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着急,五分钟很快就会过去。
我狠狠心鼓足勇气说道:“秦先生,我也有自尊的。不是为了我爸,我不会到这里来。希望您看在我这孝心的份上,能给我二十万。您就当做慈善事业了。老天一定会保佑您的,好人有好报。”
我终于想起我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我打出亲情牌,又扯上因果轮回,希望他能赏我二十万。我卑微得一点余地都没有,就跟乞丐差不多。
他说道:“我不信老天。你告诉我,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商人果然是寡情又自大的。我爸当年也觉得人定胜天,最后还不是被老天耍成这样。
我反问道:“您希望有什么样的好处?”我心里是冰凉的,我正在谈的交易,已经让我看出了苗头。
他说:“是你来找我的。为什么是我来说需求?”
我感到了秦绍的可怕。他一点都不像《爱上女主播》里的张东健,那是多温柔多完美的一个角色。秦绍他慢条斯理,连卖身都要我自己说出口,就像他是勉为其难接受了我的身体一样。
我冷着声音说道:“我还有这个身体。秦先生要感兴趣,尽管拿去。”我觉得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像是刀子,一刀刀地把我的脸割下来。
秦绍说:“好。以后一定要随叫随到。”
我觉得自己像个青楼里的妓女,客人来了,哪怕来了葵水,也要洗净了等着他。这就叫随叫随到。
我想我毕竟还曾是商人的女儿,血液里应该还留有商人的成分。我说道:“既然这样,价码能不能加高点?”
秦绍从这一刻终于有了表情变化,他眼角浮出一丝笑意,眼尾稍稍往上翘着,说道:“我每个月给你3万,要是坚持完半年,我再给你20万。坚持完一年,我给你40万。你要有急用,我可以先预支你10万。我有家庭,所以什么规矩你应该明白。”
我都不知道做情妇这事儿还有激励机制,跟公司里发年终奖似的,或者跟航空公司积累里程似的,做得真是专业。他给的钱低得让人无语,我爸当时花在女人身上一个月的钱都够我半年了。我不晓得郑言琦怎么会说他出手一向大方。但在商言商,把这么多钱扔在我这样没什么情趣的女人身上,我觉得也差不多了。我想到半年后我就可以拿钱做换肾手术了,立刻说好。我没有犹豫的时间,哪有说“我回去想想”的余地。
秦绍看了看怀表,说道:“还有一分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但是我那时肯定是因为完成任务之后瞬间放松下来,就像跑完一千米之后突然慢下来一样,我忽然加了一句:“我需要说明,像S M、3 P之类的,我是不能接受的。”
我觉得我是个天生的老鸨,说这些话时,跟讨论合同追加条款似的一样面无表情,一点羞涩的表情都没有。
可是我说完了之后也没有后悔。我长得挺好看的,但比起他们圈子里见过的那些倾城倾国的美人,我还只能算个路人。现在情妇都流行低龄化,最好是刚成年的跟花苞一样水灵灵的姑娘,要是喜欢性格放荡一些的熟女,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床上技巧,无法讨好金主。怎么想我都是个不合格的情妇。所以我今晚过来,本来就打算收点一夜情的费用的。没想到谈了个长期合作的生意。
我老爹曾说过,越是斯文的人,越是衣冠禽兽。我担心秦绍在床上是有怪癖的人。
秦绍可能真的很意外,像他这样沉得住气的人竟然还微微皱了皱眉。
一不做二不休,我补充道:“你看日本女优拍片时,都提前说好这些事情的。要是没有提前沟通,可以追加钱或者拒执行。”
秦绍的眉毛皱得更明显了点。我想他肯定很后悔,他可能看上我的理由是因为我是个博士生。《喜剧之王》里张柏芝穿着女大学生服出台,纯情风满足了很多猥琐的中年人所有的征服欲,可现在大学生满街都是,已经拿不出手了,博士生才能产生优越感了。毕竟有钱人都是靠攀比获得安全感的。
秦绍再次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些厌恶。虽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我仔细看他时,他好像就跟原来一样,纹丝不动,跟雕塑似的坐在我对面。
应该是错觉吧。不然为什么要找一个讨厌的人做情妇呢?
五分钟应该到了。我站起来,跟他微微欠了欠身,走出这个囚笼。
秦绍忽然在后面说:“洗完过来陪我。”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转过身来看他正往里面的房间走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秦先生,您说什么?”
