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野双星- 第19部分

　　采英拿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感激。那双漂亮水灵的眼睛似乎在说：“谢谢你！谢谢你！”哲野温柔地俯下身去，拉起她的手说道：“现在你就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吧。别的事情，你一概不用担心。”

　　九十九

　　雨停了。乌云渐渐四散。冬日的斜阳，从惨白的天幕里投下自己微弱的光。哲野静静地站在洞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来临。

　　一只白雕呼啸而至，静静地停在哲野肩上。它似乎很累了，耷拉着脑袋一动都不动，没精打采地站在小主人肩头。哲野伸长手臂，它歪歪斜斜地走到哲野臂上三分之一处，一跳，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哲野。

　　哲野抚摸着它身上湿漉漉的羽毛，心疼地道：“雪虎！”半天才小心地解下它腿上附着的竹筒。

　　那里有一封信。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张纸，上面零零落落的写了几个字。但就这几个字，已经让哲野大喜过望了。

　　“是风蜓！”他开心地叫道。“这是风蜓的字！”只见这张纸上面大大的写着几个略显稚气的字，一笔一划都清楚明快，毫无粘滞之感。

　　可香忙跑过来一看，也大喜道：“没错！真的是她！”

　　纸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们很好，你们不要来！”风蜓平日不怎么爱读书，因此于写信也是毫无头绪，提起笔来连称呼都省略了，只头脑中想到什么就写了上来，完全不理会别人看不看得懂。

　　可香道：“这是什么意思？”

　　哲野也不大明白，搔了搔脑袋，道：“我也不怎么明白呢。兴许是城里风声越发紧了，风蜓叫我们暂且不要进城。”

　　可香想了想道：“也罢，荣华富抓去他们三人，一定以为我们也很快就会进城去，因此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二人。我们此时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看了看采英，又道：“不如我们就按风蜓说的，先把采英安顿好，再思救人之计。”

　　哲野道：“好吧，可是要去哪里呢？”

　　他忽地微微一笑，道：“可香，我可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咱们就带着采英到那里去，管保荣华富不敢找上门来。”

　　盘山之路，险峻万分。山顶之上，一座气势非凡的建筑正巍然耸立着。这就是西山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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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少林勇闯十八阵
一百

　　哲野小心地抱采英下马。可香随之下马，走上前来。三人并肩而立，一同屏息看着前面一座高大恢弘的山门建筑。山门上面赫然写着“少林寺”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几日奔波，少林寺看来已终于到了。

　　此时正当正午，白茫茫的日光照得少林寺三个大字格外刺眼夺目。哲野他们看了一回，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低下头来。

　　哲野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向那山门拜了一拜，道：“弟子哲野，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今日似乎不得不请各位法外开恩，做一件功德无量的破坏规矩之事了。”

　　可香也自双掌合十，虔心拜了一拜，心中暗自祈愿：“愿各位长老能好心收留采英，让我们得以空出手来，先报仇雪恨，再寻采英情郎。”

　　三人一同走至山门前，门口两个守门的小和尚正自闭目念佛。听见三人脚步，同时机敏地睁开眼睛，又同时移步向内，稳稳挡在哲野三人身前，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如一个人分身二人而做着同一个动作一般。果然少林寺的小和尚与别处不同，目光中都透着一股精纯刚健之气。

　　哲野躬身唱一个诺，道：“麻烦二位通报一声，我三人有事求见少林寺长老。”

　　那两个小和尚异口同声地道：“长老正在闭关，公子请回。”

　　哲野吃了一惊，心想：“看来这少林寺也不怎么好闯。”笑道：“如见不着长老，就见了这里管事的也是一样。弟子今日有要事要请贵寺帮忙，还望两位小师父多担待。”他顿了一顿，又道：“这件事关系三人命运，两位若肯通报，就是给自己积德行善啦，日后佛祖菩萨必定也会褒扬你们二人。”

　　那两个小和尚面露难色，互相咬了一回耳朵，异口同声地到：“二位公子进去可以，这女子万不可入寺。”

　　可香在旁一愣，想：“我不也是个女子么？如何我能入寺，她不能入寺？”转眼间心道：“哎呀，我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的了。可是不让采英入寺，我们岂不是白白来了这一趟？”抬头看着哲野，瞧他有什么妙计没有。

　　哲野皱眉想道：“这两个小和尚如何恁地难打发？”陪笑道：“实在是对不住，这位姑娘身子弱得很，得有亲近之人在旁照料方能平安。二位若是不让她进，我二人也是万万不敢进。”一面打躬作揖地道：“还请二位多多通融了。”

