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就停在木门的前面。
那是个身材很高的男xìng。他绑成马尾的头发在rì光灯的照耀下呈现出让人想到装甲的铁灰sè。即便穿着厚重的冬季军服,也能看出布料包裹之下匀称结实的肌肉,脊背就像绑了根铁棒一样挺直。
有那么一瞬间,汉娜觉得他和奥托很像。两者都属于一望即知是军人的类型。只是比起已经在战俘生涯中熬了这么多年,已经“变钝”,“生锈”了的奥托,这个军官身上的气息,宛如出鞘的利刃,光洁寒冷,杀气凛冽。
仿佛是察觉了汉娜的窥视,军官向着这边看了一眼。
只接触到那目光,少女就吓的倒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会被杀掉!
那目光明确无误的诉说着这一点。她呆呆的坐着,竟一时间察觉不到臀部与地面碰撞的疼痛。
好一阵,地面冰冷的触感才让如同中了毒一样,因肾上腺素急速分泌而狂乱的呼吸和暴躁的心跳恢复过来。
之后,她甚至不敢再靠近那扇门。一恢复意识,就连滚带爬到离门最远的角落,闭着眼睛背对着门,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像是某种因好奇心而窥伺了天敌,只是因为天敌对她并不感兴趣才捡回一条命的小动物一般。
不过,她的耳朵依然高高竖起。
钥匙插入锁孔和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是略微生锈的合页旋转所发出的吱呀声。
“殿下。”
砰然一声——那是军官并拢了脚跟行礼的声音。
殿下?!
这个称呼让汉娜吃了一惊。
她所在的这个国家,赫尔维西亚不同于帝国的罗马,是共和政体。全国之内,就算是高踞顶点的议长,也不可能被称为“殿下”,顶多被称一声“阁下”,随便一点,“先生”也能打发。
只有一人能担当得了这个头衔——大公。
尽管隐隐约约猜想的到,对面牢房里说不定是个身份崇高的人物——自白剂这东西可不便宜——可居然崇高到这等地步,却让汉娜一时间张大了嘴巴闭不拢来。
她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间全是彻头彻尾的纯种平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与这个国家血统最高贵的人有所交集,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痛!
兴奋过后,疑问和深深的恐惧,马上如狂卷的怒涛一样涌来。
赫尔维西亚的大公,自从共和政体确立,便再无权力,只作橡皮图章。但即便如此,也是理论上的国家元首。
这样一个高贵的存在,怎么会被人抓进牢狱,而且不惜用自白剂来拷问口供呢?
——女儿。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男人之前所说的内容。
市井传言,现任大公的次女并非大公妃所生,而是大公情人的孩子。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公国上层竭力掩盖她的存在,故而并不像第一公主,伊利亚-阿尔卡蒂亚那样广为人知。
汉娜在听到这样的传闻时,曾经叹息过,分明流着一样的血脉,却被姐姐的光芒完全掩盖,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公主殿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过那时候,无论是说传闻给她听的人,还是一起议论传闻的人,都没能料到,汉娜这个彻头彻尾的平民,竟然有一天会和大公隔着一条走廊,一起坐牢。
其实,如此惊叹的汉娜并不知晓,那位不知道名字的第二公主殿下,离她不过几米的距离。
“呵呵呵呵……”
艰涩的笑声从木门小小的窗口传入。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笑的相当开心。
汉娜顿时就是一阵担心。她曾经见过流氓混混,一言不合便对人报以老拳的情景。
那个军官的眼神绝非善类。若那些流氓是家犬,那么他毫无疑问就是猛虎一流。若是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嘲笑,就算对方是大公,现在却也不过是个身陷囹圄的阶下囚,恐怕马上就是一阵毒打了吧?
