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要是甄夫人租卖的是国公府的产业,外人不过说林国公夫妇糊涂。不懂法,还能推卸一下。不是打算经商,只是府里开销大,缺银子,不知道违法,毕竟不是人人都在大理寺干过。法不容,情可容,陛下阁老们顾恋一下,这种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甄夫人租赁的是托管的小侄女嫁妆产业,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再加上贪婪浅薄谋划孤女,简直法不能容,情不能容。
牛老太太一下子慌了,她亦是不知道这事儿还算是违法的,她只知道甄夫人租了林熙菡的产业,却不知道她用了国公府的私章,更不知道廉价租个产业还是犯法来着的。
本来她只想着林二老太爷来说她贪图林熙菡的产业,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这样的事情在大胤朝也是有的,大多数吃了哑巴亏,也奈她何?
她刚才态度强势,也是看在林二老太爷拿她没办法,才这么来着的。
牛老太太想要求救林二老太爷,但她和林二老太爷早就撕破脸面来着,她又是最爱拿乔身份的,她下不来台。
林国公却是个能屈能伸的,他心思一转,一把抱住林二老太爷跪下,哭求道,“二叔,你帮帮侄儿吧。侄儿真的不知道这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成天对着这些钱财的事儿的,家里的大小事儿,我均是交给甄氏的。没想到甄氏糊涂……”
“二叔你帮帮侄儿吧。”
“看在侄儿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帮帮侄儿吧,侄儿自小就是尊敬您来着……”
“当年若不是您,侄儿就……”林国公近五十岁的人了,哭得凄惨无比,着实可怜。
尤其林国公提到妖后时期,让林二老太爷一颗年老的心,一下子软了。
林国公是他年少时期第一个侄子,当时林府还没分家,林二老爷也是和哥哥父母住在姑苏的老宅。
林国公出生不久,老林国公科举上任,林国公便留在老家,严格算起来林国公少年和林二老太爷相处的时间更多,说起来情分比其他几个子侄都强得多。
再来林二老太爷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个侄子除了无能昏聩了、耳根子软了点,倒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家里的大小事儿,前有蛮横霸道牛老太太,后有精明狡诈的甄夫人,自己这个算得上忠厚的大侄子,也是做不得主的。
林国公这一哭,林二老太爷还对他升了几分同情。
“大侄子,你起来说话。你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主要看那商户能不能堵上嘴。”
林国公眼珠一转,面上憨厚哭诉道,“二叔,你这契书哪里来的?”
“你这契书交到衙门里,差点上了册子。我衙门里的几个老友看了,吓得赶紧给我送了来。你还是尽快处理了来着,不然这商户告了上去,有你好受的。“
林二老太爷摸摸胡子,呵斥道。
他自然不会说他这是听了林熙菡求救拿了来的,他不知道林熙菡怎么从官家拿来了契书,总的来不是崔家,就是薛家。
一般契书一式三份,中间一分交到官衙,林熙菡给林二老太爷送了这份子契书。林二老太爷当然认为是薛家和崔家帮忙来着。
林国公唯唯诺诺应答,但他心里却打着旁的主意。
拿捏着自己把柄的契书,自己去讨要岂不是不打自招。给了奸商得意,不若请了旁人私自去商户那儿高价买了来。
“哼——”林二老太爷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是你当那商户是真的不知道来着,指不定就是算计了国公府。”
林二老太爷怀疑就是崔家或者薛家算计了国公府。想得给国公府一个教训来着。
牛老太太一听是算计,立马嚷嚷,“这胆大包天的贱民,我必是不会放过的。”
林二老太爷几个心里鄙视不已,人家胆大也要你家够蠢才成。
“大嫂,你还是别想着报复。先找他们要回了契书,不然不是他们倒霉,是国公府更倒霉。”林二老太爷微微抬了下眼道。
牛老太太听出林二老太爷的讥讽。心里不舒坦,但看林二老太爷拿捏着自己把柄,也不好多说,“这事儿,我让牛家来人撮合一下。倒是还麻烦二叔你出面处理了来。”
林二老太爷手里拿捏着另一份契书,牛老太太也不好撇了他。
林二老太爷未垂了双目。半响才道,“这事儿也成,只是九娘到底是林家的人,这租契赎了回来,这产业就交给姑苏林氏代管着。不然再出了这事儿……”
“这怎么成?”牛老太太一听自己吃力不讨好,指不定花了多少银钱才能赎回林熙菡产业租契,倒是后还全是给姑苏老家的人做的好事,心里一下不乐意。
林二老太爷脸一板,拿起案几上的契书,神色微冷道,“那小弟我就不敢插手大嫂家里的事儿了。”
林国公见林二老太爷拿走了契书,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比起一些子银钱,他更看重自己的爵位和身份,他转身对牛老太太哀求道,“娘——”
牛老太太别开头,林国公又看林二老太爷,“二叔,独木不成林,咱们两府分了宗,到底是一个祖宗,哪里能闹翻了不成。”
林二老太爷淡笑,“大侄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不让我帮。这九娘到底是老家林氏的族人,我今个不替她做主,如何面对族人,如何能够掌管姑苏林氏。大侄子,我真的为难啊。”
林国公哑然无语。
牛老太太却一下子抓住了林二老太爷的语病,“小叔,莫不是我年老糊涂,还是耳背了。什么时候我家孙女成了姑苏林氏族人,她是七房的人,自是京都林氏的族人。”
“呵呵……”
林二老太爷突然嗤笑起来,“大嫂,你还真的是糊涂了。”
“什么?”牛老太太被说的一愣。
“大嫂,你不记得你将七房踢出了京都林氏了不成。”林二老太爷神色有几分嘲讽,旁边几个姑苏林氏子侄也面露鄙夷。
牛老太太反应慢了半拍,才道,“我什么时候将七房撵出了京都林氏来着。”
牛老太太极为不喜林玉煊夫妇,恨不能挫骨扬灰,但是她深知林玉煊在国公府就是半个牌子,给国公府增光的牌子,怎么会撵了他出去来着。
“七房夫妇的坟地迁到京都林氏的新族地了吗?”林二老太爷面上露出三分得意七房嘲笑,“大嫂,你不让儿子归族坟,不是撵他们出族是什么?”
