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雀用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道:“小师娘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适合的衣服。我自己也经常易容,所以各种尺寸都有。”
二妞自然是求之不得,挑了三四件适合自己江湖老手新身份的衣服,兴冲冲地和赵梧升回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吹口哨。
“你这是吹的什么调子啊?”赵梧升好奇道:“我怎么没听过。”
二妞怀里捧着衣服,随口道:“男儿当自强。”然后便拉开嗓门唱到:“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象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奋发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扯着破锣嗓子一路唱回家的二妞边唱边摇头晃脑,可见多忘我投入。
真汉子赵梧升啧啧地称赞道:“好气魄。”
二妞哼笑一声,“这是自然。”
回到诺恒居,简卓正在院子里练剑,二妞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打了声招呼,“简大侠,我们回来了。”
简卓一愣,停下动作看她。
二妞摸了摸脸,嚣张地用大拇指比比自己,笑道:“怎么样?这张面具不错吧,今后行走江湖全靠它了,我要去酒楼吃霸王餐,看谁敢拦我!”
简卓只吐出一个字,“丑。”
二妞双手捧着脸,像朵太阳花,“丑就对了,你看看霸不霸气?”
“在我面前不许带面具。”简卓冷冷地道,手上的剑泛着寒光。
在武力值不敌对手的情况下,二妞只能默默点头,“我知道了。”没有民主,没有自由!没有自由毋宁死啊!
简卓把剑归鞘,走到二妞面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她脸上的某凶悍无名男的脸皮,“还是这样好一些。”
二妞握住简卓的手腕,苦兮兮地道:“别全给我揭开,我头上凉飕飕的。”
“没事的。”简卓走到房间里,拿出一顶小巧的兔毛帽子扣到二妞的头上,“这样就好了。”
二妞往上看了看,只能望见一圈白乎乎的软毛,“很暖和。”
“这是我戴的。”
二妞欲哭无泪,“我的头真的这么大么?”
“我小时候戴的。”简卓看了眼二妞的表情,加上一句。
二妞抱了抱拳,道:“多谢大侠你嘴下留情。”不然秃头还加大头症,真够二妞晚上咬被角流半夜的泪了。
忽略没有人权没有安全保障,二妞觉得万妖域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想吃鱼吃鱼,想吃肉吃肉,嗑瓜子把牙齿磕出一个大坑来也没人管你,而且还有大狸供她玩弄,物质精神全齐活了。偶尔外出哪个人看见她不喊一声小师娘(小师叔母)的,真是几人之下,几十人之上,充分满足了从小到大只当过小队长的顾瞬敞的那颗虚荣的心。
戴着兔毛帽,悠闲啃大鸡腿的二妞抱着大狸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赵梧升光明正大地向简卓偷师学艺,把一根树枝舞得虎虎生风。虽然二妞以前翻武侠小说每次看到踏雪无痕、隔空点穴的时候都觉得超级拉风、热血沸腾,但她是没想过自己练功的,就怕把自己这不大的胸活生生练成胸肌。
看了半个时辰的杂耍,二妞从简卓送她的小荷包里抠出一枚铜钱,抛向赵梧升,“喏,赏你的。”
赵梧升不明所以,接过铜钱之后看了一眼,问:“你把这枚铜板给我干嘛?”
二妞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道:“爷看你耍的不错,这是赏钱。爷再给你指条明路,以后没钱了就上街卖艺去吧。”
赵梧升傻乎乎地刚想答应,后面简卓就冷飕飕地道:“你大可以用我的武功去卖艺试试。”然后便正大光明地向赵梧升伸出了手。
赵梧升傻傻地问:“怎么了?”
“那是我的钱。”简卓即使讨钱也一样正气凛然。
赵梧升赶紧低下头双手奉上。
二妞迈着外八走进房间,趁着简卓还在外面的功夫,赶紧把面具戴起来偷偷看一下,镜子里的人面容狰狞,脸颊上的一条长约五厘米的伤疤,还带着新鲜的血迹,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二妞嘎嘎怪笑,在镜子面前又皱眉又摆架势。
“大白天戴着人皮面具作什么?”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凉凉的声音。
二妞急忙回首,一看原来是简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妞中气十足地指责道:“要不是你,我会秃么?我不秃犯得上戴这个泛着股老鼠屎臭的面具么?”
“那不是老鼠屎臭,那是死人臭。”简棠大咧咧地坐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倒茶喝。
不怕死人就怕居心不良的活人,死人也就是臭点,二妞吸吸鼻子,反正她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么?”二妞问。
“就过来看看你会不会寻死觅活。”简棠吹了吹茶水,啜饮一口。
二妞把面具揭下来,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不禁又悲从中来,嘴巴瘪了瘪,逞强道:“谁会为了这么点事儿就寻死觅活啊。”
简棠听她这么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镯子递给二妞,“刚才是我手滑。你现在也算是简家的人了,这镯子虽然算不得古物,但是用得是上好的蓝田玉,能挡灾。”
二妞眼冒精光,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这才矜持地接过镯子来戴到手上,“婆婆您真是客气。多谢多谢。”
“这次你硬要让简卓带你出去是为何事?”
