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后我跟踪了潜龙门的两位护法来到湖边竹林,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潜龙门和日尧门本是阴阳两体,谢司晨和日尧门的暗主是双生兄弟。”定定地看着敛容微怒的谢司晨,毫不畏惧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汤盟主才对潜入的暗主放松了警惕,惨死掌下。”
“胡说!”汤淼淼举剑相向,厉声呵斥道,“你是何居心!竟诬蔑司晨哥!”
谢司晨拉住暴怒的汤淼淼,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丰小师妹,谢某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要为我按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说着幽幽地看着师兄:“还是你不满梧雨兄没有争到盟主之位,才对我心生怨恨呢?”
好厉害的演技,三言两语就将矛头转向了另一边。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径直问道:“敢问座下的钟护法何在?”
谢司晨虚起双目,面色不善:“钟护法昨夜旧疾忽发,回总坛去了。”
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看台下一脸愁色的钟雨晴:“钟小姐,可是如此?”
“嗯…”她偏过脸,目光闪避。
假装痛惜叹了口气:“可惜啊,钟护法怕是要死在路上了。”此言一出,钟雨晴的脸上果然浮起了急切之情。轻轻一笑,趁势说道:“清狂剑下有两处命门,动一不可啊。”
“哪两处?!”
“雨晴!”谢司晨暴吼出声,钟雨晴猛地怔住,捂着嘴巴,向後退了两步。
吼声刚绝,就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上石台。“梧雨兄?!”谢司晨诧异地看着一身杀气的师兄,语气沉痛,“你不信我?”
“不信!”师兄抽出游龙剑,面容冷然,“我丰梧雨一向不问世事,淡看江湖。这日尧门是生是灭,潜龙门是阴是阳,又干我何事?”他垂下剑尖,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流溢出耀眼的金色,“可是你们不该伤我家小妹!”说完,提剑而上,身如白鹤,舒展洒脱。
台上二人缠斗在一起,台下众人踟蹰不前,一脸迷惑。
“他的右肩。”夜景阑朗声提醒道。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冲着台上大叫:“师兄劈他右肩!”
谢司晨咬着牙绷紧下颚,飞来一记眼刀。师兄点足而上,一招“雾柳暗度月”,哗地一声撕裂了他的衣裳。
“啊!”众人微讶地看着谢司晨的右肩,上面果然如师姐所说是刻着圆圈图案,赭色的印记其实就是古体的日字。
“日尧门暗主身上是一个垚字。”我补充道。
只听刀剑钩环铮铮作响,众人提起兵器,和潜龙门肃然相向。“他妈的,老子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住了!”“叫日尧门的出来吧,把戏被戳穿了!”“唉!那劳什子暗主!有种的出来和爷爷过过招!”
“司晨哥……”汤淼淼面容破碎,嘴唇轻颤,“是…真的吗?我爹是你设计杀的吗?”闭上眼,痛叫道:“你回答我!”
只见台上二人挥掌相向,衣袍飞起。只听啪的一声,忽地弹开。谢司晨抹了抹嘴角的血丝,隐去了豪爽的面容,一脸阴狠地说道:“是或不是,你不都看到了吗?”
汤淼淼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如被五雷轰顶。
“晨弟。”只听悠远的呼喊,百十道人影从天而降。当中飞下一名玄衣男子,他和谢司晨并肩而站,身高、相貌简直是如出一辙。
“哥。”谢司晨紧张地扶住他的身体,面色柔柔,“哥,你都受伤了,不该来的。”
暗主摸了摸他的脸颊,细腻的表情、暧昧的动作,让我不禁怀疑他俩的关系。“晨弟今日喜登盟主之位,为兄又怎能不来庆祝?”说着厉眼看向台下的我和夜景阑,“更何况,为兄还想来会会两位友人呢。”
“果然是双生子!”“一模一样啊!”“怪不得汤盟主放松了警惕,实在是太像了!”
“不用废话,我们人多势众,杀上去再说!”
“人多势众?”暗主瞪大圆眼,向四下扫去,“哼!各位掌门,是时候现身了!”语音未落,就只见台下飞起数十道身影。定睛一瞧,那不是真元派、汲谷门、空明派和丛真派的各位吗?他们不是与日尧门有血海深仇吗?怎会投奔敌人?
