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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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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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冰花却对着南烛微微一笑。刚才他从南烛眼中读出了南烛的愤怒。真正最怜香惜玉的恐怕是南烛。鲁冰花他这几句话,只是帮南烛而说。至于鲁冰花,在青楼长大的他,自己都已经不早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怜香惜玉的那份闲心。

南烛闻言,不能说话,眉眼却是一弯。

鲁冰花眨了下眼,嘴角微微上翘。有时候,一个笑,竟抵得过千言万语。

“王爷,请您收回刚才的话!”左康转过方向,朝着老王爷噗通跪下,“左家一门忠烈,怎可有未亡人不守妇道!”

守了多年的寡妇突然不守了,这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在这个国家,左家这样的“道德”楷模往往宁可弄死一个女的,也不愿放过一个女子。对于这样的人家来说,颜面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而左家的这位年轻寡妇,敢做出这种决定,光胆量便已经算得上是奇女子。更何况她还有个身份是鬼医。

“够了小郎,你可不可以不要变得像你家人这般自私!”年轻女子道,“你明明知道,我还未嫁,夫君就死在沙场。是你们家欺负我不过是一个小太医家的庶出女儿,强行将我接到了维郡。要我守了这么多年莫名其妙的寡。我守着寡,成全了你们家的脸面,成全了你们家一堆怪女人的阴暗心理。如今热孝早已经过了,我已经很对得住你家。我不想一辈子呆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我想自己活上一把,难道不行吗?”女子道。

谁会想到鬼医的消失是因为小丫头被抓去夫家守了寡?人生之事真是诡异难料。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去的舞台。有的人去试了,不一定成功,却不会后悔。

她的话,触动了南烛心里的一些地方,南烛不由听得入了神。

只可叹鬼医还有争取出去的机会,而自己却迟早要离开眼前的所有。

原来眼前这位女子也觉得只要痛痛快快地活过,好过行尸走肉般走过。

“除非你死。”左康固执而且毫不留情。左康这个人的脾性,真是执拗。这个时候做个顺水人情多好呢?成全了王爷也成全了鬼医。偏生他不,他已经是左家唯一的男丁,他的话在左家极其有份量。他都如此执拗,可以想见左家的上一辈该是如何地视名节如生命。鬼医的这些年,恐怕用生不如死四个字来概括最为恰当。

小时候的左康并不是这样。那时的左康,是暮气沉沉的左家里难得可以听她说话的人儿之一。但是人总会长大的。

“你活着是左家的人,死了也是左家的鬼。”左康继续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没有他这个家主的应允,鬼医便没有自由之身。

“如果你能轻松答应,我今日也不会来这求王爷了。可笑到头来,你还是如此固执啊。”鬼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话一落,就听见白絮一声惊叫:“楚风荷,不可以!”

原来鬼医闺名叫做风荷。

只见她已经取下了一个瓷瓶。

左康也吓了一跳。

风荷想干吗?引爆?

鲁冰花跟杜若一起道:“别啊!”鲁冰花连连招手道:“大姐!我亲亲的大姐!有事好商量!您别想不开啊!小弟给您作揖了!”

鲁冰花立刻作揖。自己作揖不算,还拉着书呆杜若一起。

形态颇有可爱之处。暗地里却朝飞雪楼的人丢了一个眼色。这方是鲁冰花本色。

小丫头被鲁冰花的模样逗得呵呵直笑。一点没注意到满屋子的剑拔弩张。

终于,一只缠满纱布的手柔和地按住了楚风荷的手:“楚姐姐,你刚不是还夸我被箭穿了手还沉得住气吗?怎么自己倒想不开来?”

原来是南烛,南烛终于死命拽掉了嘴里的纱布跟一只手上的吊绳,适时侧过身按住了楚风荷的手。

只不过她的手从楚风荷身后伸过来又跟楚风荷的手搭在一块,怎么看都像是南烛在占楚风荷的便宜。再加上南烛温和的语气,气氛顿时有些风流缱绻的暧昧。左康的眼中一下又火在燃烧。

沐王的眼睛也落在了那两手交叠之处。

南岩风从纱布里露出的几根手指细细白白,很好看。

“南家小子。你能说话最好。你看这事如何处理吧。”维郡王立刻顺水推舟,这位老王爷真是推得一手好球。不过也不怪老王爷不亲力解决。现在的老王爷,脑袋里恐怕比谁都乱,哪里还有精力去处理这些事。

“我小的时候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南烛说。脸转向左康。

“说是有个善人做了很多好事,可是最后却进了地狱。他很不服,找判官说理。判官便问他,‘善人啊,你是不是喜欢养鸟?’,善人回答‘此乃生平一大爱好。’,判官问‘你为何养鸟?’,善人回答‘鸟的羽毛鲜艳,鸟的声音动听,偶尔来了客人,喂食廊下,十分有趣。’,判官又问‘你养的鸟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善人回答说‘行猎之时,抓来的。’判官便说‘如此便对了,你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将原本无拘无束的鸟囚禁笼中致死,你说你是不是在施虐于人呢?’”

