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陪着我老头子干吗?此乃天机,不可违逆,快快下山去吧。切记,勿负吾之所托,将‘独孤一棍’发扬光大。”独孤意再三苦求,不获允准,知道无法,只得挥泪拜别恩师,下山而去。
独孤意翻山越岭,一路走去,这一日到了苏州城内。只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竞驻,骏马争驰,一派繁华热闹之景像。独孤意在长街上信步而游,忽见前面围着好大一堆人,里面呼喝叱骂之声不绝于耳,心中好奇,便快步赶去,挨入人群中张望,只见中间老大一块空地上,有四个汉子分作两对儿,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左首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少女正轻掠云鬓,在旁观阵。那少女面色黝黑,鼻似琼瑶,耳如缀玉,齿若编贝,唇似涂朱,一身英风秀气。再看场中厮杀的两对儿。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挥舞着竹杆正和一个手持杀猪刀的屠夫打得翻翻滚滚。屠夫左三刀,右三刀,横劈竖砍,如切猪肉一般威猛凶煞。叫花子的竹杆则招招往屠夫下三路招呼,绊缠戳挑,运用得如灵蛇一般圆转如意,一招“夜里摘挑”已用之再三。另一对儿更为有趣,是一个侏儒模样的小人和一个独目跛足之人在大呼鏖战。侏儒纵高伏低,身手便捷,并且挥舞着一个大铁锤,狂砸狠击。残障客则左右两手各持一个黄金擀面杖,运转如风,力道沉雄,招招威猛,如登门打鼓一般专往侏儒脑袋瓜子上招呼。双方你来我往,已激斗了数十个回合,旁观众人不时爆出一阵连珠般的喝彩声,或者有如驴叫般的嘘声。
突然间那粉衣女子开口说道:“各位再不住手,休怪小女子无礼。”其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独孤意听在耳中,油然而生亲切之感。各人杀得性起,哪来理她?粉衣女子凝目瞧了半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长气,突然间纵口长呼,啸声悠悠不绝,直上天际,只听得旁观众人尽皆变色,心旌摇荡,脚步虚浮不稳,屠夫、叫花儿、侏儒、残障客更震得虎口发热,连兵刃都掉在地上。此时粉衣女子气凝丹田,左手抚腰,连连催动啸声,众人耳畔只听得轰隆巨震,霹雳焦雷,响个不住,惶恐惊惧之情见于颜色,骨骼酥溶,全身散架。连独孤意也觉心旌微微摇动,深吸一口真气,强运内功相抗。粉衣女子连连催动啸声,在场诸人俱都禁受不住,有的几乎晕倒在地。独孤意朗声说道:“姑娘且请住手!”并无用处,不由得心下微觉有气,随手在地上拾起一根枯枝,飞身纵起,凌空下击,只听轰隆一声大响,尘土飞扬,砂石四溅,地底已平空陷下一个深坑。啸声止歇,众人亦如梦初醒。
粉衣女子的眼光在独孤意身上转了几转,说道:“公子好俊的功夫,不知高姓大名,敢请上场一试技艺如何?”独孤意道:“在下独孤意,姑娘芳名尚请示知。姑娘的狮吼功别具一格,深藏威力,亦为在下平生所仅见。而你我功力各擅胜扬,还是不用再比试了吧。”粉衣女子道:“无妨,小女子李翠翠,正要再次领教独孤公子神技。”说话之间,已从后抄起一喇叭形状之物,撮于口唇,纵声呼嚎,其声如狮吼虎啸,狼嗥枭鸣,猿啼鬼哭,极尽千变万化之能事。在场诸人骤闻异声,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接着头重脚轻,心神错乱,一个个被震得飞了起来,直跌出数丈开外,屠夫、叫花儿、侏儒、残障客诸人所中如厉,跌飞之后在地上如陀螺一般旋转不停,欲止不能,由不得杀猪一般的惨嚎直上天际。独孤意不敢怠慢,气凝全身,呼气发力,十丈之内的长杆短棍、树杈残枝都被吸引过来,凝聚一处,合成一圆形光网,阻挡啸声。李翠翠连连催动啸声,不能撼动分毫,不由得心下大急。独孤意待其技穷,陡然一声大喝:“独孤一棍,神威初现。”气劲到处,万千木棍移形换位,连连闪变,组成一巨大的长棍之形,迎着李翠翠的来势只当空一击,只听一声龙吟般的声响,李翠翠花容惨变,一声惊呼,欲将瘫倒。