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人相见
1961年。割罢麦,打罢场。秋庄稼还没有安上,白家庄就要搬迁了。
这个消息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闻。因为,从丹江口大坝开始建设那一天起,白家庄就哄着要搬迁。具体搬到哪儿?那个地方的山多高?水多深?地多肥?没有人知道。反正,青海是去不成了。去青海移民支边的人大都回来了。有死的,有伤的。没有死没有伤的,一路讨饭回来,没有了户口,没有了口粮,穷得连裤子也穿不起了。搬迁成了白家庄人的心病,让人忧愁。人们在这种忧虑中过了三年,麻木了,淡忘了。这时候,搬迁却真的来了。
去码头迎接移民工作队的是白家庄的妇女队长李丹花。
这天早晨,李丹花坐在楼门旁边的小椅上,敞着怀,用一对儿又白又大的*给女儿雪莲喂奶。队长白中举端着饭碗走了过来。
白中举瞟了丹花一眼,急忙把头抬了起来,心里道,这闺女,也真是的,哪有这样奶孩子的呀。
他用力“咳”了一声,大声道:“丹花!”
丹花抬起头,看到队长站在自己面前,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急忙把衣襟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只露在外面的*。
白中举说:“丹花,今天区里派来了一位移民工作队员,你划条船到码头上接一下,我给你记10分。”
丹花说:“四爹你就放心吧,我这收拾收拾就去!”
白家庄有白、吕两大姓。按辈分,白中举比丹花的丈夫白顺阳高一辈。在白家庄,公公与儿媳的关系很微妙,很正统,相互之间是不能开玩笑的。
队长白中举安排丹花去码头接区里的领导,实际上是照顾她,不想让她下地干活。毕竟,丹花刚刚出月子。刚刚出月子的女人是不能干重活儿的。
白中举安排完工作,就端着饭碗,转过头,“哒哒哒”地走了。白中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把时间看得比他的儿子还要重要。
丹花给女儿雪莲喂饱了奶水,交给婆婆,就出发了。白家庄背靠李家岭,面向顺阳川。丹江在村前分了一个汊,把村子围了起来。从白家庄到李官桥码头,走水路6里,走旱路15里。白家庄河水浅,大客船是进不来的,只能用小船。
到了李官桥码头,客船还没有到。丹花便把小船靠在岸边,拿出鞋底,坐在船头,一边纳鞋底,一边等人。临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的,有点扎人。丹花时不时地站起来,往东边张望。一艘帆船在丹花的目光里,由远及近,向码头靠了过来。
船上走下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白家庄的大队长李水瓢。李水瓢的后面,跟着一位年轻人,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丹花把鞋底收起来,放到船舱里,上了岸。
到了跟前,丹花一下子愣住了。因为,这位年轻人不是别人,是丹花的高中同学毕国宝。
说起毕国宝,丹花与他之间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
高中的时候,丹花是学校出了名的大美女。用现在的话说,那叫清纯美少女,特靓。毕国宝是干部家庭。据说,他的父亲是县里的大官。具体是啥官儿,他没有说,丹花也没有问。不过,毕国宝对丹花特别有意思,他给丹花写了情诗,还要与丹花约会。
丹花没有去。丹花不与毕国宝约会不是因为讨厌毕国宝,而是因为丹花是名花儿有主。在丹花没有出生的时候,丹花的父亲李算盘就把丹花许配给了白顺阳。丹花与白顺阳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两个人之间还是有感情的。究竟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情,丹花没有考虑。高中毕业,正赶上大炼钢铁,吃食堂饭。饥饿的丹花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儿事儿,就被白顺阳用一条彩船接到白家庄,结了婚。
李水瓢见了李丹花,就跟她打哈哈。李水瓢笑着说:“这个老白真知道心疼人,派一个大美女来接我们呀!”
李水瓢是大队长,平日里就爱跟大队的年轻女人打哈哈。女人们骂他几句,他就会笑得合不拢嘴儿,心里想吃了蜜一样的甜。丹花不喜欢这种见了女人眼就绿了的男人。可是,在毕国宝面前,丹花故意装出一副*不羁的样子,大声地对李水瓢说:“李大队长也需要女人疼呀,我的奶真憋着呢,要不要吃几口再走呀!”
在丹江两岸,女人说要给男人喂奶,那就是骂人。因为,女人的*只有自己的孩子才可以吃。李水瓢听了丹花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笑。他的嘴儿笑得像水瓢一样大。
李水瓢转过身,对身边的毕国宝说:“看看,农村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个都是刺玫瑰,看着美,闻着香,摘着扎手。这不,一张嘴儿,就把我骂了。”
毕国宝笑了笑,没有吭声。
李水瓢把李丹花喊过来,说:“李丹花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区里新分配来的移民干部,姓毕,叫毕国宝。毕工作员具体领导咱们白家庄的移民搬迁工作!”
