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半晌又轻轻摇首,“听的我云里雾里的,卿卿,你究竟想说什么?”
两手贴着她冰凉的脸颊,认真问道:“知道师兄在谷里的雅称么?”
“不知。”
眨了眨眼:“忘山头狼。”
“唉?”姐姐惊呼一声。
“嗯。”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师傅给起的,他老人家说师兄虽然生性淡薄,但对自己珍惜的却顶顶执著。譬如说,某人……”
如梦姐吃吃地笑开。
记得柳大哥第一次来谷里找师姐玩儿,就被师兄整的不死不活,三个月都下不了床,着不了地。亏好啊,师兄是把我当妹妹疼,而不是当媳妇养。暗自庆幸的同时也为师姐默哀,兔子养肥了,头狼也该下口了。
笑声突然停止,脊背上窜起一阵寒意。轻轻一笑,拉着她的手,慢声细语:“姐姐不必担心,师兄他英明神武、技艺超群,莫说一个万相,就是千军在前,他也定能化险为夷。”语气诚恳,迎来姐姐诧异的回望,也引出修远眼中闪烁的笑意。
一道暗影飘过,眉心被轻轻一弹。闷叫一声,捂住额头,师兄还是那么恶劣。
“小丫头,又乱说。”头狼归来,衣角翻飞。
不满地嘟了嘟嘴:“雪蛤到手了吧。”
“嗯。”他笑得温煦,“洪大人慷慨相赠,为兄也不好推拒。”
慷慨相赠……嘴角抽搐:“该整的都整过了吧。”
师兄斜了我一眼,淡瞳向右一转。完了,松开姐姐的手,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一起生活了十年,这是最让我心惊的表情,头狼要开始算计了。完了,完了,脑子闪过无数种可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卿卿。”如梦姐握住我冰凉的双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虚弱地开口,不管怎样,只希望他不要将我卖出去。
“夜兄。”他走到一边,开始和修远细细交谈,侧耳倾听。还好,内容大多是关于师姐的伤情。放心地舒了口气,再说修远也不会参与师兄的诡计,他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
转身望向如梦姐:“姐姐可知柳大哥的身份?”
她惊住,半晌,飘来淡淡的叹息:“知道。”
蹙起眉头,握紧她的柔荑:“那……”
“卿卿。”她斩断我的后语,目光坚定,“我和柳寻鹤已是不可能了。”
“姐姐,莫要被他的身份吓住,若喜欢……”急急开口。
“不是因为这个。”她美眸微颤,语调轻轻,却又无比坚定,“是因为他这个人,他心中住的人太多了,而我想要一片完整的天地。”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后来他也来过谷里,说是继承了家业,族里为他定了一门亲。他想纳我为妾,问我愿不愿意。”眼眸清清,“那一刻我心中竟没有半点哀戚,只是想到了卿卿的话,原来我爱上的不过是自己的心情。”
敬佩地看着她:“姐,你真了不起。”
“梦儿。”师兄向她微微一笑,“城门快开了,咱们也该回谷了。”
恋恋不舍地放手,离别,别离,乱人心绪。
“卿卿。”柔的近乎诡异的语调。
本能地咽了口口水:“师兄。”笑得好刺眼,笑得好让人忐忑啊。
“待你师姐好些了,我就带她去青国看你。”
唉?就这样?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嗯!”
“夜兄。”淡眸闪出异色,笑唇凝出狐态,“还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卿卿。”这表情,好像什么?肯定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湛然的凤眸灼灼望来,似有一丝笑意:“好。”语调重的让我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流萤残更共纷纷,一枝梧叶乱秋声。
但看渊城无月夜,漫漫勾起几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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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絮1:数年后……
“啊!”拍床低叫,清晨的微冷沁入肌理,脑中一片清明。
“嗯?”身边人低应。
“我终于想起来了。”握拳眯眼,“那日师兄笑得像谁了。”耳边传来浓浓的鼻音,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未睡醒。
“老鸨子啊,原来是像花楼里的嬤嬤!”
低低沉沉的笑声传来,腰身被扣紧。
暖被里,春梦难醒……
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花絮2:春来到……
走过回廊,眼角瞥见一只蠕动的“蜗牛”,退后两步,笑笑开口:“迟迟,你在做什么?”
“蜗牛”抬起白嫩的小脸:“在走路。”
蹲下身,点了点她的鼻子:“为何走的这么慢?”
她一脸老沉地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道:“表哥说人如其名,他名字里有个笑,所以爱笑。而我叫迟迟,所以应该……”挪动小短腿,又开始龟行。
愣住,笑儿真是继承了师兄的狐狼性格,记得以前师兄也是这么耍师姐的。心中咯噔一下,糟了,其子肖父,笑儿该不会看上了迟迟吧。少女养成游戏啊,真是遗传的恶趣味。
跟在前行的“蜗牛”身边,轻声哄道:“迟迟之所以叫迟迟,并不是因为走的慢喔。”
“蜗牛”停止爬行,与其父神似的长眼好奇地望来。
“其实是因为迟迟在娘的肚子里待了很久,迟迟不愿出来,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她眨了眨眼:“真的?”
