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的毒!”吴琛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道。那一双金色的眸子仿佛冻结了起来,一点点渗出冷酷的光来。
沿路走来,他竟是此地的唯一一个活物!
吴琛身负羽蛇血脉,此世的身体虽是凡人,却也是百毒不侵。这毒药如此性烈,绵延十里仍然不减毒性,恐怕刚刚投下的时候还是无色无味,让人无法察觉。
投毒之人不惜令方圆十里鸟雀绝迹,人迹皆无,显然是不死不休之仇!
吴琛回到客栈,在推开门之前顿了顿,再次抬起头便消去了眉间的杀意,平静之极。
独孤求败已然不能保持全然的清醒,若是常人到了此种境地早就昏死过去,但他内心骄傲之极,竟是坚持到了现在,作息如常。
但是吴琛知道,这分清醒不知何时便会消失不见。届时……
“如何?”独孤求败的声音有几分虚弱,但是神色平淡,仿佛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果真是下毒。”吴琛回答道,“此毒,我前所未见。”
“哼,”独孤求败淡淡地笑了,“你才活了多少年月,世间万物自然不可能全见。”这却是在不着痕迹地安慰他了。
吴琛微微一笑,而独孤求败却是一愣,脸色大变。
他奋力抬起手臂,随身的紫薇剑还未抽出便见吴琛已经来到跟前,化掌为刀!
“琛儿!”
颈间的剧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独孤求败不甘地陷入黑暗的包围,只听得耳边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救你!”
吴琛看着昏迷过去的独孤求败,一直微笑的表情终于消失。他俯□,慢慢地将被角掖好,在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表情极为平静,不骄不躁,却一点点地令周围的空气凝结起来!
独孤求败对他说,“我必不会令你到此地步。”
那么,他又何尝会令独孤求败在他面前,一点点地虚弱致死?这个人,应该是一辈子追求着极致的剑术,纵然寂寞,却也快意恩仇,此生不负!
做完了这些的吴琛站起了身,在这片刻之间,那些他丢弃的东西便通通回到了他的身体内。他不再是那个嬉笑的少年,也不再是儒雅的无尘公子,站在这里的人有一个无比苍老的灵魂。漫长的时间里积累了无数脏污,却也磨练出了滔天的战意!
与其说站在这里的是一个人,倒不如说,这是一把剑!
这把剑,杀意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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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琛在客栈里整整等待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他不再压制以前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力量为独孤求败续命。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若是按照之前独孤求败衰弱的速度,不出五天,必无幸理。但是时间却过了十五天。
但凡凶手,没有一个不在乎一件事——他的目的,到底达到了没有?再擅长隐忍的人,也忍不住想要知道,仇人是不是死得凄惨非常?
吴琛安静地等待着。他散发出去的独孤求败就在这里的消息,那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此人也颇有韧性,竟然不声不响地又等待了十天。
一个必死的人,竟然没有死……这个诱惑,难道还不够大?
吴琛握着独孤求败的手隐约泛着蓝光。这几天,他一刻不停地输送着查克拉,不断修复着对方逐渐破败的身体。那毒性每侵蚀一分,他就修复一分,没有片刻休息。
离开了他的刻意压制,那些青色的鳞片又开始慢慢地蔓延开来……吴琛的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动,坚硬如同万年寒冰。即使连续十天不眠不休地耗费力量令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绝不会有人小觑此时端坐于此的少年。
注视着独孤求败即使在睡眠中也紧皱的眉,吴琛竟有些庆幸。此时的独孤求败已然昏迷,若是被他看见自己大肆使用力量,恐怕逃不了一顿责骂。
只可惜,这种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少年的生活……就快要结束了。独孤求败容许他肆意嬉闹,包容他怪物一般的体质,给了他最真切的关怀,对他而言,这真的是……最美不过的一场幻梦。
只不过,梦醒之后,他仍旧是吴琛。
少年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他已经听见了屋顶之上的异响。
纵然来人已经小心万分,却逃不过他布在这周围的结界。这种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对于他们而言,几乎是无解的。
吴琛站起来,静静地聆听那轻轻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来人还未注意到这异乎寻常的安静,小心地停下了脚步。下一秒,整个房顶在轰然巨响中,直直地陷落了下去!