独孤意抢将上去,伸手扶住,歉然道:“李姑娘的狮吼功威力实在太强,在下为求自保才不得已出此绝招,还请莫怪。”此时李翠翠粉脸含嗔,盈盈娇羞,一双明眸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独孤意。独孤意心下隐隐觉得不妙,目光一转,见到地下斜放着“比武招亲”的锦旗,回看佳人,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是乐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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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独孤一棍(3)
苏州城外,山荫小径,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飞奔急驰,只一会儿功夫,就没入丛林幽峡之中。独孤意展开轻功,奔行如飞。偶一回顾返视,见李翠翠不即不离地跟随在后,相距三四丈远近,不由得加快脚步,全力施为,奔行一段路程之后,回头再望,李翠翠仍是如影随形地跟在数丈之外,不由得连叫苦也,似此前者快,后者亦快;前者慢,后者亦慢,跑跑歇歇,总脱不出李翠翠的掌握之中。独孤意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李姑娘的脚力绝不在狮吼功之下,在下钦佩之至。”李翠翠香汗淋漓,娇喘不已,说道:“那没办法,为了不叫相公逃走,小女子只有跟狐狸赛跑了。”独孤意正色道:“非是在下薄情,这婚姻大事终须父母作主,我辈江湖儿女虽不拘俗礼,然亦不可草率行事。况且我有要事在身,此去吉凶未卜,不敢误了姑娘终身,尚请另择良配,三思成全。”李翠翠道:“我曾在亡母灵前立誓,谁能胜我一招半式,并为我所属意,就是我的夫婿。难道叫我自食其言不成?不管你去办什么要事,我是跟随到底。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相伴相随。”
独孤意道:“我要去破步无雁设下的修罗大阵,你也要跟我趟这趟混水吗?”李翠翠道:“步无雁,狂妄之徒尔,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我早想会会这个狂妇了,难得有此机会,至于修罗大阵什么的破烂物事,待我一古脑儿将之砸烂摔破,好让步无雁没地方住,只好睡鸟窝了。”独孤意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既然李姑娘有此雅兴,只好由你,只是这婚姻大事,还须从长计议。”李翠翠怒道:“有什么可计议的,想不认账是吧?可没那么容易。我看这样,要是此去破了修罗大阵,你立时娶我;要是一时半会儿破不了,那我们再从长计议,看看怎么破。事情就这么定了,谁反悔谁是小狗。”说着抿嘴一笑。独孤意闻言似觉不妥,可一时又无从反驳,只得付之一笑。二人不再说话,加快脚步,往中条山方向而去。
二人晓行夜宿,不一日已深入中条山中。只见丛莽密菁,参天蔽日,毒岚烟瘴,终年笼罩,沟谷之中时见奇虫大蛇盘屈追逐,鳞采斑斓,红信焰焰,心下好生戒惧。正在徘徊瞻顾,找寻修罗阵入口,忽听尖厉之声,起自山后,突然刮起一阵阴风,一时间愁云漠漠,惨雾霏霏,不辨东南西北,独孤意和李翠翠只觉头脑昏眩,吸力绝大,便被卷入一个广有百寻的无底深穴中去了。
当时昏沉沉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见四外黑漆一片,用尽目力,也看不出是什么境界。李翠翠不由得大急,厉声怒叱道:“步无雁,你使得什么劳什子妖法?再不现身出来,就莫怪我用狮吼功相逼了。”说话之间,纵声长啸,声若金鼓齐鸣,万马奔腾。正自吐气发声,忽听穴底隐隐传来异声,由远而近,与啸声遥相应合。跟着闻见奇腥刺鼻,眼前起了一阵绿光彩焰,一丛丛绿火鬼眼发出唧唧之声,漫天盖地罩将下来,未及近身,独孤意朗声说道:“独孤一棍,乙木神光。”衣袖拂处,一片青霞带着千万根巨木光影和轰轰发发风雷之声,已自空中飞堕。当头绿光吃青霞一冲荡,雪崩也似四下飞散,余者渐次消融。