南烛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左康笑。

左康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南烛这个故事讲得很妙,行伍出身的左康一时根本无力反驳。老王爷拍拍手道:“宅心待人,以存福报。说得没错啊。楚大夫,清悦便拜托你了。”老王爷借机撂担子。

“还不谢王爷?”白絮娇嗔。提醒发呆的楚风荷。

“谢,谢王爷!”楚风荷道。身子软软滑下。

“还得谢南公子。”白絮道。

“不用。”南烛道。

与此同时,南烛顺着楚风荷的手向前,滑过楚风荷的指尖,柔和地将古怪的瓷瓶握在手里。

这个动作,莫名其妙地就印在了沐王心里。

鲁冰花别过脸。他不想看。

南烛拿过瓷瓶,转过对鲁冰花等人道:“还不快跑,要爆了!想要跟我一样变成黑色吗?”

杜若转身就要往外跑。

“放心,这里面是烟花。爆不了。”楚风荷道。

“烟花?”众人不解。

白絮闻言则是握住楚风荷的双手,两个女子相视而笑。

“能解释一下吗?”南烛问。

“很多年前,我还在闺中时,最喜欢逢年过节时跟闺蜜们偷偷一起玩烟花。我们是女儿家,很少有女儿家愿意玩这个,因此我们的节礼里也没有,于是我们就自己做。我的烟花做得最为好看,还有许多旁人想都想不到的花样。可惜我是太医家的庶出小女儿,并不受重视,月钱也是最少的。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就跟白絮一起偷偷溜出去扮成男子模样赚钱。白絮跟人赌棋,我就给人看病。我跟爹爹学了点医术。家中也有许多医书。为了攒钱,我废寝忘食地钻书。不知不觉,也算阴差阳错,医术比做烟花的技术还厉害。再后来,遇上了几件江湖上的事,便有了鬼医的称号。”风荷轻声道。

谁能想到,鬼医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丫头。

“白絮,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出嫁之前的冬天,我们在苍景园的雪地上放烟花。你说,你希望能找到一个值得共命白头的人,我说我想一辈子自由自在。若是得偿所愿,我们便一起再来放烟花还愿。结果那年娘亲一哭,我还是丧失了逃跑的勇气。算起来仍是不及你。这个烟花是我前些日子听说你来了特意做的,跟小时候的一模一样。咱们今晚再放一次烟花,一则给王爷祝寿,二则谢他允我重生。你看如何?”风荷笑吟吟地对白絮说。

“好。”白絮轻轻笑。

南烛也微微笑了,谁说女子不能做男子的事。其实这世间有许多有想法的女儿家,只是一丈朱墙,隔断她们与外界的来往。

左康越听脸色越不好。

“听起来不错。今晚我们也一起放烟花吧!”南烛道。

“好啊!”鲁冰花道。

“要有酒!”杜若也同意。

“没见过这么爱瞎凑热闹的。”无愁公子不屑,却没说不字。

沐王微微一笑。

那天傍晚,维郡王将维郡交由沐王的消息传开,维郡上下轰动。不光维郡,这条消息所到之处,都足够卷起一阵狂风。

“沐王啊,又是沐王。”有人说。

“还有这个人——南岩风。”

☆、91

91,谁与看烟花(下)

夜色已浓,湖面冷风更紧。画舫像是一个亘古的怪兽,无声无息地溶在夜幕里。

与夜的浓黑相对的是画舫上摇曳的火光。

比画舫上的火光更温暖的则是小院里几团跳跃的篝火。

小院里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围着几堆篝火说笑。小花圃这边众人不敢造次,尤显安静。安静是因为维郡的新主人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沐王殿下正缠着布条庄重地坐在廊檐下。与他相反,南烛无愁则被捆得像个未开封的石雕半躺在篝火旁。另外两个可怕的存在,鲁冰花跟杜若正认认真真地借着篝火烤鸡肉。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看烟花非得要到你们的小院子里来吗?我被绑成这样动起来很辛苦的。”无愁公子嘴里抱怨,手里却不客气地挥舞着一块烤鸡肉。

“不懂了吧,这样才有意思。有酒有肉,抬头有烟花,低头有好友。无拘无束,畅所欲言。真正的人生一大乐事。”鲁冰花从来都很知道如何享用生活。他是一个跟沐王完全相反的人。

所以他自在如鱼得水,而沐王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格格不入。

“正是。现在在这小院子里,你不是督抚大人,他也不是什么王爷,每个人都是除去头衔的自己。没有功名利禄,没有明天后天,我们不是上属下属松鼠老鼠花栗鼠,也不是敌人仇人松仁果仁。我们只是朋友,没有身份限制的朋友。这方是乐趣所在!”南烛同意鲁冰花的话。同时善解人意地碰碰挺着背坐得像把标尺的沐王。

“知音啊。”鲁冰花媚眼一飞道。伸过一根鸡腿。从来被人当怪胎,可南南跟他的想法却总是出奇地一致。或许,南南真的是自己难得的知音。人生得他这样的一个知音,究竟是不是幸事?抑或是前世的孽债?鲁冰花苦笑。

南烛傻乎乎一乐,将自己的鸡腿与鲁冰花一碰,道:“知音,握手!”