其实,李丹花早就看到毕国宝了。刚才,丹花是故意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给毕国宝看。她听了李水瓢的话,向毕国宝伸出了自己的手,大声说:“热烈欢迎毕工作员来白家庄工作!”
毕国宝的脸红了。他握着丹花的手,道:“丹花,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让我找得好苦呀!”
丹花知道毕国宝话中的意思。丹花听妹妹江花说过,自己出嫁后,毕国宝到她的家里找过我她。为了不让毕国宝继续往下说,丹花急忙道:“哈哈哈,原来是老同学呀,当了大干部,我都不敢认呢!”
毕国宝的脸更红了。他道:“我来白家庄做移民工作,希望老同学多多支持!”
丹花握着毕国宝的手,用力摇了摇。毕国宝的手很软,很嫩,就像是一个女人的手。丹花道:“一定!”
李水瓢见了,赶忙打趣道:“没有想到,毕工作员在这里遇到自己的红颜知己,祝贺!祝贺!”
三个人上了船,丹花摇起了橹,小船便慢慢地离了岸。一路上,丹花与毕国宝各怀心事。可是,有李水瓢在船上,又不能明说,只能打哈哈,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向白家庄驶去。
2、乡村会议
毕国宝的到来打破了白家庄人的平静。
秋庄稼不能安了,房子不能住了。
搬迁,搬迁,搬迁。
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搬迁,是保障社员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可是,社员还是有些不相信。祖祖辈辈居住的白家庄,怎么可能说拆就拆了呢?人们议论着,观望着。
可是,时间不等人。这次是真搬迁,不像以往,说说算了。毕国宝召开了生产队队委会,具体研究白家庄的搬迁工作。
毕国宝道:“昨天,县里召开了移民工作会。丹江口大坝要围堰壅水,李官桥、埠口两区124米高程以下的土地马上就要被淹没,库区群众必须无条件紧急搬离淹没区。咱们白家庄生产队是白家庄大队唯一的搬迁队,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如果不能按时完成党交给的搬迁任务,那么,丹江水一上来,伤了人,淹没了房屋,咱们在座的一班人将会成为全庄的罪人,这个责任,谁也负担不起呀!”
队长白中举问:“那今年秋天的庄稼还种不?”
大队长李水瓢说:“种个*毛,水一上来,连村庄都要被淹,你给丹江河里的乌龟种的呀!”
杠子爷说:“不种秋,咱们吃啥?喝啥?”
毕国宝说:“这个县里有规定,库区移民在没有安置好以前,县里统一补给粮食!”
杠子爷说:“不搬,不搬,就是不搬,给我一座金銮殿也不搬!”
毕国宝说:“搬迁是国家政策,这个问题不容讨论。咱们要讨论的是如何搬迁问题!谁要是反对搬迁,就是反对党,反对社会主义,就是反革命!”
毕国宝这么一说,会场上马上就静了下来。反对搬迁就是反革命。解放的时候,白家庄人在李官桥亲眼看到*反革命分子的场面。要是成了反革命,还不被拉去砍头?谁也不想成为反革命。因此,谁也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可是,搬迁毕竟不是小事情,涉及到家家户户。会议的氛围很凝重,仓库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烟雾。
为了加快搬迁进度,毕国宝、李水瓢还有队委会的干部分成了两个工作组。白家庄有白、吕两姓,也是两个大家族。两个工作组分别由毕国宝与李水瓢带领,各分包一个家族。毕国宝负责吕姓那边的移民工作,魏铁杆负责白姓这边的工作。
工作研究妥当,便开社员大会。为了开好会,队委会结束后,毕国宝没有休息,一直坐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写讲话稿。他希望能够把搬迁的重大意义给社员们讲清,讲透彻。
可是,事与愿违。因为,老百姓根本不愿意听毕国宝的大道理。在社员大会上,毕国宝出了丑。
会议是在夜晚召开的。晚饭过后,白中举敲响了钟。白家庄人听到钟声,放下饭碗,三三两两地向大槐树下走过来。
正逢月圆。皎洁的月光洒在会场上,亮堂堂的。大槐树下放着一张桌子,一盏马灯,还有两把椅子。毕国宝和李水瓢在桌子前坐定。白中举噙着一根旱烟袋,蹲在地上,“滋滋”地吸着烟。
家家户户的当家人到了会场,都往桌子跟前靠。女人们蹲在在后面,家常理短,嘻嘻哈哈的。最高兴的是小孩儿。他们在会场上,在人逢里,疯跑着,打闹着。
人到得差不多了。白中举取下口中的烟袋锅,在桌上敲了敲,大声说:“各家看好各家的小孩,不要在会场上闹。今晚的会议很重要,涉及到各家各户。下面,请毕工作员讲话!”