秦绍也不回头:“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我不知道交易是即刻生效的。签订个商业合同也应该开个香槟庆祝庆祝再去执行。没想到我一答应下来,这事就得照办。我必须得承认,我其实一直在扯虎皮拉大旗,是屏着一口真气才把这五分钟熬过去的。我根本没想过在实际运用中,我会怎么样。所以他说这样的话时,我都觉得这口真气已经散尽,血就会吐得满嘴鲜红。
事实上,我哪里有血可以吐得出来,我全身血液都凝固在一起了。
秦绍可能察觉到我没有动静,回头过来说:“你后悔还来得及。”
我说:“我就是在想,浴室在哪里。”
真气散了,就继续聚一聚,万事开头难,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雄关漫漫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我又开始背成语诗词了。
第9章 第三章 坠落;色(2)
迈入浴室时,我看见擦得锃亮的多功能大浴池,跟温泉池似的大小。做过有钱人的好处是,我不会跟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样,对有钱人的生活产生惊奇。我只是在重温以前的生活。我从容地看着各种按钮,科技日新月异,浴缸的功能丰富得像是你打算一辈子在浴室长眠。可是最终你会用的也就是放温水这个键,其它附加功能只是用来满足你的占有欲。就跟有再多钱,你常做的事情还是吃喝拉撒一样。
镜子里的我,因为缺眠,眼睛下方是浓浓的黑眼圈。眉间上的痘已经消退,只留下一个不易发觉的小点,但鼻尖又长了个不大不小的脓包。有一缕毛糙的头发被来时的风吹得直直地翘在半空。刚才秦绍对着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产生包养的冲动?
我洗澡时,想着万一我的时间比较长,秦绍会不会睡着了?可我知道我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最终我也搏不过我的命。我还是成为了一只狐狸精,天涯上拆散婚姻人人喊打的狐狸精。我想过了这一晚,我对温啸天也不抱任何期待了。死了活了,以后他都是路人。以后父母一西去,我也立刻跟着过去。这人世间真没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上次和他发生一夜情时,我没有知觉。这一次,我也希望能给我一杯烈酒,让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算了。我内心深处还希望秦绍是个恋尸癖,这样他把我杀了,我一了百了,尸体什么的,我赠送给他好了,只要把钱汇到我父母那里。
可秦绍毕竟不是这么变态的人。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围着个浴袍站在卧室的中央。
他的卧室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一张快和卧室等宽的大床和一个床头柜,什么都没有。
秦绍向我招招手。我就乖乖地过去。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又乖乖地躺在他身边。
我想那些女优们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是怎么面对镜头的呢?有话说“逢场做好戏,曲终忘故人”,戏要是做足了,故人真的就能被移出记忆了吗?
秦绍真的是个禽兽。我爸说的对,越是斯文的人,骨子里越是衣冠禽兽。
秦绍靠过来时,我感觉一座大山过来了。他本身是个有君王气势的人,对人物关系这么愚笨的我都嗅得到。所以我本能地把头扭了过去。
秦绍却用冰凉的大手捏住我的下巴,轻轻巧巧地扳了过去。他的眼神里有凌烈的光,但不是见着女人裸体有了兽欲的光,是厌恶、仇恨和轻蔑。我刚才没看错,他确实在谈话中就开始厌恶了我。我觉得这像是个阴谋,但我想我身无分文,我爸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我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值得让人家阴谋阳谋的。
我看着这眼神不由害怕,只好拼命地挣扎着往旁边退去。可秦绍压在我身上,我动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冷冷地说:“刚才给你机会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像个90年代的枪战港片,似乎说完这句话,我就应该被毙了。
他的嘴唇落在我唇上。牙齿把我的嘴唇拉起。这根本不是亲吻,这叫吞噬。我疼得要命。可我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手摸过我的胸时,我摇着头求救地看着他,我想告诉他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知道实行起来这么困难。我都想把自己凌迟处死,也不要没有爱的性。
可他哪看得见,或者即便看见了,他也是直接无视了。他的身子慢慢下滑,嘴唇慢慢啃噬到我的颈窝。也是跟猎豹进食一样的方式。我疼得不行,可奇怪的是越疼我头脑就越清醒。我知道我正在进行一场肉体交易。我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老爹,想起歇斯底里哭着喊着的妈妈,我还想起了温啸天。他曾温柔地像是对待一块易碎的玻璃一样亲吻着我。
我想他可能真的是死了,不然他怎么忍心看我这里任人欺凌?
