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道:“好,那在下就出这个‘酒’字吧。”
那人眼珠骨碌骨碌转了两转,道:“‘酒’,水旁酉声,酉者,友也,酒逢知己,可惜流水不定,兄台这是要去寻一位好友吧。”
杨珞道:“不错,还望兄台指点。”那人道:“水,险也,酉,西一也,此处向西一亭,乃是华山,你这位贵友在华山遇险,只怕是凶多吉少。”
杨珞闻言大急,起身道:“如此便少陪了,隔日再重谢兄台。”说罢向外疾行,那人一把抓住了他衣袂,笑道:“杨大哥倒是真关心我。”语音忽变,再熟悉不过。
杨珞回过头来,脸上的焦急全化作了笑意,道:“我若不做个心急如焚的模样,沈兄弟你又怎肯用真身出来说话?”
此人正是沈辛,闻言方知杨珞故意戏耍他,不由得面红耳赤,嗔道:“杨大哥你好坏,明明早已识穿了,却还故意来消遣小弟。”
杨珞笑道:“沈兄弟,这可不能怪我。你安全回来了,却不肯现身相见,还换张面孔,胡言乱语,又何尝不是存心戏弄为兄?”
沈辛道:“我哪有存心戏弄?我只道大哥嫌我碍事,恨不得弃我如蔽履一般呢。”
杨珞道:“兄弟说哪里话来,说来愚兄这条性命也是你救回来的,愚兄又怎会如此待你?”
沈辛道:“那我以后还要跟在大哥身边。”
杨珞道:“好,天涯海角,我也与沈兄弟同往。”
二人相视大笑,举杯痛饮。酒过三巡,玉兔偏西,屋顶上忽然传来衣袂飘风之声,杨珞心中一凛,停杯不饮。
沈辛轻声道:“大哥且放宽心胸,休要被这些毛贼败了雅兴。”
杨珞道:“时下正多事之秋,日前华山盟主之争分明藏有极大奸谋,我只怕……说不得,愚兄定要多事一回了。”
杨珞说罢,轻轻推开窗户,一猫腰蹿上屋顶,象道轻烟一样追着前方两道黑影而去。
那二人奔出数十里,来到一片树林中,杨珞藏好身形,举目望去,只见林中一片篝火,火光跳动中,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围坐在旁,只听得一人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另一人道:“点子都在三十里外一处山谷中歇息,我等未奉命令,不敢轻举妄动,王三哥率二十人埋伏在点子旁侧。”
先前那人道:“做得好,传令下去,我等即刻启程,定要将点子一网打尽。”
那人道:“是。”向众黑衣人一挥手,纷纷向东疾行而去。
杨珞悄悄跟在最后那两名头领身后,听得其中一人道:“二弟,盟主这回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区区几个昆仑派的小毛头,竟然调用了七八十名高手,难道还怕他们飞上天去?”
另一人道:“大哥有所不知,盟主是防备那黑脸贼子与他们一起,这才分外小心。”
先前那人道:“那黑脸贼不是杀钟铁筝的凶手么?昆仑派的人怎会跟他混在一起?”
另一人道:“盟主正是怀疑他们暗中勾结,所以才令我等将昆仑派弟子悉数擒拿。”
前一人道:“有这等事?”后一人道:“大有可能,你想那日,那贼子逃后,昆仑派弟子也悉数失踪,况且那厮偏偏阻断除昆仑弟子外其他人的去路,想来实在是大有可疑。”
杨珞听到此处,心中暗道一声“糟”,忖道:“定是昆仑派诸人露了行藏,黄伯原下令围捕,我须得想个办法,助昆仑弟子脱困。”
杨珞缀行在众人身后,不多时来到一处山谷,但见周围草丛中隐隐约约有身影闪动,想来都是早已埋伏在此的武林高手,再看谷中,昆仑弟子背向里围成一圈,都在打坐调息。杨珞正在计较,忽见一人偷偷退出方便,杨珞大喜,悄悄掩近,点倒此人,迅速换了他衣衫,循着黑衣人的踪迹在谷中绕了一遍,这帮笨蛋,全无防备,顿饭的功夫便被杨珞尽数点倒。
杨珞稍待片刻,再没发现敌人,这才长身从草丛中站起,几个起落来到昆仑弟子身边。他人方落定,便听得“呛啷”一声,周云杉长剑出鞘,直指他胸前,厉声道:“来者何人?”
