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将身子转朝另一边,道:“俗话说‘赌奸赌滑不赌赖’,我看雁姑娘的样子,八成是要赖吧。”雁静如道:“我……”一时语塞,却说不下去。杨珞不等她说话,接着又道:“雁姑娘想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以后就得做小狗了。雁姑娘那么瞧不起我,多半是宁愿做小狗,也不愿叫我的了。”雁静如气得鼓着腮帮子愣了半天才道:“我……我……我偏偏就要你猜不着。”她恨恨地望着杨珞,脸红得象块大红布,犹豫再三,终于轻轻叫道:“杨大哥。”杨珞不知从哪里弄来根小草,两眼望天,将小草伸到耳朵里转了转,笑道:“什么?听不见。”雁静如又羞又气,咬了咬嘴唇,狠狠地一跺脚,大声叫道:“杨大哥,杨大哥,这总可以了吧。”杨珞笑道:“嗯,乖,大哥有空给你买糖吃。”雁静如哪受得了他这闲气,刚要发火,却听得豆子又叫道:“来了,来了,又来了。”杨珞道:“你又乱叫什么?”豆子道:“我又看见有红光闪了,真的。”杨珞刚要说他,却听得珈儿道:“珞哥哥,是真的,我也看见了,就在那边的雪堆里。”
第八章 南唐遗宝(六)
杨珞闻言不禁一愣,暗自忖道:“豆子一个人看到,或许是他眼花,可是现在连珈儿也看到了,莫非真的有什么物事?难不成竟是传说中的那千年雪参王?要不还有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快的速度?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从容溜走。只是就算是千年雪参王,它却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杨珞猜想不透,走过去检视那雪堆,自然是空无一物。他略一沉吟,对众人道:“就算真有什么,也任由它去吧,我们还是继续赶我们的路,不必受它影响。”说罢径直向北而去。豆子虽然万分好奇,却也只好随着众人继续赶路。傍晚时分,众人已来到了龙首峰下,杨珞见天色已晚,便让大伙在背风处休息。豆子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兴高采烈地跟杨珞道:“大哥,照这么走法,我们明日就可以拿到宝藏了吧。”杨珞沉默了一会,道:“也许吧。”豆子愕然道:“为什么是也许?”杨珞缓缓地道:“南唐宝藏,一国之宝,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拿。”众人见他面色凝重,知道他所言非虚,不禁也暗自担心起来。夜里风急,甚是寒冷,杨珞依然运功相助珈儿抗寒,众人各自调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次日清晨,杨珞睁开眼睛,没料到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雁静如,她盘膝坐在地上,头发眉毛都白了,原来竟是凝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杨珞见状,只道她仅以内息维持住心跳和奇经八脉的运行,心中暗暗称奇,忖道:“想不到这野蛮丫头内力竟有这般火候,我平日里倒真是小瞧她了。”其实杨珞却是高估了雁静如,他不知雁家内功自成一派,运功之时全身冰冷,是以雪花及身才不会融化。又过了片刻,众人相继醒来,杨珞招呼众人又再登山,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这山顶上有好大一片空地,方方正正的,竟似刀砍斧削一般,更奇的是空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冰台,方圆数百尺,高约二三十丈,顶端已没于晨雾之中,看不真切。豆子走到空地边沿,探头向下望去,他不看不打紧,这一看直吓得他“妈呀”一声叫了出来。杨珞惊道:“怎么了?”快步上前扶住了他,也向下望去,原来空地的下面竟是一片悬崖绝壁,崖面上寸草不生,黑黝黝的深不见底。豆子紧紧抓住了杨珞的胳膊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杨珞不答他话,凝眸向远处眺望,只见那藏宝图上所标的孤峰便在对面百丈外,也是森然峭立,壁光如镜。杨珞心中暗暗惊骇,忖道:“这万丈绝谷,便是猿猴飞鸟也难逾越,岂是人力所能及?这边或许还可用极长的绳索吊下,可是对面的山壁如此险峻,却又如何攀援?莫非这藏宝之人武功绝世,竟已到了羽化登仙的地步么?”杨珞思忖半晌,终觉神仙之事太过玄奇虚缈,转念又想道:“藏宝之人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别人藏得,我便取不得?此中定是另有机巧。”杨珞心中存了此念,当下便在峰顶上仔细搜索,但他寻遍了峰顶的每一寸土地,却是一无所获。杨珞思量良久,走到中间的冰台下向上观望,心中暗道:“难道机关便在这冰台之上?可是这冰台滑不溜手,又高又陡,我如何才能攀爬得上?”杨珞抽出匕首向冰台砍去,他只道在冰台上掏出凹痕,便可借力登上台顶,却不知这山峰顶上,终年积雪,冰雪之坚硬,不逊钢铁,他只挖得数下,便听得“拍”的一声响,那匕首已齐柄而折。杨珞懊恼地将半截断匕扔到地上,双眉紧锁,心中烦闷不已。珈儿见状上前道:“珞哥哥,你别着急,慢慢地想,总会有办法的。”杨珞向她一笑,点了点头。珈儿伸手探了探杨珞弄在冰壁上的凹痕,只有约莫半寸来深,看来要在这冰壁上刻成阶梯是绝不可能的了。