他不久之前才险些咽气啊!要是就这么被毒打的话……
心里的某些地方在拼命鼓励自己站起来发出抗争之语,膝盖却抖的厉害,根本用不出力气。就算想要出声求情,喉头也因为紧张,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汉娜的担心,隔着一条走廊的男人并不知情。如果知道的话,以他现在的心情,大概会对这个年纪比自己次女还要小的少女,狠狠嘲笑一番吧。
西维德-拉斯托尔斯也好,埃德蒙-提亚科姆也好。这些被逼到了绝境上的人——嗯,是不是能称为“人”都要商榷一番——虽然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但他们绝不会浪费一点jīng力在无用的地方。拷问是一回事,殴打一个快要咽气的人,对他们来说大概就是和字面意义一样的“白费力气”吧。
良久——直到男人的笑声停止,那个看起来凶戾异常的西维德,竟然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而已。这份不动声sè的耐心,让身为大公的男人也不由有些心动。
“劳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要带去拷问吗?
“啊啊。”
男人将身体往床上一躺,让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用某种疲惫的声音说:
“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知道的比我还多,有些事情我还是第一次从你们那里才听到呢。”
“不。”
年轻军官轻轻摇头,盯着他的目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同情吗?
“您是‘刹车’。”西维德用淡然的口气说道:“制止第二公主——梨旺殿下的,最后一道‘刹车’。”
梨旺?
走廊这边,汉娜低着头想着。
哦,原来第二公主殿下叫做“梨旺”吗?真……
“男孩子气。”(梨旺=Leon,也就是狮子的意思)
汉娜嘀咕着。
她并没有看到,木门那边男人脸上浮现出的惊愕之意。
刹车。
名为西维德-拉斯托尔斯的情报军官是这么说的。
自己将被用作驱使次女的砝码,男人早已经有此觉悟了。埃德蒙-提亚科姆为首的叛乱军冒险留下自己一条xìng命,除了拷问阿尔卡蒂亚家代代口耳相传的情报之外,大概这也是主要的原因。
不过,男人有信心,那个xìng格固执,完全就和自己一样的次女,应该完全不会理会自己的处境才对。
人类这种东西,往往是别人怎么对自己,自己就怎么对别人。他抛弃了她们母女,如同路人……不,路边的小石子一样不去过问。那个女人得病的时候,临终的时候,下葬的时候,自己都没有理会——这样的父亲,能指望女儿理会自己么?
完全可以指望她不理会自己。
男人有些悲哀,却也有些放心的这样想着。
而且,就算她突然发疯,她的身边,还有克劳斯在。
不过——
“刹——车?”
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西维德。然而,后者的脸上却一片平淡,什么也看不出来。
良久的沉默,让汉娜微微舒展开了身体。
“咳咳……”
细微的咳嗽声让她愕然转过头,只见那个如等身大jīng致人偶般美丽的黑发女xìng,正蜷缩着身体。咳嗽声就是从她那边发出来的。
“你……”
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个女xìng表现的和人偶没什么两样,以至于汉娜也下意识的把她当人偶来看。因过于吃惊的关系,汉娜一时间只能吐出单个的字节。
下一瞬间,更多的声音通过走廊传了过来,吸引了汉娜的注意力。
杂乱的脚步声,或远或近模糊的叫喊声,刀刃的撞击声……以及,在这之中,响亮无比又刺耳无比的,枪声。
…………………………
PS1:其实“汉娜”这个角sè有些多余了,当然就这样也无妨……俺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删掉,并以前文中曾经出现过的“玛蒂娜”代替。要进行的话估计要费些功夫,改动个两三千字……要本篇写完之后再改吗?