杨珞躬身一揖,道:“周兄,杨珞有礼。”
周云杉闻言又惊又喜,收起长剑,道:“原来是恩公到了。”
杨珞道:“周兄言重,小子担当不起,你们的行藏已露,黄伯原派了大批高手追捕你们,我看周兄要早作打算才好。”
周云杉道:“我早知黄伯原那厮不会放过我们,但他眼线广布,如今作了盟主,更可号令武林,天下虽大,我等却委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杨珞道:“这个稍后再说,我先前听得黄伯原派出七八十名高手前来,但我在草丛中只点倒四五十人,看来还有第二批,可否请周师兄同门将他们全拖出来,我有一计,或许使得。”
众人闻言大惊,按着杨珞所指的方向将敌人一一寻出。周云杉道:“杨兄又救了我们一次,大恩不言谢,昆仑派上下的性命从今以后都是你的,但凭驱策,誓死不悔。各位师弟,拜谢杨兄大恩。”
众人纷纷拜倒称谢。杨珞忙道:“各位请起,快快请起,大敌当前,还说这些作什么。请众家兄弟速速换上他们的衣服,再将你们的衣服给他们穿上,放下他们的头发,遮住脸面。”杨珞如此这般地跟众人交代了一番,众人听得明白,将其中十数人以衣带缚了,扔在圈中,其余人等全部移至山石后藏好。
不多时后,果然又有一批黑衣人来到,当先一人开声问道:“冀东三雄,都解决了吗?”
杨珞模仿那头领的声音沉声道:“一网成擒。”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道:“冀东三雄果然厉害,看来兄弟们是多此一举了。”一面说话,一面率领众黑衣人向圈中行来。
杨珞使个眼色,昆仑众人纷纷站好方位,周云杉眼见时机已至,将手一挥,众人长剑齐出,登时便刺倒十数人,剩下那几人早已不是杨珞对手,再加上昆仑派弟子从旁相助,只一两招间便全数被擒。
领头那人眼色中大是惶恐,颤声道:“王铁通,你要造反么?”
杨珞笑道:“什么铁桶木桶的,你往那边去找吧。”说罢向被缚的众人一指。
那人顿时醒悟,道:“你……你是何人?”
杨珞道:“你不必管我是何人,你只需知道你们的盟主黄伯原乃是个奸险阴毒的小人,是杀福裕大师和钟铁筝掌门的凶手便可。”说罢倒转剑柄,将他击晕,与昆仑派众人联袂向东而去。
众人行出数里,天色渐明,杨珞向周云杉道:“今后如何,周兄可有打算?”
周云杉长叹一声,道:“听天由命吧。”说话间,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众人一惊,连忙藏好身形,杨珞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黄脸汉子气喘吁吁地奔来,却原来是沈辛到了。
杨珞从藏身处一跃而出,笑道:“沈兄弟,你也来了。”
沈辛先是一愕,随即气乎乎地道:“杨大哥,你怎地说话不算,刚说了天涯海角也与我同往,转眼间便失了踪迹,害得我一阵好找。”
杨珞道:“是杨大哥不对,给你赔礼了。”说罢引见众人,沈辛随意行了个礼,便坐到一旁,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杨珞见了沈辛,灵机一动,对周云杉道:“周师兄,既是无处可去,可否听小弟一言?”
周云杉道:“杨兄请讲。”
杨珞道:“人多同行,未免目标太大,何不化整为零?”
周云杉道:“此节我也想过,只是一来力分而弱,若是遇上敌人,更是不堪一击,二来就算化整为零,大家却又该去向哪里?”
杨珞道:“有我沈兄弟在此,便不怕遇上敌人,他易容术天下无双,尽可帮你们改头换面,至于去向哪里,小弟认为,黄伯原那厮处心积虑夺这武林盟主之位,又与蒙古人勾结,多半是要对我中原武林同道不利,众位何不两人一组,分别前往各大门派所在地打探,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可料敌机先,揭破他的奸谋。”
周云杉抚掌道:“此计大妙,就依杨兄所言。”
杨珞回身向沈辛拱手陪笑道:“沈兄弟,还请你帮忙。”
沈辛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如今知道我有用了么?”话虽如此,人却已起身,只半个时辰便帮众人改扮完毕。
杨珞见事已停当,向周云杉一揖,道:“周兄,一切齐备,咱们后会有期了。”
周云杉翻身拜倒,道:“恩公对昆仑派恩同再造,昆仑上下永感大德,还是那句话,恩公日后若有差遣,我昆仑派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昆仑派其他弟子也纷纷拜倒,齐声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珞慌忙让众人起身,道:“众位兄弟,日后再见之时,希望黄伯原那厮已然伏诛,咱们权作庆功,再痛痛快快地豪饮一场。”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跟杨珞和沈辛道了珍重,这才依依惜别。
第十一章 少女刺客(一)
杨珞和沈辛辞了周云杉,寻了间茶寮小憩,甫一坐定,便不断见有拖家带口的乡民进来,个个愁容满面,且听得他们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襄阳被围之事。
杨珞闻言大惊,寻了一人搭讪道:“大哥是襄阳人氏么?”
