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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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海别-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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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已围了一大圈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峰儿挣扎了几下,想要爬起来,只听旁边有人道:“呀,他动了,动了动了,还不曾死。”原来周围的人竟都当他已经死了。峰儿勉强坐起,只见一位大娘走了过来,伸手递给他个饼子,道:“小兄弟,拿去吃吧。”峰儿早已饿得半死不活,这时见了食物,哪还顾得许多,道声:“多谢。”便夹手夺过饼子,大嚼起来。众人见状纷纷叹息,当即便有多人掏出些铜板抛到峰儿面前,峰儿只顾得吃,还并未在意,忽见一枚铜钱“叮叮当当”地滚到身边,撞着他的衣袂,倒在了地上。峰儿一呆,抬头望了望众人,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暗道:“原来这些人把我当成要饭的叫花子了。”心中气苦难当,抓起地上的制钱来,便想扔了回去。他手刚抬起来,却又呆住了,心中忽道:“我衣衫褴褛,满面污垢,又倒坐在这街道之旁,他们把我当作乞儿,原也怪他们不得,只是我现在身体孱弱,一文不名,难道当真是要饿死了也不受这嗟来之食么?”一时间心中迷惘,竟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峰儿呆了一会,又想道:“姊姊若在,定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我可怜的姊姊,竟被汪铭这狗贼害了,我定要替她报仇雪恨。”报仇雪恨这四个字象闪电一样在他心头掠过,仇恨的火焰呼啦一下爆裂开来,越烧越旺,不可遏止。峰儿的眉毛竖起,目光变得又冷又利,忽然俯下身去,一边拼命地把地上的铜钱往怀里塞,一边疯狂地重复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他拾完了最后一个钱币,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仰天狂叫道:“我要报仇!”泪水涔涔,掩面狂奔而去。

    从这日之后,峰儿便沿街乞讨,继续向西南行去。他一路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常常三餐不继,过着跟狗一样的生活,好几次险些倒毙在街头,只因为复仇的信念牢牢地支撑着他求生的yu望,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阎王殿,又都生生地撤了回来。这天他正在路上走着,忽然看见路旁的草地上倒着个妇人,峰儿略觉诧异,走上前去细看,只见那妇人双目紧闭,嘴边还挂着些白沫,竟是已经晕倒了。峰儿伸手摸她额头,甚是烫手,知她是得了急病,可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却也无法救治。峰儿正自着急,念头忽然一转,忖道:“咦?这别人的死活关我甚事,我却着什么急?还是继续赶路要紧。”他想到这里,抬脚便要走开,无奈心下终究不忍,又回转了来,将那妇人拖到一处树阴之下,再要离去,却见一个褡包从那妇人的腰间掉了出来,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银子。峰儿不禁一愣,暗道:“哟,这许多银子,也不收好一些。”拾起褡包,塞回妇人的腰间,喃喃道:“这位大嫂,这大树下也能避避风雨,青峰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吉人自有天相吧。”说罢便自去了。

    峰儿走出里许,又想起那妇人的银钱来,暗忖道:“我却为何不趁此时机将那褡包取了去,以后的日子便好过得多了。”这念头刚起,又暗自骂道:“骆青峰呀骆青峰,你莫不是疯了么?如何竟起了这般龌龊的念头?须知不告而取谓之偷,况且说不定这银钱是那位大嫂有急用的呢。”又向前走了数丈,忽又转念想道:“这位大嫂倒在路边,我不拿她银子,别人看见了也必定取去,她还不是一般地没着没落,况且这世上除了爹娘、姊姊、管大叔和红英妹子,人人皆对我不起,世道混浊,我独持异议,却又济得甚事?天下人尽可负我,难道独我不可负天下人么?”想到此处,竟又回转了去,将那妇人的褡包取去了。峰儿虽是英雄之后,为人又颇有侠义心肠,但毕竟年幼,遭遇坎坷,又无人从旁教导,是以信念动摇,竟然渐渐不能坚守正道了。
第四章 雪中斗虎(一)
    时光如梭,又过得数月,峰儿已到了昔年大理国地界,此时已是隆冬,朔风翻飞,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西南一带原来甚少下雪,这年却不知怎地,不但下了雪,而且雪花都有如鹅毛大小,昼夜不停。

    峰儿的银钱将将使完,只得又出来乞讨,只可惜雪下得太大,街面上连一个人也没有。峰儿寻了个大户人家,躲在门口的屋檐下,将身上的破袄子紧了紧,不停地往手心里呵气。这时天已近黄昏,峰儿正自叹晦气,晚上又要挨饿,却听得那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来个小婢,对峰儿说道:“这里有两个隔夜馒头,又冷又硬,都给了你吧。”说罢将那两个馒头扔在雪地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峰儿正要去捡,斜刺里却冲出两个半大乞儿,抢先一步,将两个馒头都捡了去,其中一个还笑道:“正好,不早不晚,刚刚赶上。”

    峰儿守了半日才见到这两个馒头的影子,忽地却被这两小子半道劫去,那里肯善罢甘休,喝道:“兀那两个小子,给我站住。”

    那二人闻言,回转身来,其中一个高一点的道:“你想怎地?”