珈儿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将白虎皮裘又紧了紧,蜷缩着身体,偎依在杨珞身边。众人走着路还不觉得,这一停下来,一个个冷得直跺脚,索性都坐下了运功抗寒。杨珞握住了珈儿的手,一边把真气过到她体内,一边呆呆地盯着那冰柱发楞。他又思索了半晌,忽然猛地一拍头,暗道:“杨珞啊杨珞,你可真是笨得可以,难道挖阶梯不成,你就不能往上加阶梯么?”他想到这里,放开了珈儿的手,蹲下身子,将周围的积雪都拢了过来,用力拍打,不多时便制成一块一尺见方的雪砖。杨珞站起身来,左手将雪砖举到齐胸的高度,靠在冰台之上,右手从怀中取出水壶,用牙咬掉了塞子,倒了些水在雪砖和冰台之间的罅缝里,然后赶紧塞好,又放回怀中。山顶异常寒冷,只一会那雪砖便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冰台之上。杨珞用力向下压了压,知道这玩意儿吃得住力道,忍不住喜道:“这下成了。”众人听见他说话,纷纷睁开眼来,见了他的办法,都是喜形于色,各自伸手入怀,掏出水壶,道:“我们这里也有。”原来大伙怕水结成冰,全都将水壶放进了怀中,以自己的体温保暖。杨珞大喜,道:“这下好了,大家快把水壶都放回去,先制作雪砖再说。”众人闻言一起动手,只一柱香时分便做了八、九十块。杨珞看看差不多够了,便依法施为,每两尺一块,一边冻,一边往上爬,雪砖没了或是水壶里的水没了,便让雁静如扔上来,如此反复,没多久便在冰台的壁上冻出一架冰梯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杨珞的身子已悬在半空中,随着山风不停晃悠,心中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杨珞自己倒没觉得有多危险,一鼓作气地往上攀爬,辛苦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给他登上了冰台之顶。杨珞爬上台顶,只见上面一条拱形的石通道,长约两丈,顶上已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入口处也已被遮挡了一半,分明是出自人工。杨珞暗暗心惊,忖道:“难道这里竟然有人居住?”他缓缓走到通道口,伏下身子朝里观望。通道里面甚是幽暗,隐隐透出一股霉味,杨珞观察了一阵,见没什么动静,便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他摇亮了火折子,只见这通道约有八尺来高,四壁均由坚硬的花岗岩石砌成,整整齐齐,还算干燥,通道的尽头一扇朱漆大门紧闭着,门上的兽面吞口和门环都已是锈迹斑斑。杨珞不敢大意,思索了一会,转身用通道口的积雪做了一个大雪球,放到地上,用力一推,那雪球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滚去,“砰”地一声撞着大门,停了下来,通道中却还是安安静静,什么事也没发生。杨珞见状大着胆子向红门走去,他走到门口,伸手去推门户,那门户却是纹丝不动,杨珞但觉入手冰凉,原来这扇大门竟是精铁所铸。杨珞手上加力,由一成到十成,铁门却是依然故我,一动不动。杨珞收回手掌,向左望去,只见左边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似乎是个什么机关,他侧身站好,伸指向那突起上捺去,只听得“拍”地一声响,墙面上翻起一块,露出一个方形的凹洞来。杨珞又等了一会,那凹洞中并无动静,他这才伸头望去,只见里面有六个把手,上排三个,均为红色,下排也是三个,均为白色,上下排错开半个位置,成菱形排列,相邻两个把手之间,无论纵,横,斜,都有凹道相连,下排最右边还有一个空着的孔道,像是一个把手被拔去了。杨珞看了半晌,迷迷糊糊地不知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转身又朝右边墙壁望去,右边墙上并无机关,却隐隐约约地刻着些字迹,杨珞走近细看,只见上面写道:“赤上则闭,反之则开,九转不成,必遭天诛。”杨珞略一沉吟,已明其理,转身走到六只把手前,又思索了一会,便伸手移动那些把手,利用右下那空着的孔道稍作腾挪,果然在第九次上,恰好将上下的把手位置全都反了过来。那最后一个把手刚一归位,便听得“篷”地一声响,通道两面的墙壁上都喷出火来,登时便将四周照得通明。杨珞还没回过神,又传来“轧轧轧轧”的机括声,铁门缓缓地向上升起,露出幽深黑暗的房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杨珞凝神向内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火光映着自己的身体,在门前的地上投下长长的身影,忽明忽暗,摇曳不停,更加让人觉得诡秘莫测。杨珞定了定神,迈步向里走去,他手中的火折子只能照亮很小的一块地方,杨珞只觉得那黑暗仿佛是无边无际的,甚至所有的空气都在扑面涌来,压得他透不过气。杨珞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数尺,一张石桌子进入了他的火光范围,桌子上还放着一盏油灯。杨珞赶紧快步上前,见那灯中竟还有灯油,忙用快要燃尽的火折子点亮了它,有了这盏油灯,石室登时明亮了不少。