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个浑身黑暗气息的人会是曾经的圣殿骑士。
萨拉查的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留下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去做这些事。”
作为被洗礼过的圣骑士,他们的身体无法接受一切巫师的东西。所以魔药对莱恩的伤口无效。
“……我不会死的。”莱恩穿好衣服,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地裹在黑色的长袍之中,“至少,在看见教廷覆灭的那一天之前,我不会死。”
他回过头来,面具下的嘴角上弯,“放心好了,你的计划不会有一丝差错。”
他只是难以忍耐。看着那些毁灭了他的整个世界的人,穿着与过去一样的白色长袍神情高贵地骑在马上,他就忍不住想要刺穿那些人的胸膛。
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他的家人、朋友,忠诚的部下,他的力量与使命,骄傲与尊严,通通都被这些人踩在地上任意践踏。
曾经高傲无比的圣殿骑士变成了现在疯狗一样的家伙。莱恩低沉地笑出声来,忽然道,“其实,最理解我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黑发的青年看着他,目光冰凉如水。
“我感觉得到,你也是在忍耐着什么吧。只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战斗根本满足不了你……在这具冰冷的躯壳里,说不定装载的也是一头野兽呢。”
萨拉查的左手动了动。
当莱恩还是那个圣殿骑士的时候,过着的生活简直如同苦修士一般,他近乎苛刻地对待自己,不过是想要维持布尔顿的荣光。但是现在的布尔顿只剩下了一个人,所以这些禁锢他的戒律也就成了笑话。
丝毫不顾背上的伤口,莱恩举起了冰凉的酒杯。美酒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着,但是这里的两个人都没有丝毫欣赏它的心情。
莱恩在面具下的脸带着扭曲的笑意,“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天……你简直,就和那个时候的我一样。一丝不苟,不管什么时候都沉稳镇定,没有一丝差错,简单刻板到可怕的地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连一步也不曾后退过呢?”
“那么,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萨拉查面无表情地问。
“还没有。”莱恩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但是我很期待……期待着你再也忍耐不了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你那些跟在你身边的人,信任你、崇拜你的人,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莱恩面具下的表情却再无一丝笑意,而是一种绝望的惨然。
有时候,看着面前这个人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样。
虽然加入了巫师一方,但这并不代表莱恩对巫师有什么好感。就向他所说的,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只不过是为了换取一个复仇的机会。
但就算是复仇成功,那个名叫莱恩-布尔顿的人也早就死去了,剩下来的,不过是一具满怀恨意的、腐朽的躯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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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廷和巫师势均力敌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教皇约翰三世发现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先是一座座的教堂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然后是重要人物的不断死亡。好像有一个手持匕首、站在阴影里的人,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教廷的根基。
就算龟缩在圣光结界中也没有用,因为敌人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圣光结界对他毫无作用。所有人都j□j脆利落地一刀捅入要害,来人似乎早已习惯猎杀生命,轻描淡写中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锐利。
一时之间,教皇甚至没有联想到巫师,那些异端惯用的魔法并不是这种高效的东西,而且来人明显对教廷内部极为了解,否则怎能如此轻易地找到他们?
约翰三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人影。他皱了皱眉,“莱恩还没有找到吗?”
新任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扎克跪在地上,他的眉间浮现一丝残忍,“请不要担心,受了那样的伤,现在的莱恩恐怕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就算是这样,我们迟早也会找到他。”
“……最好如此。”约翰三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莱恩受的伤他是亲眼所见,更何况,就算没有受伤,莱恩也无法对教廷造成这样的伤害。
屏退众人,约翰三世打开一道隐秘的暗门。机括声隆隆地在耳边响起,入目的是成堆的、几乎耀人眼目的财宝。
约翰三世的眼睛抽动了一下,几乎不可自制地走过去。老人捧起了一堆金币,又让它们落回原处,发出零落的脆响。
扎克是被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傀儡,完全依附于教廷,圣殿骑士团等于是被握在了他一人的手中。这固然是一份客观的力量,但是真正支持着他将莱恩指为异端的,正是这些在他眼前闪耀着的财富。
作为三大骑士团中最著名的一支,圣殿骑士团取得的成绩几乎可以用奇迹来形容,积累下来的财富自然相当可观。
他们所犯的唯一错误就是,作为骑士,他们甚至比国王还要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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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查,”靠在门边的人叫住了匆匆走过的青年。
打量着几乎要融入夜色中的人,戈德里克晃了晃手中的酒,咧了咧嘴,“要不要一起来?”