突然穴底传出一声极难听的吱吱怪叫,随听一个女子的口音说道:“能破我九幽鬼火,也算是个人物了。不过既入我修罗阵中,任你有通天本领,也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罢了。”声若枭鸣,极是刺耳。独孤意冷笑道:“你有多大道行,敢向天下武林宣战?三年前我就想来破阵,三年后的今日,你的修罗魔阵将在我手下冰消瓦解。我是羔羊没错,但绝非待宰,而你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蓬青草,在我没有出手之前,你大可逃走,不然后悔就来不及了。”步无雁闻言碟碟怪笑,说道:“我已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么狂妄的鼠辈,没听过此等无知的腔调了,我的‘六合八荒唯我独尊刀’已经很久没有饮血了,它寂寞得很,你们来得恰是时候,正好彼此亲近亲近。”说话之间,一溜绿火,其急如箭,凌空飞堕。落地现出一个白衣似雪,眼大如铃,披头散发,有如吊死鬼一般的女子。独孤意和李翠翠知道她就是名闻天下的女魔步无雁,立时凝神集气,静以待敌。
第十一回 独孤一棍(4)
步无雁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发出暗绿色的光茫,狞笑道:“小姑娘,你的‘母鸡下蛋打鸣功’练得不错,可有兴趣当我的婢女,我一向比较爱提携后辈。”李翠翠“呸”了一声,道:“你的吊死鬼造型也扮得不错,说不定阎王看了也会娶你当小妾。”步无雁双目碧瞳隐泛凶光,突然一声尖叱,将手中“六合八荒唯我独尊刀”祭起放出,只见一道绿光光华电射,芒焰逼人,电卷涛飞,夭矫腾挪,向二人激射过去。独孤意衣袖连连拂动,只见一根青色巨木光影发出百道金光,千道银霞,精芒万道,流辉幻彩,将飞刀敌住。二人相持之间,李翠翠已抄起喇叭形状之物,对准步无雁,“咯咯咯”犹如母鸡下蛋般叫了起来,声音尖厉,如裂金石,步无雁听在耳中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脑昏眩,绿光益发不支,青光已渐次压迫上来。步无雁见势不佳,咬破中指,喷出一溜血光,脚一顿处,化作绿光逃遁。独孤意、李翠翠二人正要追赶,忽听脚底下鬼声啾啾,冒起一丛碧绿火花阻住去路。跟着穴内尖风刺骨,寒气侵人,呼呼洪洪之声,杂以一种极尖锐刺耳的厉啸,震耳欲聋。罡风旋飙如潮水一般往二人身前涌到。李翠翠心下大惊,赶忙投之于怀,独孤意油然而生保护弱女子之概,将乃师所授“独孤一棍”发挥至最高境界,只见青霞闪闪,巨木横飞,金光万道,霹雳连珠,冲行风潮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似这样耗持了一盏茶时分,二人眼前绿光一晃,就此不见,独孤意抖然一声清啸,青色巨木光影电漩星飞,凌空急转,精光迸射,宛如暴雨,耳听洞穴裂石之声,宛如疾风怒鸣,一声凄厉的惨嚎突然刺破夜空,独孤意抱起李翠翠,已然将地穴穿了个大洞,冲霄直上,凌空虚蹈。远望直似一道银虹,冲空破云而渡,其急如电。
脱离中条山地界,李翠翠在独孤意怀中悠悠醒转,她方才被震得晕了过去,此时经历奇险,一切恍在梦中,不由得问道:“步无雁呢?她败了没有,跑哪去了?修罗大阵到底破了没有?”独孤意笑到:“你不是挺冰雪聪明的吗,还来问我。”李翠翠也笑了,笑得犹如美玉生晕,明艳无伦,说道:“步无雁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她不明白一个道理。”独孤意问道:“什么道理?”李翠翠嫣然一笑,道:“不明白‘独孤一棍,向不轻出,一棍之威,震天撼地’的道理。”独孤意道:“不错,不错。她更不明白‘河东狮吼,威力无穷。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道理。”此时晴辉丽空,一碧无际,城郭山川,悉为点缀,这一双小儿女在享受这一刻带给他们的欢乐!
