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真跪在张氏门外狠狠的叩了三次头,泣声道“孩儿不孝只是此次情况危急,我必须要重返袁府,否则此生只怕良心难安。”
方玉如瞧着洛真孤弱的身形,暗暗抹了泪。小仕铭已是五六岁的样子,直奔洛真跟前将她扶起,眨巴着眼睛,糯糯道“我在父亲批阅过的书里看到他写的这样一句话行于世间,不怕风雪前路,不惜身后牵绊,但求无愧于心。无论姑姑你要做什么,我和母亲还有奶奶,都会支持你”
提及甄俨,洛真眼中忍着的泪水终于翩翩而落,她轻轻吻了吻小仕铭的额角“二哥定会以你为骄傲,你也答应姑姑,在姑姑离开之后,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奶奶,好么”
小仕铭重重的点头,眼中全是承诺之意。
张氏的声音也终于从一门之隔的屋里传来,明显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洛真则泪落得更甚,似乎预感到,那是张氏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洛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因为你从来不是为自己活着。你的命运里,已经捆绑了太多无论你愿或不愿,你都得好好活着,带着他们那份一起活下去。”
张氏说的是甄俨,却让洛真窥得自身更遥远的路途。含泪而去,面对的是迷雾重重,又泥泞难走的路,可是袁熙,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你不恨我了。
夏侯娴带给洛真的,不止是如今天下大势,更多的是袁绍手下部将的调动对袁府内形势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必然对毫无依靠的江舟晓,苏冬雪等人是不利的。除此外,洛真更担心的是袁绍此次兵败,便从巅峰摔落,直至谷底。
作为袁绍所留的后路,袁熙则不得不踏进这烽火四起的战场。而曹操,杀了吕伯奢后便被冠以奸雄名号的人,定会斩草除根
洛真紧了紧手里一根银簪,时局动荡,天下大乱都与她无关。她只想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她不想对谁有所亏欠,尤其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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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纤手相凝香有时
路上的颠簸丝毫没让洛真失了精神,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此次回去免不得要打一场硬仗,自然要保持好的状态。夏侯娴则心事重重,一路下来,却是都没怎么休息。
知微而窥天下,许多大事反而能从一方宅院里看的清清楚楚。洛真前脚踏进袁府正堂,便瞧见堂中人神色各异。只一个照面,立时便知道如今形势的逆转。
刘氏稳居正堂,瞧见洛真的表情像是施舍般,笑道“当年大将军看在熙儿与你的情分上,没治你一个‘七出之罪’,如今你不好好在你那甄府里待着,回来做什么?”
洛真微微躬身,竟是极为恭敬“父亲既然没有做主休了我,显奕也没有表示,我甄洛自然还是袁府的人,是袁二公子的妻子,自然应该回来。”
一番话虽是不卑不亢,可洛真挺直的脊梁后已经冒出冷汗来。瞧着刘氏渐渐僵硬的脸色,不由有些忐忑。当年一走了之,毫无交代。如今再度回归,刘氏自然对自己千防万防。
果不其然,刘氏登时便嘲笑道“好,我袁府养一个闲人倒也养得起!只是疏桐院已经是彩儿的院子,如今彩儿和仓舒也住的惯了,我也不好叫他们搬走……你若留下,便只能住在疏桐院的丫鬟房里了。”
朝露和夏侯娴站在洛真身后,此时不免都有些气愤,却见洛真微微点头“如此也好,谢过母亲安排。”
刘氏惊讶的呵一声,像是瞧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当初云水亭畔,孤傲清高的洛真,却是接下了自己的下马威,甘愿屈居与丫鬟房?甚至和当初背叛自己的彩儿,同处一片屋檐下?
郭宜安淡淡开了口,瞧着她眉间略微得意之色,便知这几年该是也在府里有了地位。然而这地位是刘氏给的,还是自己谋来的,便不得而知了。
“当年一事,萤儿都未重处,如今与三公子重修于好,也算是众人乐见。如此,若再以当年之事为难洛儿,情理上是否有些过不去?”