    峰儿道:“便是要饭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这两个馒头是我等了半日方才等到的,你们怎地给我抢了去?快快还我。”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高个儿笑道:“小子,我看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吧。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你来这里要饭,可有问过我们哥俩么?”

    峰儿道:“我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我只知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既然是我先到这里候着的,这馒头便应该归我。”

    那高个儿的还要说什么,矮个儿却先开了口,道:“小炮哥,跟他废什么话?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高个儿点头答应,两人便待离去。

    峰儿气不打一处来,纵身挡住二人去路,道:“慢着,今天你们不将馒头留下,休想离开。”

    那矮个儿怒道:“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到这里来撒野,快给我滚开。”说罢伸手便来推峰儿。

    峰儿到手的馒头被他们抢了,本就生气,现在看这矮子竟敢动手,心头火起,看准他手来处,伸手一引,脚下顺势使了个绊子,那矮个儿猝不及防,着了他的道儿,竟然摔了个大马趴。

    高个儿见状怒道:“好小子,当真动手啊?”劈面便是一拳打来。峰儿照旧伸手去引他拳头,原想给他来个依样画葫芦,却不料这小炮哥手上的力道甚大,竟是引他不动,峰儿方自惊觉,那拳头已到了面前,再也躲闪不开,竟让他在面门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峰儿大怒,拉开架势便上去拼斗。他天资甚高,学了几个月的武功,打起来已是有模有样,寻常乞儿,三四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可那高个儿展开拳脚,竟也不弱于他。二人斗得正紧,峰儿忽觉腿弯里一痛,乏力跪倒,原来却是那矮个儿爬了起来,从后面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这矮个儿的武功原也不输他,只是一时不曾防备,才叫峰儿偷袭得手,这下爬了起来,自是暴跳如雷。峰儿应付一人就已吃力,如何经得起这前后夹攻?只三招两式就被打翻在地。

    两人上来劈头盖脸地乱打。峰儿左支右绌,忽听一个女孩的声音道:“哎哟,小炮哥,豆子哥,你们又在打人了。杨大哥教你们武功,可不是让你们用来欺负人的,赶快住手。”声音甜美,好似乳莺出谷,可那两个小子哪里肯听,仍是你一拳,我一脚地乱打。那女孩见状急道:“你们再不停手,我可要回去告诉杨大哥啦。”这句话却甚是管用,两人闻言连忙凝住拳脚,矮个儿赔笑道:“珈儿妹子,别生气,我们听你的话就是,不过刚才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杨大哥,其实都是这小子惹是生非,自找的,根本不关我们哥儿俩的事啦。”

    那女孩嗔道:“我懒得听你们胡扯,杨大哥差我来叫你们去呢。”

    矮个儿闻言眼睛都亮了,急道:“莫不是又有什么好吃的啦?”

    女孩见状笑道:“瞧你那样儿,口水都快流到地上去了。是啊是啊,杨大哥今日打着两只野兔,叫你们一起去吃呢。”

    两人闻言大喜,舍了峰儿便走,只走得数步,高个儿又回转来,对峰儿道:“小子你听好,我叫做小炮,他叫做豆子。你要是不服气,明天尽可到城外苍山脚下来寻我们,我们随时奉陪,就怕你没种,不敢来。”说罢与豆子哈哈大笑,跟着那女孩欢天喜地地去了。

    峰儿见三人远去,翻身爬起来,他性情勇悍,从不轻易服输,当下暗道:“去就去,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我若不去,岂不是要被你们笑死?姓骆的可还没有这么窝囊。明日待我寻些食物,吃饱了再来打过,我就不信硬是打不过你们这两个臭小子。”主意拿定,便裹紧了棉袄,自寻地方过夜去了。

    第二日峰儿早早上街乞讨,怒雪时晴,路上行人渐稠。峰儿的运气还不坏,没多久就讨到一个饼子,一个肉馒头。他吃饱喝足,在地上寻了根合适的树枝,贴着墙磨得尖尖的,揣在怀里,心想若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兴许还能派上点用场。

    峰儿出了城,问明苍山的所在,径直而来。苍山脚下人烟稀少,峰儿好容易才看见个小孩,上前问道:“小兄弟,你可认识小炮和豆子么?”

