽!”阿梅急了,起身作势要走,“你再胡闹,我就告诉少夫人去!”
“你去说啊,等你回来,我可都吃完了。”仙豆芽嬉皮笑脸道,“届时,说不定装个腹痛什么的,景夫人就饶过我了,不但如此,还会担忧得睡不着觉呢!”
“豆芽!你是哪里学来的痞性子啊?尽会使坏!”阿梅拿他没办法,气得跺脚。
仙豆芽又是一阵大笑。
阿梅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只得随他去了。
仙豆芽吃了素菜和饭食,并未觉着不妥,照样活蹦乱跳,得意万分。
他欢脱地玩过了一宿,到第二天,便开开心心地等着景善若上门问罪。一面等候,一面还问阿梅,“景夫人会不会这般这般地责骂我”,然后又自问自答说“那我就怎样怎样回复便是了”。
阿梅被他折腾得一个头变两个大。
然而,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的是,景善若没来。
阿梅开门去,问问在院落里玩的小仙童,众人皆表示没见景夫人来此。
她再问守在院门之外的石仆,对方告知,说景府里来了客人,景夫人正在接待。
“客人?”阿梅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