刘氏乍一听还以为郭宜安这是在帮衬洛真,可瞧着郭宜安似有所指的笑容,才明白郭宜安是在将矛头转向逢萤。
当年袁绍虽是放话休了逢萤,可任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形势之举,逢纪与袁绍出生入死多年,如何动她女儿分毫?所以不过与洛真一样,只在柴房关了一晚便放了出来。不同的是,洛真被送走,而逢萤留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竟是彩儿与郭宜安渐渐出彩。刘氏即使偏心袁尚,却也要先避嫌,冷淡逢萤。直到袁绍挥军南下,逢纪担任运输总管兼护军,府里才再度平衡起来。
田丰下狱,吴琦岚禁足,郭宜安眼中自是不屑于彩儿这种卑微出身的人争权谋势,她的眼光时刻放在逢萤身上,如今由洛真再度扯上逢萤,也是想看她难堪。
逢萤果然面色难看起来,当年江黍死状凄惨,即使不是她一手造成的,也与她脱不开关系。三年来,每每想到江黍,逢萤便心悸不已。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哪来的那么多害人之心?若不是为了袁尚,若不是一心听从刘氏的安排……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不如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提?”逢萤红着眼,一字一句回着郭宜安的话。
刘氏轻声咳了咳“宜安?秋月该是去学琴了吧?”
郭宜安脸色变了变,随即应声,起身行礼离开了正堂。逢萤稍稍露出些得意之色,也借口着什么告辞了。一时间,堂前只剩余了刘氏与洛真一行人面面相觑。
洛真微微一笑“母亲,我这便去整理了,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刘氏按着眉心,极不耐烦的模样,挥了挥手“去吧,先去跟彩儿打声招呼。”
疏桐院里,夏侯娴不放心,坚持着把洛真一直送到院里。还未踏进门,便听得一阵咿呀学语,洛真僵直了身子,内心泛过一阵酸涩。
朝露推了推洛真,几人这才走进院子里来。
三年间,许多摆设都变了,唯独院中间那棵桃花树已然开始飘着落叶,和往年一样衰败的景象。
彩儿和仓舒正在树荫下的藤椅上玩乐,许是听到人声响动,仓舒转过身来。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便落入洛真的眼中,他伸出手,直直的向洛真伸过来“抱抱……”
彩儿也是一愣,随即按下仓舒的手,起身唤丫鬟把仓舒抱走,自己则迎了上来。
即使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想必彩儿过得较吴琦岚也差不到哪去,脚踩素白云靴,一身暗绿色裙裾衬得身形窈窕有致,耳坠上一颗红玉坠子晃啊晃的晃花了洛真的眼,而那一头飘逸的黑发则绾的整齐端正,配上那张白净秀气的脸,说不出的养眼。
养眼?洛真苦笑不已,正是她将自己狠狠蹂躏在脚底,踢入深渊。
彩儿微微昂首,虽不致盛气凌人,却也高傲。“甄夫人?可是回来久住?呵呵,不巧,这院子仓舒甚是喜欢,老夫人派给我了。”
洛真颔首,叫人只看得她颤抖的唇。“我与朝露同住,彩儿夫人不必挂念。”
一句甄夫人,一句彩儿夫人。两人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不止是加了个后缀称呼的距离。
彩儿转身,身形潇洒“请自便。”
待彩儿身影消失在正房里,朝露终是忍不住大声道“她算什么东西!”
洛真转身嘘一声,笑的凉凉的“走吧,我们放下行李,去看看那些故人。”
夏侯娴与洛真寒暄几句便回了竹漪院,此次亲自带洛真回来,刘氏不知道该如何整治夏侯娴,可是无论怎样对付她,她都会保护好洛真,将她送到袁熙的身边。
朝露的房间不算小,原本便是与彩儿两人住的房间,如今却是蒙了尘。朝露手脚麻利很快便打扫的干净,洛真则负责整理衣物,拿出一叠当初袁熙给她写的信来。
巧的是,彩儿虽然收集了那许多的信,却留在了甄府小院里,藏得床下角落,恰巧被洛真发现。这三年,便是这些信陪着洛真度过的,让她还有信念,可以求得袁熙原谅。
朝露看见洛真愣神的模样,叹一声道“夫人,公子一直没有给你回信么?”
洛真收了信,码得整齐,放在枕头下面。
“不说他了,我们去看看江舟晓和苏冬雪吧,许久不见,不知道他们……”
“甄夫人。”江舟晓出现在门房边,逆光里,瘦骨嶙峋的她难得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芒。洛真倏忽间心疼,望向江舟晓憔悴的脸色,木讷开口“你……还好么?”
江舟晓却扑通一声跪下,整个人像一个落叶一样,呈现出衰败的姿态。
“求你,救救王荣吧!”
