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真是在赌,她赌袁熙更爱他的霸业,这样对她的百般好她便可以全盘否定,不爱他也有了理由,叫自己心安。
可是洛真忘了,二十一世纪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紧绷,相处下来恐怕也不复以前的微妙。那之后袁熙就再没来联系洛真,彩儿收着袁熙书信的匣子也没再打开过。
倒是林夫人和刘维善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让洛真觉得头疼。甄容自那天晚上一支舞,在这无极县便出了名,盛名快要与甄洛比肩了。
时传甄家二女娇,一个诗书歌赋好,一个鼓上起舞妙。
鼓上舞是西汉赵飞燕的绝技,一舞动天下。如今甄荣的效仿也为她博得一时的风头。果不其然,陆续便有媒婆来上门说亲事了,只是林夫人都一一回绝了。
张氏不解“宛秋,莫不是你要求过高?我看那提亲的人里不乏才俊。”
林夫人笑的嘴角抽筋道“是荣儿有心上人呢,那人家世也不差,只是还未定下来。”
张氏乐得拍掌道“可要快些,与洛儿一齐办才热闹呢。”
林夫人诺诺称是。
甄俨辞了官,有心人便把那官职安在了甄尧身上,洛真发现甄尧换了铜印墨色绶带后也为他感到高兴,尽管现在汉朝已然是一个空架子,但这体系还是照常运作,月俸是照常发放的,且这官位放在无极县也是个不小的官,免去了很多麻烦。
甄尧除了必须要去参加的朝会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陈夫人身边,甚至再像明月楼里那样类似的消遣,他也全部推了。另一边,穆妙菡衣不解带的贴身照料着陈夫人。然而病来如山倒,众人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陈夫人病的越加严重,天气越变越暖,景色也是日渐好了起来,她却连床都下不了。洛真贴心的把自己房里那些花运到陈夫人的房间里,说是填点生气,让陈夫人心底喜乐。
那日清晨,还是蒙蒙亮的。洛真便听见丧钟敲响了。
咚的一声,敲得人心底发凉。
彩儿与外面传话的丫鬟交头接耳了一阵便走进卧室来,声音里全然是哀伤的影子。
“小姐,陈夫人过世了,卯时的事。”
洛真闻言心中涌上一阵酸涩,连忙起身穿衣服,彩儿疑问道“小小姐,你要做什么?”
洛真一边穿一边轻声说“我要去看看。”
哪知彩儿走进来直接按住了洛真“陈夫人不过是个妾室,小姐你这样去不合礼节!”
洛真脑中一片混沌,她不知道那时候妾室的地位竟然如此低,大约是张氏不是那么暴戾的人,才使得甄府上下和气荣荣。
如今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洛真愣了一下,却依然自顾自的穿上衣服。
“可是我还是要去。”
彩儿嘀咕了几句,不知说的什么,却是拿了厚的披风随着洛真去了偏院。
陈夫人的院子里没什么人,她一向喜欢安静,如今忙活的身影三三两两,不过是穆妙菡带来的丫鬟和准备后事请来的外人。
在那一众灯火中,洛真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床边的甄尧,而陈夫人已经换好了寿衣,就要抬进棺材里。
一众抬棺人站在甄尧身后手足无措,穆妙菡也跪在甄尧身边,细细的劝说着,眼圈已然发红。
洛真看不到甄尧的面容,只是那背影就如此难过。
许久,甄尧侧身,闪出一条路来,露出陈夫人最后的模样。淡然的微笑还挂在嘴角,久病的脸色白如蜡纸,却写满了温情。
抬棺人将陈夫人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棺材里,又抬向外室简单设置的灵堂。
甄尧随着棺材的视线,陡然落到了门外那人的身上。
她站在夜色与灯火的分界线,只有半边脸打上了柔和光芒,却已是满布泪痕。身影绰绰,目光灼灼。
洛真一步一步走进来,周围已经没了声音,丫鬟们该是没想到洛真的到来,连穆妙菡的脸色也有些诧异。
“我想来送陈夫人最后一程……”
话还未完,便被甄尧一把揽在怀里。
他的怀抱冰凉,衣服穿得急,却也如此单薄。洛真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颤抖,似乎在抽噎,一滴一滴的热泪落进洛真的脖颈上,烫的让人心疼。
洛真本想抬起手环抱住他,却发觉穆妙菡深沉的目光正对着自己,抬起的手也放下了,只轻轻地在甄尧耳边说这“逝者已矣,何必徒增业障?二哥,我想陈夫人她也不会看到你现在这么无法自持的模样。”
一句‘二哥’让甄尧瞬间清醒过来,慢慢放开了洛真,抚了抚她的肩膀,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兄妹间的拥抱一样。
“洛儿有心了,这边也处理好了,你快些回去吧,叫人看见了总也不好。”
甄尧说的故作镇定,若不是脖颈的湿热,洛真也会被他表面的坚强骗了。可是看到穆妙菡怪异的眼神,洛真也有分寸,只说了些安慰的话便回去了。
天色将要大亮,照的世间一片发白。
白兮兮,是洛真见过最惨淡的颜色。
陈夫人不能入甄家祖坟,甄尧寻了个风水宝地,建了个衣冠冢,而将陈夫人的遗体火化了,细细的装进罐子里。
那时候火化是很忌讳的一件事,如果不是陈夫人希冀如此,甄尧也是不愿的。
丧事办的很隐晦,没有洛真想象中隆重。张氏哀叹过几次,见到甄尧时只问了句“你可想好了?”