握手?杜若哈哈大笑。也搭了一根鸡腿过来。

三人皆是笑。

沐王也嘴角一弯。他觉得这样喝酒吃肉看烟花实在是很快乐。如此不讲规矩的玩闹,对过惯了拘谨严肃生活的他来说算是胡来吧。他从没这样“胡来”过。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像南岩风他们说的,放开一切,无拘无束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跟南岩风在一起时总能遇上有趣的事。又或许,是因为南岩风在,所以这些事才变得有趣。

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清晨看见南岩风倒下时的心境,那直冲脑海不能呼吸的揪心痛楚,难过得几乎要死去。可是现在,他却想笑,想一口饮尽南岩风倒过来的酒,想仰天大笑。

是不是真该放下一切,轻松一次?

“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肥味道美!”胖子见状屁颠颠地跑过来伸“腿”!

鲁冰花嘴角都抽搐了,他按着性子道:“各位,谁能把这唱儿歌的大哥拖出去吗?”

“恐怕不行,维郡王特意帮我们请的他。”杜若就喜欢看鲁冰花吃瘪。

院子里除了他们,还有几堆篝火,白絮楚风荷自然在列。另外还有少数几位维郡公子小姐得到了维郡王颇有深意的邀请。包括林家两位小姐还有眼前的死胖子。

“他送了我们一人一套金丝护甲——跟无愁公子的裤裤差不多的哟!”南烛忙大声替胖子说情。无愁闻言却立刻双眼圆睁呆住。果然,南烛话音一落,小院子里漂亮姑娘们的视线便纷纷从无愁公子迷人的脸蛋上开始往下半身挪。无愁公子顿时又有了想掐死南烛的心。南岩风他不提这茬会死吗?而且还是在一堆女孩子面前!还笑得没心没肺我见犹怜!故意的吧!

“我也定制了一条,还特意要了红色。到时候给你们看!”一位小公子哥得意洋洋地说。

无愁公子再次要哭了!托南岩风的福,估计不用到明天,全维郡都会知道他无愁用啥样子啥颜色的裤衩。没准儿还会流行起用裤衩当武器。更没准以后遇上山贼,一方急着拔刀,一方急着脱裤,这情景想想都让人想死过去几回。

“那什么林林林烟岚!我有话跟你说!来人,推我过去!”无愁公子找了借口溜了。

鲁冰花看着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坏事的南烛乐,乐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比你们都要美!西施貂蝉杨贵妃,统统拼不过这条腿!小姐,吃个腿吗?”跑来跑去的胖子拿着一只烤鸡腿伸到林大小姐面前。

正瞅着南岩风的俊脸揉手绢的林大小姐立刻怒目而对。

“你的眼,像是□□碰上盐,含情脉脉有语言,双眼汪汪甜又甜!……哎哟!”胖子没喊下去,他被濒临抓狂的林大小姐揍了。

“你有病啊有病啊!”林大小姐凶道。转身往白絮他们放烟花的地方跑去。

“朋友,说说感觉怎么样?”南烛幸灾乐祸地挥着全是绷带的手问。

“她一定是爱上我了!”胖子动情地看着林大小姐的背影说。

南烛等人愣住,这胖子秀逗了吗?鲁冰花道:“何以见得?”

“她对我太好了。她打我,还总关心我有没有病!”胖子道,“这么温柔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

“额……”南烛拿过沐王的鸡腿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沐王终于笑出了声。

“时辰到了!放烟花啦!谁要帮我们放?”白絮问。

立刻呼啦啦冲过去一堆小姐公子哥,这帮人中不少淘气的,平日里只看不放早已心痒痒。

鲁冰花跟杜若也按捺不住要跑过去。

南烛急了,一把拉住鲁冰花的袖子。鲁冰花停住,转过身弯腰靠近南烛,摸摸她的头说:“你别动。看我把烟花拿过来给你放。”

“好。”南烛回答。笑得眉眼弯弯。松开了手。

鲁冰花心里一动:他刚是怕我跑开吗

“我就回来。”鲁冰花屈指轻弹了一下南烛的额头说。

我不会离开。

“好酒。”沐王道。饮尽了杯中酒。

“我很喜欢。”南烛笑着说。“嗖!”地一声,夜空腾起一个亮点,带着呼啸声像是逆流的流星冲向天际。“轰!”地一声炸开,在夜幕里撒出一片光芒四射的绚烂。

“烟花!”南烛乐了,“好漂亮!楚姐姐真是厉害!我从未见过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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