二妞转了一圈眼珠子,一番话半真半假,“我去接我爹,他老人家五十多了,眼睛早些年瞎了,看不见。我惦记得紧。”
简棠思忖片刻后道:“你爹是后来才瞎的么?简卓他爹医术了得,可以让他帮你爹看看。”
使不得啊使不得,简卓他爹的大名二妞是耳熟能详的,万一老瞎子被他改造成妖怪那岂不是得不偿失,“等我把爹接进来再说吧。”二妞笑眯眯地道。
“今天晚上来我那里吃顿便饭吧,把外面的那个傻大个也一起叫过来,他是你的远房表哥对吧?”
二妞心里不屑地在心底哼了一声,别把我和那牲口相提并论,丫除了吃就知道睡,简卓肯教他两招就高兴地找不着北了,脸上却挂着纯真的笑点头道:“是啊,那就麻烦婆婆了。”
简棠含笑点点头,“你倒乖顺,等把你爹接进来之后就别想着出去了,在这儿陪着我。”
二妞欲哭无泪,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媳妇儿也正有此意。”
不多时,简棠就和来时一样,使出鬼影般的轻功,从窗户飞走了,果然是不走寻常路。
午饭的时候,二妞对赵梧升道:“晚上穿得好点,简卓她娘请吃晚饭。”
赵梧升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心不在焉地道:“我就这么两身衣服,没多的。”
“小同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严肃啊。”二妞从赵梧升的筷子下面抢走一块牛肉,闭上眼睛咀嚼,回味无穷,“但在现如今的形势下面,请客吃饭绝对属于革命的一部分。鸿门宴听过么?”
简卓手上夹菜的动作不停,嘴上朗声问:“我爹娘请你们吃饭怎么就是鸿门宴了?”
二妞谄笑道:“我和赵梧升说着玩儿呢。”她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到嘴里,又替简卓夹了一筷子的豆腐,“来,吃块豆腐,喏,再给你夹根青菜。”二妞热络地道。
简卓倒是不在意,二妞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
简鹄撅着嘴道:“小后娘,我够不到那盘烧鸭,你帮我夹!”
二妞挑挑拣拣,挑出一块鸭胸肉放到他碗里,又帮他倒了一碗汤,“多喝骨头汤,能长个儿的。”
“像爹和赵叔叔这样的么?”
“像你爹就成了,别像赵梧升。”
“为什么啊?”简鹄看了眼耷拉着眼皮凶猛地扒饭的赵梧升,问。
二妞啧啧地发出两声,道:“因为他光长个不长脑子。”
☆、25色即是空
吃完饭之后,二妞睡起了午觉,大狸照例给她暖床,睡醒之后,督促赵梧升换了一件简卓的白袍子,略有些小,本来飘逸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就成了白色紧身衣,赵梧升三五不时就不舒服地转动一□体,立马遭到了二妞的训斥:“你想干什么?衣服绷破了你赔得起么?”
赵梧升囊中羞涩,自然不好意思反驳,“我娘总说我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不肯给我钱花。”
“你娘说得对!”二妞点点头道。
简卓带着他们二人走到一处明显比诺恒居大得多的院落外面,道:“这是我爹娘住的地方。”
二妞瞄了眼外面的石碑,上面写着—“海棠阁”,大概是取自简卓娘简棠的名字。
进了院子走过一段路就到了正房,二妞看见房间里不止坐着两个人,细细辨认,里面竟还夹着个简鸱,二妞抹抹额上的汗,拉了拉赵梧升的袖子,对他低语道:“那里面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与我有仇,你帮我多看着点。”说话间,她已经半只脚迈进了门槛,然后“碰”,被绊倒了。
二妞摸摸破皮的鼻子站起来,满眼是泪,“嘶,嘶。”
“这么痛啊?”赵梧升在旁边手足无措地问。
简卓父亲简参走过来,看了一眼道:“破皮了,我这里有药膏,你涂点,明天就好。”
流血事小,破相事大。就算大家把简参捧上天去,二妞也决计不敢用他的药膏的,她嘴硬道:“不痛,一点都不痛。您不用管我。真的!”