    那小孩答道:“你找小炮哥和豆子哥呀,他们今晨上山找杨大哥去了;你要找他们的话,可要爬山了哟。不过杨大哥叫我们今日别上山,山上危险呢。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

    峰儿谢过了那小孩,抬头望去,只见苍山顶上终年积雪,山中雾霭茫茫,端的有几分神秘莫测。

    峰儿见状暗道:“山上危险?有什么危险的?我今日已经来到此地,若是给个小孩子三言两语就吓跑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此地停留?这山上便是尽多山魈鬼怪,他们去得,难道我便去不得么?”他想到此处,豪气顿生,寻着了道路,大步上山而去。

    山中积雪,路滑难行,峰儿边走边寻觅二人的踪迹,两个时辰后才到得半山腰上,正待稍事歇息,忽然听见前面拐过了弯有人声传来,峰儿连忙紧赶几步,将身子贴在山崖上,偷眼望去,只见那说话的正是小炮,豆子和一个女孩。那女孩声音熟悉,分明就是昨日来叫小炮和豆子那个珈儿。峰儿昨日已被打倒在地,不曾见她样貌,这番凝神望去,只见她约莫十三、四的年纪,眼波流转,好似秋水照人,朱唇一点,便如梅落梨花,站在雪地里,就仿佛融在雪地里,化作了瑞雪精神一般。峰儿只道红英已是顶漂亮的姑娘,却不想竟还有人远胜于她,一时瞧得呆了,直到忽有雪花遮眼才醒过神来,只听珈儿道:“你们两个竟敢不听杨大哥的话,私自跑上山来,不知道山上危险么?走,快跟我回去。”

    小炮道:“就是因为知道山上危险,我们才上来的,我们跟杨大哥情同手足,怎能让他一个人孤身犯险?”

    小豆子也道:“对,做兄弟的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难道放心杨大哥一个人在这荒山上么?”

    珈儿无言以对,嗫嚅道:“可是你们……可是你们……”可是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

    峰儿见状深吸了口气,闪身从崖后转出来,叫道:“兀那两个小子,你家骆爷来了,快来再斗三百回合。”

    三人见了峰儿,微感愕然,豆子冷笑道:“小子,你倒是真不怕死呀。”说罢掳起袖口便要过来动手。

    这时山中忽地一阵狂风吹过,飞沙走石,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众人低首捱到风住,再举目望去,不由都吓得魂飞天外,原来一只巨大的吊睛白额猛虎竟不知何时来到了眼前。

    这畜生通体雪白,血口碧睛,鼻孔翕张之间,两道白气忽隐忽现,一股腥臭中人欲呕。众人见状吓得腿都软了,全失了主张,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畜生喉咙中低低咆哮,忽地伏下身子,猛地一蹬腿,挟着狂风向珈儿扑来。珈儿失声惊呼,却浑然忘了闪避,正在这危急关头,忽听一声长啸,一道白影急掠过来,抱住了珈儿,就地滚倒,竟在千钧一发之间堪堪躲过这威势骇人的一扑。

    那畜生颓然落地,刚刹住势头,那白衣人已翻身站起,口一张,一股火焰直朝它面门射去。那畜生正要发威,忽地眼前迷离,火焰已烧着了胡子,连忙一个翻滚,避在一旁。野兽畏火,原是天性,这白虎虽是凶悍异常,却也终究只是个畜生,一时间人虎对恃,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炮,豆子和珈儿见了那白衣人,齐声欢叫道:“杨大哥,你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好似只要有这杨大哥在,那虎视眈眈的畜生便殊不足畏。峰儿抬眼望去,见那白衣人也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青龙眉,丹凤眼,鼻若悬胆,口似仰月,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模样甚是英俊。

    白衣少年微瞥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小炮,豆子,快带珈儿和这位兄弟到我的树屋中去避着,休要在此碍手碍脚。”

    小炮望了峰儿一眼,待要分说,那少年已急道:“还不快走。”

    小炮和豆子闻言不敢耽搁,连忙扶起珈儿,对峰儿说道:“我们走吧。”

    峰儿一愣,心下颇为犹豫。白衣少年见状又喷了两口火焰,将那孽畜迫退了数步,向峰儿喝道:“你还发什么愣,快走快走。”他声音并不十分响亮,可是自有一种威严,令峰儿抗拒不得。峰儿掉转头,跟着小炮等三人又急急向山上奔行了两三里地,来到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巨松下。

    小炮道:“到了,便是此处。”峰儿抬头一看,只见数丈高的树枝上竟架着一间木屋,模样甚是结实。珈儿、小炮和豆子先后上树进屋,峰儿却想:“我是来打架的,怎么却闹成了这样?他们的屋子,我倒是要不要进去?”踌躇间忽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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