萨拉查凝视着他沉静的蓝色眼睛,点了点头。
深夜,众人都已入睡,整个营地里只剩下单调的虫鸣声。两人席地而坐,夜晚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湿润,天空星辰闪烁。
“你应该喜欢这里吧,”戈德里克的嗓音在夜空中回荡,“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你仰望着头上的天空。”
萨拉查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戈德里克却觉得,身旁的这个人连呼吸都柔软下来。
金发的青年露出一丝苦笑,“我觉得,与你相处得越久,就越是觉得疑惑……萨拉查,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你没有告诉我们的呢?”
“你想知道什么?”黑发的青年静静地道。
戈德里克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在前几个夜晚看到的那个人影。那人沐浴着夜色,浑身上下的血腥味几乎要令他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
但萨拉查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如果这个人想要避开他,那么他一定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戈德里克眼神复杂,“……萨拉查。”
看过来的那一双墨绿的眸子沉静如水。金发的青年忽然笑了起来。
原本,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在今晚得到答案。但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些都不重要了。为什么萨拉查的身上会有那么浓重的血腥味?为什么他熬制魔药的频率越来越高?为什么最近几次针对教廷的攻击都是那么笃定高效?
萨拉查没有开口,那么这些东西一定是连他也无法解释,或者……不想解释。那么,他何必去逼问这一切呢?
萨拉查才是最不可能背叛的那一个。教廷在他的手下节节败退。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当初他找到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并且提出结盟的举动……是否就如他所想般正确呢?教廷、巫师界、家族的荣耀、无数人的生死,通通都维系在一个人身上。
他跪下来向他效忠,也将全部人的期望加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现在的萨拉查稳重、沉默,生活得如同一台机器般精密刻板,可是是谁剥夺了他犯错的权力?
戈德里克捂住了自己的脸。每个人都有私心,他履行了父亲的期望,他看着巫师界一天天地强盛起来,他的生命里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和荣光,他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所效忠的人为了萨拉查献出生命,但是只有一点……
将萨拉查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是他。
身边的草丛发出声响,萨拉查站了起来。戈德里克放下手,看见对方冰冷的眸子,“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你一副丧家犬的样子。”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萨拉查俯视仍然坐在草地上的人,叫出他的全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内心的选择——没有人,能够逼迫一个斯莱特林。”
戈德里克闻言一愣,随即苦笑,这些事情终究瞒不过萨拉查-斯莱特林。只是,他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还是正如父亲所说的一般,他是个“脑子里只有剑术的蠢货”?
“萨拉查,”金发的青年缓缓地笑了,“下次再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可不会站在一边看着了。”
“好歹,我也是向你效忠、将生命奉献给你的人。下一次……”
“我和你一起去。”
22哈利波特6
萨拉查下一次行动的时候,终究没有叫上戈德里克。因为那个时候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绝不是平日里的萨拉查-斯莱特林,而是在他内心蛰伏着的野兽。
魔杖变作锋利的剑,萨拉查舍弃了魔力,将凶器捅入一个又一个心脏。耳边是绝望的嚎叫,鲜血喷洒着濡湿了华美的地毯。
如果此时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个名为萨拉查的青年,一定不会相信他与白天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容貌衣着,青年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微笑绝不属于萨拉查-斯莱特林。
那是属于吴琛的笑容。疯狂又冷静,绝望又欣悦。
莱恩说得没错,那种小打小闹的战斗根本无法满足他,只不过将他苦苦压抑的本性一点点激发出来罢了。他那冷静自持的面具,还能够维持多久呢?