毕工作员就是毕国宝。毕国宝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稿子,在马灯下念道:“社员同志们,今晚咱们在这里隆重*,主要议题是搬迁。为配合丹江口大坝围堰蓄水,国家决定库区124米以下群众搬迁。搬迁工作意义重大,一是……”
毕国宝文绉绉的讲话引起了社员们的反感。人群里有人骚动。一个男人大声道:“毕工作员,能不能捞点稠的?赶快把会开完,我们还要回去搂着老婆日×(毕)呢!”
一句话,逗得会场上一片笑声。毕国宝知道,毕与×谐音,人们在骂他呢。毕国宝忍了忍,继续往下念,但会场的局面控制不住了。人们大声地喊着,吵着。
会场上一片混乱。
李水瓢站起来,大声道:“乡亲们,静一静,我讲三句话,讲完就散会。”
大家一听,便静了下来。
“第一句话,阳历6月6日,丹江大坝围堰蓄水,距今天只剩下10天。在这10天内,我们白家庄一定要完成搬迁任务。第二句话,明天,队里成立拆迁工作队,男女劳动力全部参加,一家一家地拆迁。顺序是按各家住的地理位置,由低到高。第三句话,拆了的家庭,先搬到李家岭的大队部和已经腾出的房子里。以后具体搬到哪儿,可以自由采点,可以投亲靠友,也可让国家安置。不过,这是后话,先搬出淹没区,以后再慢慢理会!”
李水瓢讲完,对白中举说:“你也讲两句?”
白中举大声道:“去毬,既然大家要急着回家抱老婆日×,我也不多说。各家都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早晨钟响,男女劳力带上工具,在大槐树下集合,散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会场上,又是一阵大笑。白中举知道,自己的粗话再次伤害了毕工作员,心里禁不住有些愧疚。可是,自己真是无意的。社员们一边笑,一边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去了。 。 想看书来
3、倒在情人的怀抱里
会议结束后,毕国宝把李丹花叫住了。
丹花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与毕国宝是一个工作组的。毕国宝要到群众家里摸摸底儿,做做工作。可是,毕国宝不认识人。他想让李丹花跟自己一起去做工作。
李丹花不愿意。因为,丹花的家中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其实,李丹花做梦也没有想到毕国宝会来到白家庄。毕国宝是组织派遣?还是自己要求?丹花摸不准。在丹花看来,毕国宝来白家庄工作有两个目的。一是有意做给自己看,二是想与自己叙叙旧情。虽然,李丹花也曾经对毕国宝动过心,但是,李丹花是一个本分的女人。她以前没有给毕国宝机会,现在,她更不会给毕国宝这个机会。
毕国宝说:“你是干部,干部就要做群众的工作!”
丹花说:“干部?谁是干部?”
毕国宝说:“你是妇女队长,又是队委会成员,当然是干部!”
李丹花一听,便笑出了声。李丹花还真没有把自己当做干部。生产队的妇女队长算啥干部?充其量不过是在小夫妻吵架的时候,前去劝劝架;在干活儿的时候,带带头儿。如此而已。可是,毕国宝竟然真的把自己当做干部了。
李丹花笑着说:“毕工作员,这移民工作我可不懂!”
毕国宝说:“你把我领到社员家里,工作我来做!”
毕国宝说到这里,李丹花便不好推辞,只好勉强应了下来。
李丹花领着毕国宝,先到九叔公家。一路上,毕国宝几次想问李丹花拒绝自己的原因,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犹豫之间,他们已经到了九叔公的家门口。
夜晚是做农村工作的最佳时机。因为,农村人把时间看得比金子都金贵。要是在白天,即使你说的事儿比天大,也根本没有人愿意坐下来听你的。
毕国宝与九叔公谈得很投机。九叔公是贫农出身,在旧社会吃了不少苦。淅川人重感情,有恩必报。解放后,九叔公一直念叨着共产党的恩情。再说,他是庄上年龄最大的,也是吕姓中辈分最高的。他得为大家作出一个榜样来。虽然,九叔公不明白国家为啥要建设丹江口水库,但是,他认为凡是共产党毛主席决定的事儿都是对的。
九叔公说:“这房子是共产党分给我的,现在,共产党需要,那就扒呗!”
毕国宝听了九叔公的话,握着九叔公的手,感激得泪水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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