那人道:“不错,祖祖辈辈都在襄阳,如今……唉,也只好背井离乡了。”
杨珞道:“这是为何?”
那人道:“蒙古元帅阿朮还有那叛将刘整提大军南下,将襄阳团团围住,襄阳城只怕是难逃此劫了。”
杨珞听得刘整名字,心头剧震,一时间愁眉深锁,沉吟不语。
沈辛见状问道:“杨大哥,怎么了?”
杨珞道:“兄弟有所不知,那降将刘整武功之高,心计之深,当世罕有其匹,有他提军来犯,襄阳危矣。”
沈辛道:“大哥且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整再厉害,焉知宋军中没有能克制他的英雄豪杰?”
杨珞道:“但愿如此。”心中暗忖:“黄伯原那厮狡猾奸诈,狼子野心,中原武林豪杰全无防备,难保不遭他暗算,但襄阳乃是大宋咽喉之地,如今刘整奸贼提兵来犯,此人武功卓绝,心计深沉,那形势便更加凶险,我……却应该怎么办?”杨珞踌躇了一阵,转念又忖:“黄伯原势力庞大,如今又是盟主之尊,一时之间也拿他无法,反而襄阳兵危,刻不容缓,襄阳若破,大宋亡国便在朝夕之间,那时还要武林来做什么?罢了,我还是先到襄阳瞧瞧,蒙古人想要破城,便须踩着我杨珞的尸体。”他心中想定,稍事休息,与沈辛结了茶资出来。杨珞道:“贤弟,大哥我想到襄阳查探一番,不知贤弟可愿同往?”
沈辛道:“同往,同往,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正好去瞧个热闹,权当游山玩水。”
杨珞听他语尚幼稚,不禁摇头苦笑。二人购得马匹干粮,一路向东,不多时日,便来到襄阳城内。
杨珞在城外查探了几日,知道蒙古军势大,心中益加忧急。这日晚饭后,杨珞对沈辛道:“贤弟,大哥今日有要事外出,你自个儿好生歇息。”
沈辛闻言,将嘴巴一嘟,道:“大哥又想撇下我一个人么?我可不干,你去哪里,我也要同去。”
杨珞道:“不是大哥要撇下你,而是今日之行,凶险万分,大哥恐怕照顾不了你。”沈辛闻言急道:“大哥,是什么事,既是凶险万分,那更加要带上我,做兄弟的怎能让你一人冒险。”
杨珞道:“蒙古军这次有备而来,兵精将猛,宋军羸弱无援,势难抵挡,既然如此,倒不如冒个险,用这擒贼先擒王的法儿。”
沈辛瞪大了眼睛,道:“大哥是说……”
杨珞截道:“不错,我要潜入蒙古军营,伺机刺杀蒙古元帅阿朮,若侥幸得手,蒙古军心必乱,我军趁势掩杀,或可获奇功。”
沈辛急道:“不行!”
杨珞一愣,道:“如何不行?”
沈辛道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道:“蒙古军……既然……既然来犯,必定……必定戒备森严,你孤身犯险,岂不是……岂不是自投罗网?”
杨珞一笑,轻拍他肩膀,道:“贤弟不必担忧,为兄虽不精明,却也不鲁莽,定会见机行事,不冒无谓之险。”
沈辛一把抓住他衣袖,道:“杨大哥,求求你,不要去,不要去。”
杨珞道:“我意已决,贤弟无需阻拦,只静候佳音便好。”说罢挣脱他双手,转身便要出门。沈辛见状急道:“大哥且慢,我……我知道阻止不了你,我这里有几颗遮日弹,危急时掷于地上,便可炸开漫天烟雾,你带在身上吧。”说着递了几颗弹丸过来。
杨珞伸手接过,藏入腰间,出门径向蒙古军营而去。
蒙古军营,阵势浩大,营帐一座连着一座,杨珞寻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到阿朮的帅帐,他心中不耐,抓了个小兵来,扼住他咽喉,道:“说,你们元帅阿朮的营帐在哪里?”
那军士虽然惊恐,口中仍道:“我不知道。”汉话甚是生硬。
杨珞道:“你若不说,我便杀了你。”那军士嘿嘿一笑,竟然闭目待死。
杨珞闭了他哑穴,以九阴教的“噬血寒冰”手法点了他几处穴道。那军士只觉好似置身万载玄冰之中,奇寒彻骨,同时又像有千万只小虫在经脉中乱钻,剧痛难当,他筋脉凸起,面容扭曲,登时晕去。
杨珞解了他穴道,将他拍醒,道:“你若不说,我还有痛苦十倍的办法折磨你。”
那军士喘了口气,咬紧牙关,道:“我不知道,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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