“娘什么时候骗过迟迟?”
她深深看了我半晌,这才咧嘴一笑:“嗯!”
牵起肉嘟嘟的小手,倘佯在冶红妖翠的静园。半晌,她突然站住,仰望墙角。
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枝春色,粉墙斜露。小丫头突然挣脱了我的牵扯,像一只小白蝶,飞向园外。
“唉!迟迟你去哪儿,跑慢点!”急急开口。
兴奋的奶声迎风传来:“红杏出墙了,告诉爹爹去!”
无语独立春风中……
闲云卷舒清风醉
闲云卷舒清风醉
“公如宾服,迎宾于大门内。大夫纳宾……再拜稽首。”昏昏欲睡地看着手中卷了再卷的《礼经》,暗叹一口气:折磨啊,青王为何恰恰将我封为礼官,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议会盟。害得我要临时抱佛脚,恶补“三礼”。可是这佛脚也要好抱,太粗的,我怕抱不牢啊,怨念……
“北地寒凉,九月即雪。”对面传来轻轻的低咳,宽敞的宝车里飘散着三丛白雾。
“二等郡公~”身侧飘来微扬的声音,允之放下刚刚送来的诏书,“元仲,恭喜啊。”
元仲憋住咳嗽,拱手一礼:“此次功成首推殿下和韩将军,这个爵位聿宁愧受了。”
“元仲也不容易啊,虽然有荆国王师的护送,但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伏击吧,父王派来的千骑御林如今也只剩百人了。”细眼半垂,好似漫不经心,“在荆国驻足月余,元仲有何观感?”
若将允之比作妖冶的罂粟,那元仲就是清素的瘦菊,在飘雪的北地显得有几分苍白。“外戚之乱不过是一阵风寒,如今虽然病去,但也同时催发了其本身的痼疾。下官拜访过数十位荆国官员,其家仆役动辄百数人。如今荆国的土地多沦于显贵之手下,那些官农没了田亩只得卖妻鬻子。加上荆国前些年的灾荒,这种卖身为奴的事情就更是常见。”
嗯,确实。回想起那几日的所见,不禁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官簿上的耕农越来越少,粮税自然难以保证。农,乃国之大本也,伤本则难稳。荆国如今只是苟延残喘,不久便会油尽灯枯。”元仲握拳掩口,轻咳两下,“然,时局之下,荆国不可亦不能灭。荆处于神鲲中心,与四国一州皆有交集。荆亡,则乱世至。”
允之慵懒地托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案,黑眸里云海翻腾,深不可测。
“而我国正处于多事之秋,在春来雁回之前,必须极力维持当前的制衡之局。”元仲含蓄开口,恭敬颔首,“也正是如此,殿下才特别扶植元腾飞,借以支撑王室。”清眸轻轻一挑,“可是?”
手上一滞,书页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是久不得势的王侯,一个是风头正劲的朝官,敏感的身份好似在二人之间拦了根串了金铃的细线,不可轻易触碰。在渊城的半月,他们虽配合默契,私底下却相交甚淡。怎么今日元仲会打破颤颤的平静,去触动那危危的金铃?
叮~允之随意地弹指,敲的青瓷杯脆脆出声。媚眼微抬,流溢出一抹俊采:“你选好了么?”
放下书,看着二人久久对视,带哨的风声在车外盘旋。半晌,宁静的车内响起一个郑重的声音:“是,聿宁既这么问了,就已是定心了。”
薄唇勾起,艳容惊心,允之坐正身子,轻轻开口:“元仲入仕以来就一直存疑吧,为何先前对你三请四邀的本殿会迟迟不与你相交,嗯~”
“是,聿宁驽钝,还望殿下解惑。”
“良禽择木而栖~”其音宛转,其声悠扬,“本殿一直在等啊,等元仲下定决心。”
人家姜太公钓鱼,虽离水三尺,但好歹还立钩,比起这位算得上敬业了。他心知元仲此人心高气傲,虽求贤若渴却摆出淡然如水的架势,元仲心思缜密自然起疑,然后在他面前适时展露本性,又何愁良禽不来呢?妖孽啊,妖孽,操弄人心的妖孽。
“殿下。”元仲瞥了我一眼,快的让人难以捕捉,他走下软位,直直地跪在允之身前,“聿宁愿为殿下肖犬马之劳。”
桃花目静静垂视,又轻轻转眸,深深地望来:“得汝,吾幸。”他忽地转目,睨视下方,“择吾,汝幸,元仲请起。”
“谢殿下。”
降龙伏虎,还有什么是他擒不来的?淡笑一声,捧卷再读,锁起双眉:“宰夫授公饭梁……”嘴角抽搐,满心满脑只刻着两个字:郁闷。
“殿下。”窗帘掀起,六幺递来一卷黄绢,寒风钻空溜进了车内,吹得顿时我脑清目明,“云都急诏。”
急诏急诏,不关我事,当前我事即为……硬着头皮低首瞧去,每看一字头皮都会情不自禁地麻一下。痛苦啊,人间惨剧!