48剑魔
来人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声音既尖且细;竟是一道女声,
从房顶上落下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覆了脸面;腰间也是别着一柄剑。惊慌之中;除了最开始那一声脱口而出的尖叫以外,这个少女也算是冷静,立即扭动腰身;打算避开下面的攻击。
但是这些在吴琛眼中,不过是必死之人最后的挣扎罢了。
一道青锋,犹如潜伏已久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划破跌落下来的无数灰尘杂物;直直地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而在下一秒,少女才跌落在地。
吴琛的眼神毫无波澜,这是一位少女也好,男人也好,对他并无分别。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紧跟其后的是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
瞬息之间,少女的四肢经脉已然尽断!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吴琛才慢慢地弯下要来,扯去少女面上的黑布。
少女面如金纸,显然已是痛极。可是这痛苦,可有他师父承受的半分?
独孤求败五脏衰败,必须不断破坏与修复,这其中的痛苦,又岂是言语可以形容的?即使是在昏迷中,这痛苦也通过那紧绷的身体传达出来。
吴琛的眼神冷酷之极,“解药在哪里?”
少女有一张艳丽的面孔,尤其是一双细长的眼睛,极尽风情。但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却全是仇恨。她低低地笑了,“会这么问,就说明你也拿这种毒没有办法吧。”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发出尖利的笑声,“纵然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他一时不死,但你能保他一生不死么!哈哈哈哈……”
她那一双美丽至极的眸子瞟向躺在床上的独孤求败,快意极了,“你们杀我父亲之时,可想过有今日?”
吴琛冰冷地道,“我只知道,师父剑下从不斩为善之人。”
“哼,我父亲的确不是好人,可是那又如何!”少女转回目光,对上吴琛那一双金色的异同也没有丝毫闪躲,“于我而言,他永远是我的父亲!他被人杀死,难道我不能为他报仇么!”
吴琛想了一会儿,“你的父亲,是楚奇?”
少女傲然道,“不错!你也不必追问我解药了,此药无解!”
盈满室内的杀气陡然加重!
“哦,”吴琛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没有半分波动,目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凉意,“我曾听闻女孩最爱自己的脸,宁可死了,也不愿意伤它半分,可是真的?”
“……无尘公子,竟是这样一个人!”
“怎么……你现在还以为,我把你当做女子看待,处处谦让么?”吴琛移动剑尖,停留在少女毫无瑕疵的脸蛋上,“解药在哪里?”
少女的目光中已有淡淡的恐惧。
“解药……解药在……”她低下头,却突然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来。
“你中了毒?”吴琛看着那血液中黑色的血块。
“哈哈……哈哈哈,”少女朗声大笑,“这下,你便是划破我的脸,也必然来不及啦!你当我费尽心思偷出门中至宝,不会受到惩罚么?”
“这种毒……是门中至宝?”
“不错,我从小便被父亲送入万毒门,门中弟子无一例外都被种下蛊毒,一旦背叛绝无生路。此刻,便是发作的时候!”
“原来如此,怪不得此毒如此厉害,原来是万毒门至宝。”吴琛的目光冰凉如水,“此毒……无解?”
少女疼的浑身抽搐,却还是露出讥讽的笑容,“如若不然,我为何要拼着一条性命,将它偷出来?哈哈,一代剑魔陪我去死,好划算!”
“那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缓缓了。”吴琛俯□体,一团蓝色的光芒在他手中浮现出来,“如果你死不了呢?”
少女脸色惨白,一张小脸上全是恐惧,不由斥道,“妖……妖孽!”
吴琛淡淡一笑,“说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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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武林哗然。
万毒门作为江湖第一的用毒门派,寻常人根本不敢招惹,生怕招来报复。但是这么一个超级大派,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无数人想要找出蛛丝马迹,到底是谁,竟有这样的本领?但是他们却一无所获。要覆灭这么一个大派,必然有很多人一起行动方能办到。但是现场除了死尸之外,竟没有半点搏斗痕迹,难道是万毒门自己打开大门,请这些杀手进来的么!