第十二回 黄纸疑云(1)
孟洗尘,山西太谷县人氏,自幼聪明诚笃,至性过人,及长好武任侠,拜在邻县姬教师门下习练心意六合拳。历时三载,技勇初成,乃四处找人比武较艺,以验证所学。
某日,孟洗尘听人说起县衙的程捕头精于拳勇,就登门造访,直言赐教。正值本县的县太爷亦在府上,见他行止乖张,言语无礼,心下好生不悦,但囿于近日本县百姓赠于“勤政爱民,一方父母”的匾额,拉不下脸面,不好直言申斥,便道:“孟先生你作什么事呀?”孟洗尘双眉一轩,朗声说道:“练拳的。”县太爷道:“练拳干什么?”孟洗尘道:“打人。”县太爷道:“我手下有两个看家护院的师傅,你们比试一下好吗?”孟洗尘淡淡的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叫他们两个一起上好了,我一个人招呼得了。”那两个护院见他如此狂妄,心下都憋着一肚子气,见县太爷一使眼色,就虎吼一声,纵身扑上,未及近身,只觉眼前一花,就飞出一丈开外,直跌得四脚朝天,头昏眼花。县太爷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儿,当着程捕头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讪讪陪笑。自此之后,孟洗尘声名大振,喜武求师、登门较技者接踵而至,凡与之过手之人皆败,由是人皆敬服,乃誉满山西。
这一日正午时分,孟洗尘外出访友归来,刚进家门,便有个徒弟奔了过来,说是方才有个老道前来拜访,听闻师傅不在,留下一张字条便走了。孟洗尘接在手中,见是一张折叠得有些发了黄的宣纸,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小字:十字街口悦然客栈。字体俊逸挺拔,飘然欲飞。孟洗尘心中诧异难解,决意去访察究竟。
孟洗尘按着地址来到悦然客栈,说要找一个道人,经店伙引领,来到西首的一间偏房。房门开处,一位红脸白眉的道人跃入眼帘。道人正自盘膝坐于铺上闭目养神,听见响动,一声呼号,声如洪钟,说道:“来者可是‘打遍山西无敌手’孟洗尘大侠吗?”孟洗尘神色一肃,抱拳施礼,说道:“区区正是孟某,‘无敌手’云云乃江湖朋友抬爱,何以克当。请教道长法号,仙山何处?”
老道双目开处,神芒如电,在孟洗尘脸上一扫,说道:“贫道本是世外闲人,路经贵地,听闻孟大侠功夫了得,想来见识见识,不知尊意如何?”
孟洗尘傲然颔首,说道:“孟某虽然不才,当不会令道长失望。”说着背负双手,一摇三摆的踱了两步,突然之间,身形猝然掠起,将房顶穿了个大洞,两次起落,已在十丈开外,片刻之间,狂风涌处,孟洗尘已回归原处。老道垂帘闭目,说道:“此不过是耍马戏的功夫,根本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