“啪!”重响传来,诧异偏首。允之,那个处乱不惊、谈笑风生的妖孽竟然、竟然,俊脸微抖,薄唇发白,气得不轻啊。
“殿下。”元仲微惊,紧紧盯住那卷黄绢,“王上……”
半掩容,好奇地眨眼。忽地,那双流火美目厉厉视来,心中一惊,默念:杀人于无形。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怒瞪:干我何事?
“哼。”笑得勉强,笑得冷然,允之一撩手,将那黄布递给元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定侯真是会算啊。”
唉?放下《礼经》,修远?他气成这样都是因为修远?够头望去,指望瞧着只字片语,却见美目肃肃像万千银针直射而来。
“……”元仲放下王诏,微微偏头,“眠州向来神秘,百年以来还未有异国官员进入,定侯怎么突然邀使前往?”
“是啊。”薄唇噙着笑意,黑眸却凉的惊心,“本殿也想知道呢。”眼刀飞来,扎的我一阵冷寒。
“这本是良机,可偏巧赶在这个时候。”元仲垂目又看了看急诏,“此次援荆,翼国没能施展拳脚。王上提出虞城会盟,翼王阎镇最先答应并已然出行。他好大喜功,必会星夜兼程抢先抵达,以求占得先机。因此王上才命殿下和韩将军直接前往虞城,镇住局势。”
大眼瞪细眼,瞪的我眼睛都酸了,这家伙不累么?
“定侯却提出邀请,殿下是断不能分身前往的,所以王上就……”
不等元仲说完,讽声便接口:“就让郡公元仲和~”俊目半眯,“礼部郎中丰云卿入眠小访。”
眠州么?会是什么样呢?掩卷轻笑,好想知道啊。
车马缓缓停住,厚帘掀起,一阵北风打破了车内的诡异。
“主子,今夜只能宿在野村了。”六幺的圆脸吹得通红,“刚才亲卫去查探过,这附近只有一个客栈,虽然破了点好歹也能挡风遮雪,请主子和两位大人下车入店吧。”
如避蛇蝎地将《礼经》放下,系上披风,无视身后的那团“烈火”,径直走到车下。好冷啊,劲风吹大野,素雪密苍穹。刺骨的寒将夜凝得漆黑,天地之间再无淡色流转。
客栈?睫毛上黏着片片白雪,看着山坡上孤零零的土房:小客栈啊。
“大人。”门口的亲卫已然成了雪人。
轻轻颔首,撩帘而入。虽然简陋,但好暖啊。眼睫上的雪化了,一滴一滴地滑落。朦胧间,瞥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揉了揉眼定定瞧去,宛若春水般的笑颜。“修远。”
暖人的两个字……
呼呼,一股寒气钻入脊骨。偏首一瞧,允之持帘而立,俊脸染上薄怒,美目微眯,轻轻柔柔地将厚帘放下,踱到我的身边:“定侯。”
“定侯!”紧跟其后的元仲诧异低呼。
“宁侯殿下,聿尚书。”修远身后飘出一个青袍身影,从举止上看,应该是双生子中的宋宝言。
“啊,宋大人。”元仲看了看处于三足鼎立的我、修远和允之,打起了官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相逢即是有缘人,再见却在风雪中。”比起打官腔,宋家小母鸡自是不落人后,“荒郊野地也没什么好东西,还请殿下和大人多多担待。”
这话听起来颇为奇怪,好似主人口吻。轻轻嗅去,饭香扑鼻啊。若过身侧玩“一二三木头人”的两位,径直走到桌前。州侯、王侯在侧,应该怎么坐的?思忖了半晌,忽觉胃里一缩,不管,坐下来再说。
“请。”
“请。”
元仲和宋宝言是让来让去,笑得公式化。而那两位则是僵面相对,厉得妖魔化。
“哼。”
“哼。”
一红一白同时出声,同时转首,他们见面的招牌动作。很好,很好,看着左右两只“妖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顿饭将会非常精彩……
“人说眠州良驹一日千里~”碗里多了一块鱼肉,偷瞥过去,允之优雅地举箸,唇边泛起冷笑,“如今看来,不过是虚传。”
宋宝言面皮微颤,扯出一记微笑:“殿下何故此言?”
四棵菜心,笑笑地看向修远,差点溺死在他粼粼的眼波中。左脚被轻轻一踢,皱眉看向左侧。允之睨了我一眼,幽幽开口:“若本殿没记错,定侯可是早我等两日出城,可如今却在这里再遇。若不是老马无力,又何至于此呢?”说着向我的右侧飞去一记眼刀,凉风擦面而过,如果是实刃,怕是要破相了吧。心悸地抚了抚脸颊,刨动陶碗,吃饭吃饭。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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