“阿弥陀佛。”越溪大师老目微睁,举步上前,“澄明师弟回繁城前曾说,来袭的几人身手很像已被劫杀的几大门派,当时老衲还当是日尧门故布疑阵。现在看来,谢施主真是心机深沉。”
“大师过奖。”暗主看了看周围,不屑地瞥了瞥眼,“我谢汲暗身边从来不留不听话的狗,先前的几桩血案不过是日尧门清理门户而已。物尽其用,死狗全当肥饵,还搅得所谓的名门正派聚到这里追名夺利,这不是很有趣吗?哈哈哈~”
“阿弥陀佛。”越溪大师看了看周围神态各异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请各位放下心中的执念,停止无休止的杀戮,莫要让贪嗔痴念毁掉整个江湖。”
“大师!”秋净尘出言打断,兴奋地看着台上,大声说道,“跟这些人说什么善恶美丑有何意义!只要大师记住,杀是为了不杀,这便可以了。”
“唉~”越溪大师长叹一口气,沉痛地摇了摇头,“偏执迷离怎可知佛性如是?”立掌向众人躬了躬身,“告辞。”说完便带着檀济寺的和尚转身离开。
秋净尘不屑地瞥了离去的大师一眼,面露喜色,拿着剑向场中迈去。她指着台上的谢汲暗,俨然武林盟主的模样:“各位江湖同道,今日让我们尽夜风举大侠为尽之事,将这帮邪魔外道杀个片甲不留!”
“好!”“秋宫主说的好!”四下应和,人声嘈杂。
说完,秋净成便提剑而上,将师兄拦在身后,笑转眼眸:“丰贤侄,待本座擒下贼人,再留给你发落!”
冷笑一声,退到人后:这璇宫宫主逼走了越溪大师,跳上台一番义正严词,也就是想趁机出风头,夺下那个武林盟主之位而已。江湖啊,也是一摊死水,散发着腐臭。看了看周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皱眉,靠近柳寻鹤,低低问道:“柳大哥,我师姐呢?”
“她……”柳寻鹤低下头,一脸哀戚,“她受伤了。”
“什么!”瞪大眼睛,拦在他身前。
“酒宴那晚,我和小鸟一起出去,准备找点乐子。其间我们分头行动了一会儿,结果……”他耷拉着脑袋,声音低沉,“结果当我回去寻她时,才发现她倒在地上,身负重伤,直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拳头越握越紧,寒着声音,低低问道:“谁伤的。”
“不知道。”
忿忿地看着他:“那当时你又在做什么?”
“我…我有事,所以一时没能赶去。”柳寻鹤低下头,很是自责,“对不起。”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偏过身,低声唤道:“修远。”
夜景阑收回远视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我。
攥紧衣角,恳求地望着他:“我师姐身负重伤,陷入昏迷。你能不能…能不能…”
“好。”他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谢谢你,修远。”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领着他向外走去。
“不用。”身后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我说过,不用。”
缓下步子,看着挺拔冷峻的他,微微颔首:“嗯。”
远离了纷乱的主院,步入静谧空旷的西厢。夜景阑背着身,守礼地站在廊角。我轻轻推开师姐的房门,只见如梦姐趴在床边打着盹。
慢慢走进,眼泪倏地落下。昔日活泼好动的那个火红的身影,如今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娇艳的容颜只剩下一抹惨白。怎么会这样?
“嗯。”大姐揉了揉眼睛,慢慢直起身,“卿卿!”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欣喜地低叫,“回来了,你回来了。”
“大姐。”我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师姐她?”
如梦姐摸了摸师姐的头发,低泣道:“都一天一夜了,还是这样。”
眼前迷蒙,快速走到门边,向夜景阑点了点头。他疾步走来,微讶地看着我,眉头好似拢了一下。
静静地看着他:“修远,拜托了。”
夜景阑微微颔首,细细把脉。半晌,他收起手,淡淡地说道:“她体内流窜着一股阴邪的内力,重伤了心肺,压抑住了心脉,以至昏迷。”
“那,要如何医治?”如梦姐急急问道。
夜景阑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一看,原是根根银针。他看了看床上的师姐:“扶起来。”
我和大姐一里一外,将师姐拖起。夜景阑先是在她的身上点了几处穴位,再以银针扎入她的头颈部天容、天府、百汇、上星穴,而后隔空输气。只见师姐头上冒出一丝丝白雾,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夜景阑收势拔针,静静地退到一边。
“呃~”又是一口淤血,师姐软软地倒在大姐怀里,眉头颤了一下。半晌,眼皮抖动,手指微曲。
“师姐。”我在她耳边低低唤着,“师姐。”
那双美目缓缓睁开,她轻轻地扯动嘴角,声音虚弱,似有似无:“卿卿。”
“太好了,终于醒了。”大姐喜极而泣,“你这丫头,吓死人了。”
转过头,欣喜地望着夜景阑,刚要道谢,忽然想到他先前的话,也就没再开口。只是笑笑地看着他,轻轻点头。
他的嘴角滑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即正了正脸色:“只是将胸口的淤血逼出,她的心脉脆弱,还需要细细调养。没事,我就出去了。”
“嗯。”关切地看着他,“你今天耗力过多,快点去歇息吧。”
夜景阑用细长的凤眼定定地看了看我,随后垂下睫毛,若有所思地举步离去。
目送他如清风般消失在门角,随后低下头看着虚弱的师姐,柔声问道:“师姐,感觉如何?”