　　两个小和尚对望了一眼，神色迟疑，其中一个道：“待我去通报大师兄。”拔腿飞快地去了。哲野这里一见他走远，便趁另一个小和尚不备伸指点住他，对可香笑道：“快走！今日不闯一闯少林，采英的事只怕难了。”可香忙扶着采英跟上。

　　好一座气势恢弘的少林寺！只见正殿巍峨，香烟缭绕，四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十五章　琴声琤瑽有奇缘
一百零一

　　哲野可香采英一齐抬头看时，见是一个眉毛胡子皆雪白、慈眉善目的老僧，正慈祥地望向他们三人。那目光似乎能了解这世间所有的悲苦，又似乎把这一切悲苦看得云淡，风清。

　　可香心中不由一动。她所经磨难既多，看到这种目光便如久旱逢雨，沙漠逢洲一般，只觉一股安详平和之意从那老僧目光中直达自己内心深处，十分舒适安慰，一时竟移不开自己目光。哲野采英看去却只觉那老僧格外慈祥可亲而已，于这目光并无特别感触。

　　哲野心知这大概便是少林寺的掌门了，忙合掌行礼，道：“打扰大师修行，多有得罪。”那老僧摆摆手，温和地说道：“不必叫我大师，叫我法名净虚便可。刚刚破阵子的，就是你们两个年轻人罢？”

　　哲野可香一起应声道：“是。”

　　这时一个高大和尚快步走来，走至净虚身前，方才停下。那大和尚身上尚有金粉未除，日光下看去光芒闪烁，耀眼十分，看来便是刚刚十八铜人阵中领阵之人。

　　那大和尚向净虚低头行礼，说道：“弟子惭愧，不曾拦下闯寺之人。”说着狠狠地瞪了哲野他们一眼。

　　净虚只拈须微笑，缓缓道：“我已算到今日殿前必有一场好斗，且来斗的两人颇有来头。你纵输了，也没什么好挂心的。快些静心养气，好生修习去吧。”语气温柔，如春风化雨一般，真长者也。

　　那大和尚听言，果然恨怒之色顿解，又行一礼，恭恭敬敬退下了。净虚大师微笑道：“三位，请随我来。”引着三人往西边偏殿而去。

　　可香哲野在寺中行走，只觉香烟阵阵，梵声依稀，一股清净绝尘之意迎面而来。

　　净虚引三人入得殿内，各自在蒲团上坐了，笑道：“不知三位施主今日前来，来意如何？”

　　哲野笑道：“说到底，只是有一件棘手又难办的事情，非少林难以办妥，因此才辛苦投奔到此。”

　　净虚道：“哦？如此？且让老衲猜一猜如何？”

　　他凝神静思片刻，笑道：“依老衲愚见，二位定是想要少林收容这落难女子一时，待事情办妥再接她下山，是否？”

　　哲野奇道：“您又如何能知，采英乃是名落难女子？”

　　净虚道：“看她颜色雪白，气息急促，神色惊恐不安，想来定是遇到了大难。你们二人不辞辛苦送她上山，又冒险闯入寺中，想来必然已救过她一回，但又不能带她同行，因此送她上山来，希望少林庇佑她一段时日。”

　　哲野点头道：“正是。净虚大师神机妙算，”

　　可香郑重地道：“我二人知道有此请求未免令大师为难，只切盼大师能网开一面，暂收采英在寺中。荣华富纵然为非作歹，想必也不敢上少林来抓了她去。武林正派，想来对荣华富也是不屑的。”

　　净虚叹气道：“荣华富当日弑君夺位，杀人如草芥，武林中人就已窥见他残暴本性，因此多避祸远离。我少林早已不理凡俗多时，如今却要为你二人破了规矩，这也是天意如此。”

　　一面对采英说道：“施主，请到这边坐。从今天起，你便是少林寺带发修行的香主了。”

　　采英依言亭亭走至净虚身边坐下。

　　哲野可香都松了一口气，齐道：“多谢大师帮助。一待事情办完，我们立刻来接采英下山！”

　　净虚道：“不必言谢，积德行善原是佛家分内之事。你们二人要办之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哲野可香都一惊，这净虚大师真是能看透人心。

　　净虚忽地笑道：“我观这位姑娘灵秀万分，颇有慧根，想来对音律必也是精通的。老衲深居寺内，久已未听人抚琴。今日就请姑娘为我抚琴一曲，不知姑娘愿意否？”

　　可香忙恭恭敬敬地道：“自然愿意。不知大师要听哪一曲？”

　　净虚长叹一声道：“潇湘夜雨。”一面起身自内室捧出一具七弦古琴来。

　　可香将琴摆正，略略挑拨一回，只听琴声清越无比，是她以前抚过的任何琴所不能比拟，吃惊道：“这琴……”