杨珞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四周,原来这间石室并不大,中间一张石桌子,桌面粗糙得象是随便从哪里搬来块石头了事,四面墙壁上布满了指头粗细的小孔,地面上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整。杨珞仔细察看石室,却是一无所获,暗自忖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跟南唐宝藏并无关联?看样子却又不像,按照藏宝图的指示,我们的行进路线一点没错,此处应该是通往对面孤峰的必经之路,可是到底用什么方法才可以过去呢?难道用飞的不成?”杨珞脑中充满了疑问,在石室中来回踱步,苦苦思索,忽听得“夺夺夺夺”的声音,绵密如雨般从四面墙上的小孔中响起。杨珞慌忙凝神戒备,可那声响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杨珞呆立半晌,石室中早已恢复了宁静,只是这宁静里却仿佛充满了逼人的杀机,让你的心时时刻刻都提在嗓子眼,怎么也落不下去。杨珞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将眼睛贴在墙上,朝小孔里望去,却见每一个孔里都是黑黝黝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是什么都有。杨珞叹了口气,忖道:“若是这巨大的冰台全是人工修筑的,那我脚下必然还有数层,这间小屋中也就必定还有机括,为何我却寻不出来?我若是再不从速破解机关,只怕灯油都快燃尽了。”杨珞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向那油灯望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曾挪动过这盏油灯,难道它便是这机簧的所在?”杨珞越想越觉得有理,忍不住伸手去取那油灯,可他一提之下,那油灯文风不动,原来竟是嵌在这桌上的。杨珞一呆,随即大喜,知道这油灯必定就是机簧所在,否则哪有人将油灯固定在桌上的?杨珞满怀激动,又提又拔,又扳又扭,满以为屋中马上就会出现什么密室暗道,可是任他怎么摆弄,石室还是石室,油灯还是油灯,竟连一点变化也没有。杨珞好象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满腔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沮丧地想道:“说不定这世上就有这种怪人,偏偏喜欢把油灯固定在桌子上,我却自作聪明,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机关。”杨珞舍了油灯,在室中各处又摸又拍,又敲又打,可统统都是徒劳无功。杨珞想得头都大了,也没得出个端倪来,转念想道:“我只顾着自己在这里找寻线索,却不知道已过了多少时候,下面兄弟们都怎么样了?此处倒能避避风寒,不如将他们都接上来,今晚便在此处安歇,我也好专心参详。”他思量已定,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想想不对,又回过身来,将那油灯给吹灭了,室中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杨珞吹灭了灯,刚要回头,忽然间脑后风声飒然,颈间三处大穴尽在这劲风笼罩之下,杨珞大惊,这时闪避已来不及,索性向前就地扑倒,随即又是一滚,人已藏入了那石桌之后的黑暗之中。杨珞伸手入怀,扣了三块碎银子在手中,偷眼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人卓立在门前,在背后通道里明亮的火光照耀下,身体的前部都没于浓重的阴影之中,但见她体态婀娜,仿佛是个女人。杨珞抬起手来,刚要将碎银子当作暗器发出,却听得那人大叫道:“杨珞,你个杀千刀的小贼,死到哪里去了,快点给我滚出来。”杨珞听了她声音,当真是哭笑不得,原来却是雁静如到了。杨珞慢条斯理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苦笑道:“雁姑娘,在下哪里又得罪你了,为何从后面偷袭我?”雁静如没好气地道:“你这小贼,一去就是半日,谁知道你是不是死了,所以我当然要上来看看。”杨珞道:“多谢姑娘关心,只是看看便看看,为何要打人呢?”雁静如白了杨珞一眼,道:“谁关心你了,真是臭美,你的珈儿妹子才真是关心你呢,她在下面吵着闹着要爬上来看看,我拗不过她,又怕她有危险,只好替她上来瞧瞧。谁知道你竟然好好地在这里避风雪,睡大觉,害得大家白白担心,我当然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杨珞睁大了眼睛,道:“我几时睡大觉了?”雁静如道:“你上来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干,不是睡大觉又是什么?”杨珞知道她向来不讲道理,跟她说也说不明白,赶紧扯开话题,道:“雁姑娘刚才那招叫什么来着?好不厉害,逼得我满地打滚才侥幸逃开,实在是好功夫。”雁静如闻言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家传绝学,名字叫做……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杨珞道:“对对对,为什么要告诉我,雁姑娘武艺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