“这……”牛老太太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她看着他们就烦,怕迁过来,将来自己到地下还要看到这两个碍眼的,故意不去迁坟。
林国公却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身死三年不入祖坟视若出族,林玉煊夫妇去了四年多,却一直死葬在姑苏林家祖坟的。
林国公心中懊悔,他当日只是怕母亲生气,只等了哪日老太太消气了,再将七弟夫妇接了回来,却没想到大胤还有这一例的。
如今……
“大嫂,去年我见老七夫妇,身死都不得安宁,前段日子就请了圣旨,将七房迁到了姑苏林家,如今老七算是你的儿子,他却不是京都林氏族人。而是姑苏林氏族人。”
林二老太爷一说,他旁边的几个年轻族人皆一脸生与荣焉,林二老太爷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白得了个郡公给族人增光已经是开心的,没想到林玉煊死了,还都有这样造化。
“这怎么可能?”牛老太太心中一阵空慌,她没日没夜的诅咒林玉煊夫妇到了地底下也不得安宁,心里暗自打算她死后一定留个遗言,将林玉煊夫妇赶出林家,死后成为孤魂野鬼。
可是如今林玉煊夫妇离了国公府,被迁到了姑苏林氏,她心中却又悔又恨,如今这般林玉煊的荣耀和名望岂不是都白便宜了姑苏林氏了。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来着,我可是有了陛下圣旨的,官家亲自承认老七属于姑苏林家。不然九娘献书恩封,怎的不见恩封国公府,而是恩封姑苏林家来着。”
牛老太太反驳让林二老太爷几人均是不满,尤其是几个年轻气盛的,更是打定主意要到外面将国公府丑恶的嘴脸宣扬出去,反正两林不一家,林玉煊事情一出,两林也是不合的。
“什么恩封了你们?”牛老太太暴怒。
“怎么不知道。这也难怪,国公府没落了,没德被邀请去参加宫宴。宫宴上,陛下奖励了咱们林家,恩封了几个勋职,还荫封了几个国子监名额。都是陛下恩典,老七才学啊。”
林二老太爷贼笑,林二老太爷一想到这个几十年拿着娘家压着自己的大嫂,梗地慌,如今她养了好儿子,却不珍惜,便宜了自己,怎的不舒坦来着。
“这就是家中能上国子监的小辈。”
林二老太爷拉过身边几个子侄,厉声道,“还不谢过老太太,要不是她教子有方,怎的能教出林状元这个好儿子,便宜了你们几个。”
几个林家子侄心里不愿意拜谢这个跋扈愚蠢的老太太,但是碍于林玉煊的恩及,还是真心实意的拜谢了一下。
“谢过老太太……”
“多谢老祖宗……”
“谢谢祖婆婆……”
一声声道谢声犹如铁锤直砸在牛老太太身上,她一下子吐出一口血,脸上纸白的晕了过去。
“娘——”
“老太太——”
“老祖宗——”
第五十二章 猫戏
“小姐,小姐,老太太晕过去了。”
绾容促狭地凑到林熙菡身边,这是个江南水乡的姑娘,不过比林熙菡大了不到一岁,却是天生古灵精怪的。
她长着一张温柔可亲的脸,一笑两点浅酒窝,眼线天然带着点弧度不笑也笑,很是讨喜,让她很轻易让人放下戒心,来了没几日,就和各房小丫头玩在一处,是打探消息的最好人选。
“老太太倒是晕得巧的。”兰嬷嬷也是一脸幸灾乐祸中夹杂着不屑,“后宅的太太、老祖宗们都是出事就晕,只是不知道这次国公府的老太太是真晕还是假晕来着。”
“呵呵……”
林熙菡被兰嬷嬷话里的鄙夷给逗笑了,“不管晕来还是晕事儿,这白纸黑字的事儿总是避不开的。”
“那到也是。”兰嬷嬷想到小小姐给林二老太爷送去的契书造册,心里就一个劲儿的乐。
她对国公府的牛老太太怨念极深,想当年崔诗韵在国公府不知道吃了这牛老太太婆媳多少的暗亏。
崔诗韵性子孤高,文人心性,不屑和牛老太这种寒门爬上来的世家计较,又骨子里受女四书影响,不和长辈斗法,才花钱消灾,纵得国公府占了便宜还卖乖,越发得寸进尺。
而林熙菡多次吃了国公府的亏,都是默不作声,兰嬷嬷还当林熙菡是传了父母辈的性子,不愿与人锱铢必较,不碍处置俗事。
没想到这个小主子的性子,是一般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
兰嬷嬷一想到林二老太爷还在得意着,心里就暗自发笑,还不知道谁算计了谁来着。
“户部和皇庄的人接手了京郊的庄子没?”林熙菡抬头发问。
兰嬷嬷从思付中回神,道。“早上那个小公公一走,就有下人通传官家的人去接了咱们的庄子。”
“那契书来着呢?”