朝露忍不住上前,她与王荣已经数月没有联系了,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眼中的焦急丝毫不比江舟晓短却半分。
洛真按住朝露的手,转而将江舟晓扶起,三人关了房门,这才说起王荣的事。
原来自从刘氏安排那四个侍卫跟随洛真去暗杀她,反被子桓一刀毙命。侍卫的家人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明不白自家人便丢了性命,几次三番明里暗里来袁府寻个缘由,都被刘氏搪塞过去,最后才干脆推到侍卫头领王荣身上。
王荣知道真相,可是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那些侍卫的家人哪能就此罢休,明知王荣没有动机,却也得了刘氏的指点,揪住王荣不松口。
洛真皱眉道“难道不能和解?”
江舟晓抿了抿唇“可以……一百两纹银。”
洛真心中一算计,此事只有拿钱解决的办法,别的路也行不通。自己随身携带手势珍宝大约五十两,江舟晓和王荣亦有存蓄,该是够了。
“既然是一共一百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个人一百两。”江舟晓的表情快要哭了“一共四百两……”
四百两,在战乱年代,大多数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即使是在袁府,家眷们的月例银子不过一个月十两,丫鬟侍卫则是二两。
洛真这下沉寂了几秒,才开口道“或许还有一个热有办法,朝露,你还能联系到*大夫么?”
朝露先是一怔,继而连忙点头“我这便去寻张大夫!”
袁府几年前那夜的变故完完全全被压了下来,旁人哪知其中天翻地覆?所以*的名声仍然在,不过会被旁人打笑着问一句“怎的不见张大夫往袁府跑了?”
*只得笑笑“袁家有了周栾,怕是瞧不上老夫了。”
此番一话,竟是将周栾无形中捧了起来,三年一过,周栾的名气还真就渐渐盖过了*。*却也不计较,似乎过了那件事,他对于名利都不在乎了。整日去万花楼找万老板尝一尝新酿的酒,或是自己鼓捣着酒精提纯器,适用于外伤患者。
生活不过是平静般无波,直到朝露找上门来,道一句“张大夫,夫人找你。”
当年万花楼万老板付给洛真的一百两纹银还存放在*处,若不是江舟晓和王荣遇到今日的麻烦,或许洛真还想不起来。
*皱着眉头打量洛真这一件小小屋子,可再见洛真却发现她则更加出众,仿佛坠入人间的仙子,不受环境险恶影响,单是坐在那里,便发着光。
“夫人,别来无恙。”
*微微笑着,仍是慈祥的模样。洛真却是几乎红了眼“当初的事,还是连累您了,我着实过意不去。如今却又有麻烦需要您帮衬……”
*躬身道一句“夫人请说。”
江舟晓和王荣的积蓄加上洛真的随身物品能凑够一百两,所以洛真便向*开口说起剩余三百两的事情。
*捋了捋胡子“夫人可还记得当年万花楼老板付给你的一百两契约金?剩余的二百了,我张某还是出得起的。”
淡然的话语在耳,洛真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江舟晓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朝露也禁不住擦了擦眼角。
这便是洛真再回袁府的开端,已然步履维艰。
而袁绍与曹操的对峙,已经进入拉锯战中。让袁绍气急的是,自己明明可以碾压曹操的兵力优势,反而占不到半分便宜!倒被他几万兵力制约……
此时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制胜的关键,偏偏上天似乎格外苛待袁绍,扔给他一个又一个失败的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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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官渡两岸,曹袁二军依沙堆建营,曹军一度出击,不利而归。;
双方相持三个月,曹操已然粮草不济,兵少粮缺,士卒疲乏,后方也不稳固。曹操一度打起了退堂鼓,写信与荀彧商议退守许都。
荀彧则不然,回信道“袁绍将主力集结于官渡,想要与公决胜负。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这是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所在。”
荀彧略有所思,继而写道“当年楚、汉在荥阳、成皋之间,刘邦、项羽没有人肯先退一步,以为先退则势屈。现在公以一当十,扼守要冲而使袁绍不能前进,已经半年了。情势已然明朗,绝无回旋的余地,不久就会发生重大的转变。这正是出奇制胜的时机,千万不可坐失。”
曹操于是再度定下心来,等待时机。郭嘉献计偷袭袁军粮车,于是曹操派出曹仁,史焕暗劫袁绍粮车千余辆,使得袁绍一时间也乱了阵脚。
粮草是战之至重,许攸献计,回到袁绍的封地里大肆征粮,务必要保证后方供给,才能继续与曹操对战。而曹操该也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曹操必定狼狈撤退!
由此,征粮的消息便迅速在河北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人心惶惶。战乱年代,谁不知粮食就是性命?穷苦人家即使拼上了性命也不愿交出半斗米,许攸也只好向着乡绅商贾下手,首当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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