而且作为使毒的门派,万毒门最让人忌惮的并不是他们的剑术拳脚,而是无处不在的毒药。门派重地,自然是机关重重,来人又是怎么避开这些的?
难道,真的是内鬼?
江湖一时大乱,谣言四起。
吴琛关上门,安静地看着仍然沉睡的独孤求败。男人安安静静地躺着,身体虽然消瘦但却比之前多了一分生气。
吴琛看了他一会儿,走到床边握住了他的手。触/手冰凉,但是那脉搏确实是实实在在地跳动着。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
他脸色苍白之极,并不比床上的独孤求败好多少,然而这笑容却如同划开冰面的阳光一般,骤生暖意。
连日的杀戮使得吴琛的身上染上无法消去的血腥气,也使得那些青色的鳞片蔓延到了脖颈。熟悉的痛痒感觉从背后传来,吴琛明白那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疯狂地使用力量,自然再也不能压制羽蛇血脉了。
这即是说,他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又要进入倒数了。
吴琛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哪种毒药是无解的。万毒门自身用毒,那么便越发明白此种毒药的厉害。他的恐惧,也比常人更甚。
解药不是没有,而是在这世间,只有区区一份,被掌门贴身保管罢了。
不过是杀尽一个门派,以他的力量,还是能够做到的。
吴琛微微一笑,终于忍不住疲倦,闭上了眼睛。十几天不间断地输出查克拉,维持结界,还有只身一人,抢夺解药,使得他的敏锐性大大降低,竟不知道床上的人何时睁开了眼睛。
独孤求败静静地看着发出均匀呼吸的吴琛,慢慢地伸出手去,拨开了他的衣领。原本只是隐约露出的青色鳞片露出全貌。
漆黑的瞳孔猛然收缩,独孤求败的手顿在空中,然后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些蛇一般细密的鳞片密密麻麻地蔓延攀爬在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此时的吴琛,已然算不得人了。
独孤求败虽然昏迷,却并不是对外界全然无感。当吴琛劈昏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徒儿有此打算。他只道使用力量有损寿元,却不想……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浮现在独孤求败的心头。对自己的死亡,他能淡然以对,但是……若是琛儿呢?
他费尽心力,想要延长他的生命,却不想……反而是自己,令琛儿到了这个境地。
何其讽刺!
独孤求败只觉得内息在体内疯狂游走,喉间竟有隐约的血腥气,不断上涌。腰间的紫薇剑自发颤动起来,竟是越发不受控制。
是他错了!若是当初不自作主张收琛儿为徒,这个少年定能好好地、长久地活下去!独孤求败心神大乱,只觉得现在如此丑态,如何能面对醒来的吴琛?
不,少年苍白的脸色和颈间青色的鳞片,才是他真正无法面对的东西。它们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一件事,到底是谁,累得琛儿如此!
独孤求败急急起身离开这个房间,脚步竟然踉跄了一下,几欲摔倒。但他还未走出客栈,楼下便喧闹起来。
哀求声、哭泣声、讨饶声混杂一片。
几个金人哈哈大笑,随意地掀翻桌椅,一屁股将跪在地上的小二当做了人肉垫子。
他们不通汉话,身边跟了一个同样打扮的汉人,权作翻译。那汉人眼见金人对自己的同胞百般侮辱欺凌,却只作不见,神色平静之极。
几个金人见无人反抗,更加肆无忌惮,竟开始对女客拉拉扯扯。尖叫声此起彼伏。
独孤求败怒极反笑,长剑出鞘!
49剑魔
他不发一言;手腕已然抖了三次,但看在众人眼里,只有一道白光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尖叫声还未停歇;那笑声却已经戛然而止。
一个金人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不过轻轻一碰,就觉得喉间微微一凉。
“杀、杀人啦……”那被当做凳子的小二一睁眼,只看见偌大一个人头掉在了地上;不由得放声大叫起来。
“闭嘴,”独孤求败的声音并不高,却令整间客栈陷入了安静之中。
三具金人的尸体倒在地上;早已没有了气息。逃得此难的女客急忙收拢衣襟;飞快地退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这位救了她的大侠给她一种恐怖的感觉,令她连抬头道谢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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