吴琛微笑着,脚步在木质的地板上叩响,发出沉闷的宛如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教堂正中的巨大十字架上满是鲜血。
“你……你是什么人!!”匆匆赶来的主教永远听不见回答了。
吴琛将时雨从他的胸膛中抽出,周围人的眼神已经变作绝望。圣十字教堂并不是普通的教堂,作为教会财产储备点之一,它拥有仅次于圣彼得教堂的护卫军。而主教安德烈更不是一个普通的毫无力量的老人。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有着能够破开一切的力量,令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徒劳。
圣光挡不住这个人,刀剑更加不能。
在屠杀巫师的时候,这些神的仆人们能够面无表情心如铁石,不过是因为他们坚信着神的庇护以及最终的胜利。一旦这种信仰被打破,他们的动摇和恐惧将比普通人更甚。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完全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一个存在。他熟知教廷的一切布置,秘道的方位,危险的陷阱在他面前都如同纸片一般脆弱无用,还有那种超然的力量……
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人间,而应该属于地狱才对。
吴琛对于他们的所想毫不理会,此刻的他只感到身体中沸腾的血液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那种灼烧一般的难耐,还有苦苦忍耐的折磨,终于在他的体内稍微平息下来。但是他更加清楚的是,这么做不过是饮鸠止渴,面前的鲜血只能够更加地激起他的凶性……
这种犹如诅咒一般的宿命,令他只能够在无数杀戮中勉强挣扎,游走在危险的平衡之中。
他,停不下来的。
“既然你这么会装,找个女人应该再容易不过了吧?”z的话突兀地浮现在吴琛的脑海中。黑发的青年顿住了。
他正站在鲜血之中,四周除他之外再没有活人的气息。这个神圣无比的教堂早就抛弃了它冠冕的外衣,只剩下破败与阴沉。
吴琛举起剑,时雨兴奋得发抖——
一片轰鸣声中,激起的灰尘弥漫了整个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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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卡尔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光着脚,他直接踩上冰凉的地面,满脸都是惊慌无措。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他猛地拉开门,剧烈的跑动中一个古朴的挂坠盒从衣领中掉了出来。
“叮!”
这声音拉回了卡尔的神智。他停住脚步,慢慢地蹲了下来。冰凉的金属握在手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卡尔分不清他的手和挂坠盒究竟哪一个更加冰冷。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卡尔将挂坠盒重新戴在脖子上,最接近心口的地方。然后他的脸上再一次恢复了平常高傲与平静。在他苍白的脸上突兀地涌现出一抹红晕,与萨拉查相同的墨绿色眼睛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摊开了一张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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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琛回到营地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他感到了疲惫,但这绝不是因为手中曾挥舞的刀剑。营地很安静,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沉浸于梦乡,又或者是因为疲惫,萨拉查不再掩饰他的眼神,那其中涌动的贪婪和暴虐足以让普通人无法动弹。任何一个看见它的人,无疑都经历了一场灭顶之灾。
只有一个人例外。
当萨拉查推开门的时候,还亮着的灯光让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空气中流动着醇厚的酒香。曾经的圣骑士端坐着,低垂的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次你用的时间格外的长。”莱恩没有戴面具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个阴沉的微笑。
萨拉查没有说话,但是莱恩看见了他颤抖的左手。圣骑士的心中涌起巨大的畅快感觉。撩拨这个与过去的他如此相像的人,看着他陷入暴虐与痛苦无法自拔是莱恩的仅存的乐趣。
堕落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莱恩对于过去那个坚守着善良宽容的自己嗤之以鼻。面前的这个人越是忍耐,就越想让人撕碎他的面具……为什么堕落的只有他一个?
“……闭嘴。”萨拉查简短地道,看过来的目光中有一种野兽般的残忍。
“你不会杀死我的,”莱恩道,“因为你还有最后的一战,你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