“呃~”她拧着脸,哑声说道,“痛死了,比被爷爷打还痛。”
“坏丫头!”如梦姐抱着她,嗔怨道,“都快把我们吓死了,表哥一天一夜没睡。”
“师姐。”捧着她苍白的小脸,认真问道,“怎么回事?谁伤的?”
她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却无力地跌落在大姐的怀中。“都是她,都是那根老黄瓜。”师姐握了握拳,“那晚上大家散了后,我和秃毛鹤约好去偷看那啥子圣女的正面目。结果走到一半和小鹤子分散了。”师姐说得急了,咳嗽了两声,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而后就看到秋净尘那根老黄瓜在草丛里找东西,走近了刚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可她却话也不说就杀气腾腾地扑过来,飞起就是一掌,然后我就昏了。”师姐揉了揉胸口,皱着脸痛苦地说道:“痛死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还在纳闷怎么没有鬼差来拿我呢。”
“乱说!”大姐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
站起身,凝思片刻,终于明白。柳寻鹤和师姐想要偷看秋晨露的真容,师姐是没看到,但柳寻鹤一定看到了。不然秋净尘也不会误会师姐,痛下杀手。哼,秘密只要被一人发现那便不是秘密了。冷眼望向如火的夕阳,站起身直直向外走去。
“唉,怎么我才醒你就走了,你去做什么呀?”身后传来师姐重重的咳嗽声。
握紧拳头,低低答道:“腌黄瓜。”
一路疾行,飘进主院。只见满地血红,各门各派打成一团。师兄白衣不染尘,目光淡淡,杀气腾腾,与谢司晨缠斗在一起。另一边,叛敌的四大门派掌门围成一圈夹击着无焰门门主林成璧,不过看架势,人多的那方也并不占优势。虚起眼,想四下望去:哼,那根烂黄瓜真是会讨便宜,尽拣软柿子捏。点足而上,加入战局。
“从哪来的丫头!”秋净尘恨恨地瞪着我,“这没你掺和的!”
“哼,秋净尘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老妖妇!”谢汲暗斜了我一眼,手脚飞起,“若不是本座有伤在身,岂容你猖狂!”
“混蛋!”秋净尘举剑扑上,招招阴邪。
“怎么,怕了吗?”谢汲暗呕出一口血,“怕被人知道圣女就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狗贼!休要胡扯!”她面容扭曲,剑气乱窜。
“亲生女儿?”周围打斗的众人微愣,怔怔地看向一边激斗中的蒙面圣女。
“呵呵~”谢汲暗趁着属下挡住秋净尘的时机,扬声说道,“秋晨露就是她和汤匡松的私生女!”
“不可能!”满脸血色的汤淼淼尖叫一声,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你骗人!你骗人!”
谢汲暗挥出一掌,毫不留情地将她击飞,补充道:“你汤家世代相传的紫玉石便在她身上,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汤淼淼红着眼睛,怒吼一声,拔剑向秋晨露冲去。她披着头发,几欲癫狂。剑气缭乱,招招致命。一剑扫去,秋晨露急急避开,面上的白纱被哗地斩裂。璇宫圣女的真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眉心一点美人痣,仙肤秀色,一看便知是何人之女。
众人皆惊,瞠目结舌。
汤淼淼狂叫一声,举剑再上,只见柳寻鹤忽然闪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痛惜地说道:“圣女无辜,汤小姐又何必?”
“滚!”发了疯的汤淼淼躁乱地挥动手臂,“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偏过脸,只见秋净尘两眼充血,途经之处,血肉横飞。谢汲暗冷笑一声,点足跃起。秋净尘砍倒了身边的最后一人,追身而去。背着手,提起运功,跟在他们身后。
关乎自身的,我常常一笑置之。可你二人可知,伤了我珍视的人是何下场?
嘴角冷冷地勾起:销魂,魂销。
随着二人飘摇而过,踏过梦湖,点过夏荷,披着胜血的夕阳,飞入青王的行宫。只听身下传来惊诧的大吼:“刺客,有刺客!”
只见谢汲暗突然下沉,钻入了密密的树丛里。秋净尘不顾一切地俯身而去,惊的林鸟急急飞起。点着花叶,且走且寻。没多久,行宫里便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和铮铮的铁甲声。停下脚步,凝神静听。东南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慢慢地抽出销魂,屏气轻移。声音越来越近,睁大眼睛,擦叶而过,剑指下颚。
眼前这人,眉似柳叶,眼如丹凤,瞳似秋水,唇如樱桃。
手脚冰凉,心跳骤停,销魂落地,低低沉吟。
“夫…人?”
昔日风簸江头恶,有谁能解其中味?
酹月矶上美人泪,徒将风流葬于水。
而今误入广寒宫,恍然如梦。
绝句寄东风,弄墨九重。
凤箫声动月下闻
凤箫声动月下闻
唇瓣微颤:“弄…墨…”
华服美人猛地跪下,抓住我的衣角:“夫人?夫人!这是梦吗?”
“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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