简卓扶着她坐到桌旁,旁边恰巧就是简鸱,二妞心一横,也不再想着换位置了,暗道:“果然是冤家路窄。”就这么想的时候,赵梧升却突然搬了张凳子,挤到了他们两个中间,还冲简鸱乐呵呵地傻笑。二妞真是庆幸自己刚才没告诉赵梧升他不是人,这傻大个心眼实在啊。
“这就是家宴,大家随便些。”简棠开口笑吟吟地客气道。
二妞等的就是这句话,二话不说就挽起了袖子,举起筷子向早已看中的红烧鱼进攻,瞬时,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二妞讪讪地把细嫩的鱼肉放到简卓碗里,大方婉约地笑道:“相公,你吃。”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二妞一边吃饭一边打量众人,简卓的师兄简辽也在,除了简鸱这个老相识之外,还有简鹄和简枭,至于另外的一些人,她也只是见过面,却并不相熟。
赵梧升是天塌下来也没吃饭大的,名副其实的饭桶一个,大家都还在喝酒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添了三碗饭了,而且还睁着铜铃大的眼睛对二妞道:“你看你,小小个子,竟也能吃两碗。”
切,就他好意思说,自己能吃三碗,还笑别人吃两碗的,二妞心里暗自唾弃他,依旧我行我素,手中的筷子使得跟小李飞刀似的,出手极快,且百发百中。
饭毕,大家围着桌子聊天,简卓不多话,只半闭着眼睛听。二妞和赵梧升鹌鹑状缩在一旁也不说话,二妞是怕祸从口出,赵梧升完全是嘴笨。
“上个月,我和简凤一起去了赵家堡,他们家的三小姐果然是不负盛名,冰肌玉骨,飘渺若仙子。”一个黑衣女子笑着对身旁另一男子打趣道:“简凤看她第一眼都看傻了。”
简凤毫不在意地笑,嘴上反驳道:“简凰你还说我,自己年前看那宋家的大公子还不是一样!”
二妞在一旁听得无趣,走又走不得,少不得把一双眼珠子左瞄右看,不期然对上简鸱的眼睛,立马把视线投向挡在他们中间的赵梧升身上。
赵梧升听他们聊天听得正得劲,过来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压低了嗓音,在二妞耳边道:“你看看那两个黑衣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双盗啊。”
二妞扭头一看,那两人不论男女都姿貌上乘,再看自己,不由心中长叹一口气,她没好气地道:“采花贼长得这么好看,都不用他们用迷香迷晕我,我自己就乖乖躺床上了。”
赵梧升呆呆地看了简凰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可见是非常赞同二妞的话的。
二妞的话音虽低,但是在座的人(除了赵梧升,这货不是人)都有内力,这些话自然是全被听见了,简凤和简凰心中一凛,全都看向了简卓,但见简卓脸色如常,似乎一点都没把二妞说的话放在心上,这才微微放心。
大家一直聊到辰时才各自散了,二妞走在简鸱后面,他坐在轮椅上,门槛有些高,过不去。
二妞对着赵梧升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帮简鸱一把,两个人一人一边拎起轮椅,跨过门槛,这才把他轻轻放下,从始至终,简鸱坐在轮椅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末了,还狠狠地瞪了二妞一眼。
二妞摸摸鼻子,内心默念:我施恩不图报,我施恩不图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赵梧升这傻子还摸摸后脑勺道:“二妞,这人还真是轻飘飘的,比大姑娘还轻,长得也细致。”
二妞冷笑一声道:“你要的话我什么时候让简卓替你提个亲。”
赵梧升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我娘要知道我在外面随便娶了人会宰了我的,何况他是个男人啊。”
二妞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最好记着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别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被迷了心窍!到时候我可救不得你。”
赵梧升长得像只熊,笑起来却像只兔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眯起来,一团和气,“我记着呢。”
回到诺恒居,二妞却不进屋,只是在院子里转着圈。大狸在她肩膀上,一动不动,模样乖顺可爱。
简卓站在台阶上问:“怎么不进屋?”
二妞摸摸肚子道:“太撑了,我散会儿步,消消食。”
“天寒露重,别在外面呆太久。”简卓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抛去标点符号只有十一个字,但二妞确确实实被感动到了,到了万妖域这么久,简卓同志终于知道怎么去关怀一个革命战友了。
“哦,晓得了。”二妞欢快地答道。
逛了几圈之后,二妞正要回房,旁边却窜出了赵梧升,“你干嘛还不睡?”
赵梧升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终于心一横道:“我拉肚子了。”
二妞不耐烦道:“拉肚子就去茅房。”
“茅房有些远。”赵梧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我看这里有个草丛就进去了。”
“就这么点事儿。”二妞搂了大狸在怀里,道:“痛痛快快早点说不就好了。拉屎有什么好遮掩的。你蹲这儿多久了?”
“好久了,都看你转了好多圈了。”赵梧升老实道。
二妞皱着眉,嫌弃地道:“怪不得了,我说刚才怎么那么臭。便后记得洗手啊。”
赵梧升壮汉的外表下有一颗易碎的玻璃心,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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