PS2:书评,坚持要书评,一定要书评,顽强要书评……
少女的意志,金之翼 少女的意志(之六)
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身材高大的军官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凡是被扫到的士兵,都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一样,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子。
他们可不是在首都整天花天酒地的少爷兵。他们来自于比恩兰和弗莱芒,与罗马军对峙第一线,是不折不扣的“战壕动物”。即便如此,那个军官近乎黑sè的深sè眼眸,仍然有着魔法般的震撼力,让这些见惯血腥的官兵也不由得背毛直竖。
看到他的目光落点,即便是北方军中最挑剔的老军士也不由暗暗赞叹。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均是要点。都潜伏着全副武装的暗哨。其中有两处还筑有钢骨混凝土的机枪巢——外表不过是随意堆放着的木箱和空汽油桶而已。
这家伙,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只是在表面上装腔作势,给人心理压力的情报军官,而是货真价实,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同类。
感受着隐隐刺来的目光,阿斯拜恩倒是处之泰然。现在是白天,他也没必要掩饰从瞳孔里透出的些微红光,就这样观察着面前的建筑,并与纽伦堡号搭载的突击艇之前从高空拍摄的图片相对照。
这是座古堡。
不是报时要塞那种以旧时代学校建筑改制的半吊子,确确实实是一座堡垒。
被又高又厚的围墙围在一起的是个不规则形状的广场。用于关押犯人的长方形主堡位于庭院的zhōng ;yāng。
围墙和堡垒的石质外壁都斑驳不堪,到处都是被风雨和植物腐蚀的痕迹,显示出它所经历的悠久岁月。
从建筑形制上来看,或许是比旧文明时期还要早的古物。然而它并没有废墟的感觉。到处晃动的人影也好,墙头矗立的通电铁丝网也好,主堡上搭建的金属哨塔和探照灯也好,都显示这里正处于良好的运作状态之下。它就像是一只蹲踞着的猛兽,jǐng惕的打量着外面,小心的保藏着里面的秘密。
——就交给你了。
貌似司机的中年男人盯了军官打扮的男人一眼。通讯芯片,纳米纹身的闪动信号,以及目光中,传达的意思都一样。
他的眼睛里带着红sè的血丝。那是很长时间里不眠不休处理图像数据流的结果。
这边也是一样。
要找回和宫梨旺,他们手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名为西维德-拉斯托尔斯,供职于情报处,却显然没把梨旺交给提亚科姆的情报军官。
要从泽罗这样大的一座城市里,找到特定的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就算对在城市里密布蛛网般的丝线,据于中心的提亚科姆,也是如此。
极端一点来说,这种人群聚集地,和“隐身衣”也没什么两样。
西斯的能力,尤其是原力幻视这种高级技巧,在这种原力稀薄的地方,使用难度大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最终,在佐天泪子的提议之下,他们使用了最笨,最无聊的方法。
纽伦堡号搭载的突击艇停在泽罗的上空,监视每一个重要的广场与桥梁。所有人——克劳斯和他的克隆兵,西斯师徒,马克西姆皇子及其侍从,还有罗马的山地兵——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监视器,企图将那个年轻英俊的情报军官找出来。
——要是有初chūn在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换班之后,佐天泪子揉着酸涩的眼睛,这样想着。
没错。这一次她的手法,和那一次被用特制油xìng笔在她的额头上画下粗重的眉毛的事件里,177支部搜索犯人时用的手法是一样的。
但这一次,泽罗这个大城市,无论占地面积还是人口数量,都不是学园之舍能比。
——要是自己接受了生物芯片植入的话……老师他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西斯武士,女孩轻轻的咬住下嘴唇。
阿斯拜恩的头部被固定住,两根被截断的光纤几乎触到了他的角膜表面,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他的眼睛里直接“长”出了光纤,连接到了数据传送终端上一样。
他近乎黑sè的深sè虹膜被几乎接触到角膜的光纤断面——数据以光脉冲编码,并由视网膜上的感知端子接受——普通人眼无法分辨映的高速闪动光波照的纤毫毕现。因为他的生物芯片等级最高,处理能力最强而独占了四成信息流量。另一边的克劳斯要协调大家,所以只能和普通人一样盯着监视器瞧。
艾玛克隆兵们的植入芯片等级不高,只能做做辅助工作。而自己——明明是西斯学徒的自己,却还不如他们!只能和马克西姆,还有罗马山地兵一起,一小时轮换一次,做点聊胜于无的事情。
当听到自己并没有植入芯片时,克劳斯那惊讶的目光让她不爽。而且这个络腮胡子的大叔还嘀咕着“虽然早就听说过阿赫尔人保守,却没想到保守到这种样子”一类的话。
明明,不想当朋友的累赘,不想当老师的累赘的。
心中的天平微微的倾倒了。似乎,对植入芯片如水螅般外形的本能厌恶感消退了那么一些。
六小时之后,他们锁住了出现在塞纳河某座桥上的西维德。然后,追踪他的身影找到了这里。
梨旺被关在这座监狱里的可能xìng不低。时间已来不及做出详细计划,在佐天泪子的提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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