秦绍扳开我的双腿时,我突然一阵恶心,是生理上的恶心,胃里的酸水正汩汩地往上冒。我可能没法接受除了温啸天以外的男人碰我的身体,它是如此迷恋着它曾经的主人,如此的忠贞不二,让居住在里面的灵魂黯然失色。
秦绍还在忙活他的事情,我的身体被有节奏地带动起来时,我终于忍不住,“哗”地全部吐在了那张华贵的雕花大床上。
我觉得温啸天真的死了,所以冥冥之中他的鬼魂过来表示抗议来了。
可我觉得很糟糕,我没有在任何一部小说一部影视作品里看过做爱做到一半吐了该怎么处理,何况做爱的双方是相互雇佣的关系。我担忧我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吓着秦绍,让他以后的生活里有阴影,这样的话我不仅拿不到钱,我还有可能被追杀。
他裸着站起来,一如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说:“去洗了。”或者他在假装风平浪静,耍酷而已。
我惊慌失措地立刻滚回到了浴室。我在浴室里对着马桶干咳,可是一点都没有吐出来。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我不明白刚才哪来的东西可吐。这有违于唯物主义。
我从浴室里冲完澡再出来时,秦绍已经在刚才谈话的小客厅里等我了。
我胆颤心惊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秦先生。”
秦绍说:“你过来。”
我照着他的话做着。
他说:“把浴袍脱了。”
我也照办了。
他说:“坐上来。”
我犹豫了一下,乖乖地坐了上去。
秦绍很快找准了位置,没有任何前戏,就这么进来了。
他说:“你自己动。”
我想这是今晚发生的最屈辱的事情。但刚才那种后悔的情绪也没有了。那时是吓到了,现在我调整过来,再次面对我需要去面对的现实中去。
我对性这方面只有一次经验,完全没有试过这样的姿势,他说让我动,我只好动。
我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我不敢看他,只能看着他身后的那个大挂钟。大钟摆一摇一摆地,计算着我的屈辱有多长。挂钟的玻璃在灯光下倒影出我和他两人赤身裸体的样子。我们见了两次面,算上刚才这次,已经做过两次爱,现在正在做第三次。
镜中的我像是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我看见了一个幻象,也许又是真的:我丑陋的脸上全是血痕,我正用力地撕开它,一串带血的表皮就掉了下来。我的脚下有滚烫的岩浆、有烧红的铁,映着我血琳琳的脸,如坠地狱。
我的胃又突然泛起一阵恶心。酸胀的苦水来得迅猛,我都来不及控制,就吐在了秦绍光洁的身上。
我没有想过,原来我是个精神洁癖患者。我没法接受无爱的性。我连做情妇的资格都没有。
我是该为我自己鼓掌还是悲哀?
秦绍一掌把我拍到在地上。我磕在大理石地面上,脑门突突地疼。我想他是有生气的资格的。我不仅不合格,还是个劣等的情妇。我连最基本的服务也提供不了。
秦绍走进浴室的背影都像是一只震怒的老虎。我很害怕,一动都不敢动地躺在原地,等着他出来。
可他出来的时候比刚才洗澡之前更加愤怒。他疾步走向楼梯那里,对着楼梯喊:“明叔,叫医生过来一趟。”
我原本是个性子淡的人,但无欲则刚,偶尔会说一些粗话,做一些壮举。虽不至彪悍这程度,但好歹也不是唯唯诺诺的人。可今天晚上的事情发展统统都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每件意外都让我不寒而栗。我被折磨得有些精神脆弱,有些怀疑今晚事情的真实性。我一直在等待有人在空中打个响指,或者在近处喊一声“卡”,然后我可以有惊无险地醒过来,心有余悸地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烂俗电影。
事实上,似乎也像是一场电影,而且是一场默片。我痴痴呆呆地待着地上,秦绍跟我说“起来”时,我都听不见,我只是看他的嘴一张一合,跟鱼缸里的金鱼一样,可是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猜测他在发“起来”这个音。
秦绍只好蹲下来,把我拦腰抱起,到隔着一个走廊的另外一个卧室里。我被他不耐烦地套上一件男士衬衫。
接着我看见一个带着救急包的人进来。他拿着些酒精和绷带在我的头上绕绕停停。
后来我是怎么睡着的,我都不知道。反正我穿着那件衬衫在秦绍的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这些天我的神经紧绷到一触即发,整个大脑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我太需要睡眠了。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外面的天色是黑的。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不知道时间是过去了24个小时还是停留在原点。
我赤着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