甄尧点了点头“我有了决定。”
张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一阵叹息。
洛真不知道张氏和甄尧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只觉得他们似乎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
入了夜,洛真刚要休息便闻得彩儿惊讶道“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洛真这头向外室走去,甄尧也堪堪站定。
“二哥,你有何事这么急?”
甄尧的脸色发白,胡须却剃的干净,看起来较前些日子还有了些精神。他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我要走了。”
洛真皱眉“去哪?还有很多事还未定,你就要出远门么?”
甄尧摇了摇头,不回答反而向前一步,靠近洛真。甄尧如今的个头已经很高,他一站过来就挡住了全部的烛火,洛真只看得见眼前他的脸,清晰却悲伤。
他说“洛儿,你愿意……和我走么?”
这一句话像是惊天雷一样让洛真不明所以,洛真苦笑“二哥,你在说些什么?”
话还未落,甄尧一把抓住洛真的手,悲戚道“洛儿,你不知道么?我的心里一直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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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此生已不复相见(有图。)
东汉灵帝熹平四年(175年),京城洛阳出了件大事。
在太学门口,立了一块石碑,内容是官方钦定的《六经》,作为天下读书人校订文字的范本,这就是著名的《熹平石经》。一时之间,太学热闹非凡,每天来此观摩的人很多,车马上千,道路为之堵塞。
石经的书写者便是蔡邕。
夏侯樱是夏侯宗族里的庶女,当时的夏侯宗族出武将,而夏侯樱的母亲性子寡淡,夏侯樱自小又对读书感兴趣,母女二人在宅门里的生活自是不得人心。
直到在一次洛阳书会中,偷偷溜进去的夏侯樱撞到了蔡邕。
蔡邕时年四十二岁,在那个古人多衰的年代里,他却保留着一副年轻的面庞。喜怒不形于色,超然脱俗。本有万千少女追捧,他却孑然一身,从未娶亲。
蔡邕微微攒眉道“你是哪家的女子?如此莽直,若是惊扰了贵人,可小命不保。”
蔡邕口中的贵人自是那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公侯和卿大夫,他们肚中无墨却想要来与蔡邕结交,沾沾名气,一向为蔡邕不耻。
夏侯樱也就是闻得此言才惊觉蔡邕的不同,目光之中不由多了许多钦佩和赞赏。两人便由各自对*风气的看法,到诗书五家娓娓谈起,彼此仿若心灵相通一般,观点也是如出一辙。
蔡邕平静如水的眼神里终于起了波澜,看向夏侯樱的眼神渐渐温柔似水。待夏侯樱走后,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落在他的心间,无法消散。
一文《青衣赋》闹得人声鼎沸,也将那位青衣女子的身份演绎的扑朔迷离。
大家都在猜那女子是谁的时候,蔡邕便登上了夏侯家的门提亲去了。让众人不解的是,蔡邕提亲的对象竟然是个庶出的女子,还是那个宗族里最不受待见的夏侯樱。
文臣武将之间有着微妙的矛盾,夏侯宗族的人本不愿答允,奈何蔡邕的盛名已经到了一举一动都被众人关注的地步,夏侯宗族也不好为难,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夏侯樱也是芳心暗许,如今二人结为连理,自然恩爱有加。
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叫曹操的小生。
蔡邕对人才倾心结交,唯才是用,并具有相当的眼光,那时候他便看中一个洛阳部尉,唤作曹孟德,二十岁举孝廉。他出身与一个虽有权势,却为氏族之流所鄙视的宦官家庭,也就是这样的出身让他在官场中屡屡受挫,蔡邕却极力赞赏他,并大力举荐,两人遂成管鲍之交。
曹孟德时常来蔡府探望蔡邕,也就见到了他如花似玉的娇妻夏侯樱。
说起来曹操本是夏侯宗族的后裔,却因曹父曹嵩成为了中常侍大长秋曹腾的养子才改了姓氏。因着这层缘故,曹操与夏侯樱也相交甚好。
婚后第三年,夏侯樱生了双胞胎,女孩取名蔡琰,男孩取名蔡珂。
只是刚出了月子,夏侯樱便抱着男孩不辞而别,蔡邕几经搜寻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而后便抚养自己唯一的女儿长大,终生未娶。
第二年,曹操纳了个妾室唤作卞雪阳,据闻与夏侯樱有七分相似。
这是许多人知道的真相,而大家不知道的是,夏侯樱独自抱着蔡珂流落到无极县,凭着绣活在甄家的布庄里为生,遇到了当时的上蔡令甄逸。
甄逸觉得此妇举止气度不是寻常之辈便留心查探,奈何夏侯樱从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直到那天蔡珂生了急病,高热不退。恰逢大雨,街上哪来的医馆还开门了?