　　净虚道：“这是旧人之物，曾有焦尾之名。”

　　可香不由欢喜无限。要知学琴之人，能得一把好琴实在不易。若是得到一把和自己相融为一的好琴，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不知这琴和自己缘分如何？可香一面轻轻弹拨，一面心中暗想。

　　琴声琤瑽，可香渐渐融入了自己的琴声。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随着那琴声翩然起舞，旁边的哲野和净虚都仿佛消失不见。慢慢的，父亲死时的憾恨，星岩走时的凄迷，鲁愚死时的悲惨，都一幕一幕在她眼前呈现。她心底那些破碎的伤口，似乎都变成蝴蝶随着这琴声飞出心灵，飞出佛寺，飞入那一派碧海蓝天。

　　可是为什么还会感到悲伤呢？往事都已过去了那么久。难道自己从来就不曾忘记过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吗？可香不敢承认。人世里太多欺骗太多孤独，都在这琴声里向她汹涌而来，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不！她不愿向那些不快乐妥协！父亲虽然死去，星岩虽然远走，鲁愚虽然自刎而死，这人世间依然还有值得为之活下去的理由！她不由想起风蜓天真无邪的笑容，想起思棋大笑着和她解释“螳螂局”，想起宛琴在后院快乐地逗着黄狗，想起哲野对她说再也不会让她孤独。就是这些微小的幸福碎片，才能支撑起一个人荒凉短暂的人生！

　　一曲终了，可香已是泪流满面。她轻轻拨出最后一个音符，忽地伏在琴上，吐出一口血来！

　　再看净虚大师，居然也已泪流满面！他闭目一动不动，两行清泪竟直直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哲野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心中满是伤感。他虽然自小生活幸福，但却生性敏感纤细，对于别人心中苦痛，往往了解得比自己还清楚，因此不免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也许净虚大师心中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吧。”

　　净虚睁开眼睛，叹道：“出家之人为何出家？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心中没有伤心之事？你何必问，我又何必说呢？”

　　哲野方自悔失言，陪笑道：“正是，正是。”

　　可香在一旁只怔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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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已是黄昏独自愁
一百零二

　　净虚唏嘘良久，乃对可香说道：“看来这把琴与你有缘，你下山时便带此琴离开吧。”

　　可香惊疑无限，收泪道：“这怎么可以？这是净虚大师长存之物，必定对大师有非同寻常之意义！”

　　净虚含笑道：“物在人亡，情何以堪？人既不在，琴又何用？老衲在寺中数十载来，你是唯一一位能将这曲《潇湘夜雨》演奏到酣畅淋漓的乐师。能在大限之前再聆故人之音，老衲已死而无憾。你去之后，徒留此琴在我身边又有何益？倒不如物尽其用，让此物随你闯荡一番江湖去罢。”

　　可香凝神屏气听净虚说完，方感激不尽地向他深深一拜道：“多谢大师！此琴乃绝世奇珍，既蒙见赐，弟子必当爱惜呵护，勤加操持！”

　　净虚笑道：“正是此意。你明白的甚是。但还有一节，只怕你要很久方能领悟。”

　　可香问道：“是哪一节？”

　　净虚道：“学武之人，以身形变化乱人心意，以武功利器伤人于有形。殊不知学琴之人，亦能以己之心意乱人之心，以宫商角徵羽伤人于无形。你适才抚琴，已有传己心意之能，但还未有乱人心意之才。这本是故人自悟的一套对敌之法，曼妙无方，足可不战而胜。我将此琴传授于你，也是希望你能多加揣摩，重现此琴昔日光彩。”

　　可香感激不尽道：“弟子明白。日后弟子必当勤加揣摩，不致辱没此物！”

　　净虚拈须笑道：“物本无心，人为其心。想来此琴遇君，心中也颇快慰。”

　　哲野在旁笑道：“多谢大师相赠。可香，咱们是不是该下山了？我二人已打扰大师多时了。”

　　净虚笑道：“无妨无妨。聚散各有缘，离合岂无因？今日这一场缘分，也是上天注定。”

　　可香出门回望，只见斜阳依依，苍山漠漠，已是黄昏时分。她心中忽感苍凉，对净虚和哲野道：“我想去拜一拜佛祖。”

　　净虚道：“这是自然。”引二人入正殿来。

　　可香只见殿外一块蓝底金边的匾额横书着“大雄宝殿”四个烫金大字，殿前一座铜制香炉，炉内香烟袅袅，不绝于空。入得殿内，两列僧众分坐两旁，口中喃喃念诵佛经。正中一座金身佛像，正是释迦摩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