“小三子也拿了小姐的手信从银号中将各个庄子的契书悄悄送给了户部大人们。”兰嬷嬷答道。
“这就好,陛下的赐了几个庄子为的就是咱们这几个新种子的庄子。咱们还是做妥帖了,漏了点子东西,总让官家心里不舒坦。”
林熙菡将宫里拨的几个庄子契书拿出看看,又道,“嬷嬷,您收着,这几个庄子,咱们还是不要忙着派人去。到底庄上服侍的人都是牵扯了太多的。”
兰嬷嬷点点头。收起地契,又一看,笑道。“小姐你看,这都是城门附近上好的良田和禁苑附近的温泉庄子,可比国公府分的那几个庄子值钱多,想来今上也是顾念往昔与姑爷的情分,才照顾了小小姐来着。”
林玉煊与未登基的今上私交甚密。常来七房处做客,兰嬷嬷也是多次见过作为王爷的今上,今上的温和谦虚诸多美德在她心中落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如今随便赐个庄子,她都觉得是陛下顾念旧情。
林熙菡不语,心里却想法极多。今上是否顾念往日与林玉煊的交情,她不知道,但纵观史书。她知道圣明之君无情亦有情,有情即无情。
“绾容,林二老太爷出了府没?”
林熙菡不欲与兰嬷嬷讨论过多关于今上的话题,拿出账目花册交给松烟,又让紫云、红绣、珠梨按着自己的差事收拾东西。对瑾言点点头,“时辰差不多了。我看宫里还要耽搁一段时间,咱们替他们拖一拖时间,你再去寻了崔家两舅母,以防出了意外。”
几个丫鬟点点头,赶紧将内屋里要紧的家当收了起来。
林熙菡等瑾言出了小二门,捞起桌子的美人壶狠狠朝地上砸了起来,精致的陶瓷水壶砸在地上,发出脆脆的响声。
林熙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松烟和绾容也相视一笑,哭喊跑出去。
“快来人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
兰嬷嬷也拍起了胸脯哭喊道,“这杀千刀的贼人,害死了我家老爷太太,抢了我家的小姐嫁妆,还打起了小姐屋里一点体己,连抢带摔,比那杀人越货的土匪还恁的龌蹉……”
“啊——,杀人了——”
“都给你,别抢了——”
“别打咱们小姐,咱们郡公就这一个独女——”
“你要啥就给啥,你偷了,抢了咱们小姐嫁妆还不成,非得逼死咱们小姐,她连十岁不满啊……”
“老爷、太太,你们怎么就去了……”
“小姐啊,救命啊……”
兰嬷嬷嗓门大,她一哭,屋里十来个她带的粗使婆子,也跟着哭喊,老嬷嬷声音粗哑难听,一下子就穿得老远,就连国公府对门的几个世家勋贵也影影约约的听到动静。
甄夫人和几个妯娌正在七房的小库房,收拾挑选一些家当,就想找到那些林玉煊的墨迹,只是库房东西又杂又乱,还均是林熙菡一些字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奴才们翻了半天都没头绪。
柳氏不禁道,“不若再去九娘房里翻一翻,指不定她们刚才有了提防藏了起来,我们现在去,正能抓个巧。”
甄夫人沉吟,淡淡道,“她们要想藏,藏的地儿多去,头一个就崔府,指不定崔府崔大舅子最近那些子好主意就是老七留下来的。”
高氏暗自撇嘴,林玉煊有才,又不是神,还能知道他死后的事儿,你打人家主意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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