夏侯樱抱着蔡珂跪倒在甄府前,甄逸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派人重金去寻了大夫来,这才救了尚在襁褓中的蔡珂一命。
而夏侯樱也将自己的身世袒露给甄逸,当讲到自己逃离蔡邕的原因时,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而甄逸也不禁为之动容。
曹孟德与蔡邕来往甚密,蔡邕也对他不设防,夏侯樱当那曹孟德该是文雅之士,也与之不计较虚礼。那时候夏侯樱怀孕四月余,逢着炎热的夏季,便身着薄纱,在四周挂了帐幔的凉亭休憩。蔡邕去了周边讲学还未回来,曹孟德不知怎的穿过前堂来到了这后院凉亭。
夏侯樱感觉到好像有一个人在抚摸自己的身体,大手游曳在薄纱上,尽是私密处。恍惚中睁开眼,却见曹孟德眼中炙热的看着自己,他的手还在自己身上,即使看到自己醒来也没有撤走的意思。
夏侯樱瞬间清醒过来,恼怒至极,一巴掌向他扇去,却反被他一把抓住握在手里。
“你在做什么?我是你的师母!”夏侯樱挣扎不得,便大声喊了起来,却不知因为正午的原因,还是别的,周围竟没有一个人闻讯赶来。
曹孟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对不起老师,因为我竟然喜欢上了你!”
夏侯樱愣住了,却仍然感受到巨大的屈辱“既然如此,还不快快退下!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曹孟德的眼中却显出一份狠厉“我既然来了,哪有不成事的道理。”
说着他大手一挥将夏侯樱身上的薄纱撕成碎片。
午后的燥热散去,凉亭一片狼藉。
曹孟德整理了衣裳翩然而去,留下一言道“我若是你,定不会将今日事说出去。”
夏侯樱裹上破碎的薄衫,定定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形,强忍的泪水这才簌簌的落下。
她能说出来么?自然不能。她的脸面可以不要,可是蔡邕怎么办?看着眼前大片的荷花池,夏侯樱脑中空白,竟萌生了要跳下去的想法,可是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了蔡邕的孩子啊!
终于,她选择了若无其事的活着,与蔡邕谈笑风生,甚至面对曹孟德也面不改色。
一次谈笑间,蔡邕道“孟德乃大才,只是年少气盛,不要让温柔乡牵绊住了脚步才是。”
曹孟德在席间悠然抬头,眼睛却瞥过夏侯樱,笑意耐人寻味“老师不要为学生担心了,学生已经把心中的心结解开了,女人与我如浮云。”
蔡邕注意到夏侯樱难看的神色问道“樱儿你怎么了?莫不是肚子里的淘气鬼让你没有休息好?”
蔡邕轻轻将夏侯樱揽在怀里,温柔宠溺的搂紧她的腰肢。
夏侯樱只得哑然失笑。
生产之后,蔡邕喜极而泣,半生无子女,如今夏侯樱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可是没人注意到,夏侯樱眉间的忧伤。
女儿身子弱,夏侯樱便选择抱着儿子蔡珂漂泊而去,离开这个让她忧愁繁琐,恨意加身的地方。她没办法再撑下去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也该离开了。
甄逸了解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便以妾室之礼将夏侯樱改名换姓做陈雅芝,带回家中。不为别的,算作报答蔡邕当年对自己的提拔,且甄家家大业大,养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张氏知书达理,闻得那襁褓里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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