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剑- 第7部分

　　“那他知道你工作情况吗？”

　　“我上过电视”

　　“我是说……涉密的程度，你给他讲过你工作是涉密的吗？”

　　“我每个月领保密津贴的，警察同志！”

　　如果董亚军并不知道邱志晖的具体工作情况，那就可以排除对方是冲邱志晖的身份来的，只能表明对方就是在背后指使李锐江陷害自己、然后又将其灭口的那伙人。他们现在动手的目的仅仅是因为邱志晖是沈晶的表妹，他们早已知道了沈晶留下一个U盘，而且快递到了北京，现在找上门来了。

　　回到家后，韦学文和邱志晖在小区旁的一个馆子吃晚饭。韦学文一直有点不放心，他感觉对方已经知道邱志晖住家的地址，甚至作息时间都基本上摸清了。所以在馆子里他坚持坐在最里面，可以看见整个楼面，而且旁边就是厨房，一有情况可以立即从后门闪人。

　　但邱志晖很不爽，她认为这位置在过道端口，人来人往的很不舒服，离卫生间也太近了点。

　　韦学文尽量做到和颜悦色。他知道这小姨妹很敏感，而且现在有级别了，比以前更骄傲。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当初自己和沈晶离婚让沈晶的亲友都感觉是他害了沈晶，本来沈家那种大学教师家庭就非常反对找个没什么文化的“保卫干部”，对他的印象非常之差。邱志晖虽然和青岛的沈家没有太多联系，但毕竟是亲戚，她不可避免的对自己有很大成见。

　　吃到一半，邱志晖收到个电话，是一个大学同学让晚上去那边拿东西。邱志晖明天傍晚要去日本出差，这同学让她带点东西给在日本使馆的老公。

　　同学家在望京，韦学文和邱志晖去了后，一个上楼，一个在街边车旁边站着等。

　　韦学文点了根烟抽，眼睛四处扫。当时天色还早，他注意到有个白色的丰田越野车停在对面街边不远。车窗的膜很黑，看不清楚里面，但看轮胎形状，车里明显坐满了人。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溜达溜达往那边走。结果才走了十来米，丰田突然发动，一下起步开走了。

　　韦学文看着丰田的背影，没什么表情。

　　邱志晖拿了东西下楼上车后，发现韦学文在往西开，很奇怪“你往哪开？不上五环啦？”

　　韦学文点点头“趁现在路上车还多，走小街回去，上了五环这车跑不过别人”

　　“干嘛跑过别人，不能开慢点啊”

　　“我们可能被跟踪了”

　　邱志晖一下很紧张，转头四处望了望“哪儿呢，怎么没看见？”

　　“看没看到一辆白色的越野车，丰田的”

　　“好像……好像是有辆，离得还远”

　　“我操，终于来了！你拴好安全带”

　　韦学文在小街里东钻西穿，一会儿就开到了女人街后面。过一个路口时他刚要拐弯，突然旁边一个骑车的中年女人擦在他车头上，摔了。

　　犹豫了几秒钟，韦学文还是下了车。那女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的衣服脏了。韦学文正要问她怎么样，后面突然开过来一辆捷达，直接一甩，侧着挡在伊兰特出租车前面。邱志晖虽然有准备，还是吓得大叫。她打开副驾车门想出去，但被捷达车身挡住了，挤不出去。

　　韦学文从自己车头上跳过去，抓住捷达驾驶座上的人脑袋用劲往外拉，然后一拧，那人身子就软了。捷达后座冲下来两个小伙子，拿着砍刀和棍子向韦学文砸过来。后面紧接着又冲来一辆车，就是在望京的那辆白色丰田越野。车刹停后冲下来五六个人，都挥着砍刀扑了上来。

　　邱志晖在出租车上从副驾很费力的挪到驾驶位，然后打开车门往外钻。韦学文回头看见一个平头向她冲过去，大叫“小慧别出来！”背上立即被砸了一棍子，他借着力道顺势冲到出租车旁边，抓住邱志晖的肩膀往下一按，平头的刀就砍到了车窗上沿，玻璃碎了一地。等第二把刀再刺过来，邱志晖已经被韦学文按进了驾驶座，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把细长的钢片刀把韦学文的左臂刺穿。

　　韦学文一脚把对方踢翻，左手抬了一下，感觉应该没伤到骨头，立即用右手把钢片刀拔了出来，顺势兜住右边一人的头，刀架到脖子上一拉，溅了一地的血。对方估计没想到韦学文下手这么黑，都愣在原地。韦学文转头对车上的邱志晖说“快开车！”

　　邱志晖几乎已经吓蒙了，呆了两秒钟才带着哭腔喊“文哥我不会开手档！”

　　韦学文又接着放翻了两人，两个都直接捅成透心凉，对方不再敢贸然冲上来。他靠着出租车门，让邱志晖坐到副驾去，然后自己上车。左手已经使不上力了，他转头对邱志晖喊“挂倒档！”邱志晖双手抓住档把，脸上全是眼泪，使劲掰到倒档。韦学文一脚油门，右手猛转方向盘接着拉手刹，车头一下甩出来扫翻了对方两个人。邱志晖完全没准备，脑袋撞在副驾车窗玻璃上，咚的一声。

　　开上四环后，丰田越野车一直在后面追。当时才晚上九点过，路上车还多，所以丰田一直没找到机会接近他们。但韦学文感觉伊兰特的升小发动机已经快被他踩爆了，等会儿车少了的话根本跑不过丰田。他瞅准一个机会，把速度减了下来，但紧跟在一辆别克商务车后面。丰田追上来后无法插进来。韦学文接着一个急刹，丰田直接飚了过去。韦学文再加速，跟到丰田后面，转头对邱志晖说“坐稳！”然后一转方向盘，油门跟着上去，车头从侧面把丰田的左边尾巴“砰”的一撩。丰田立即横了过来，伊兰特趁机从空当里冲到了前面去。

　　邱志晖一直转头望着后面，丰田横过来后被其他车又撞到了旁边车道，几秒钟后就侧翻到了护栏上。她过了很久才回过神，看着座位和驾驶台上四处都是血，对韦学文喊“你胳膊怎么办啊？”

　　韦学文侧过身，一边用右手开车一边很痛苦的把左手伸给她“手套箱里有毛巾，帮我扎紧”。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节
晚上不能再回家了，左手上的伤也很重，韦学文只好把车往老钟那里开。好在老钟住大屯附近，收到电话后反而比他们还先到西三旗，顺路还接了个熟悉的外科医生过来。

　　院子里没其他人，医生看了韦学文的手后，摇摇头“贯通伤，必须去医院手术。失血可能也有点多，要输点血”。老钟很为难“他现在不能去医院”。邱志晖想了想，问医生“能坚持到回城里吗？我有办法动手术”。医生点头“我现在简单处理一下，再延一小时没问题”

　　邱志晖把他们带去了海淀的一所大医院，她有个表舅是这里的外科主任，接到电话立即就来了。

　　韦学文进了手术室后，老钟到走廊外面抽烟。邱志晖跟出来，也要了根烟，问老钟“你们是朋友？”

　　老钟点点头“论辈分他算是我师弟。对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邱志晖笑笑“师父是谁？”

　　“你们部里以前有个林书记，他爱人”

　　邱志晖想了想，明白了。

　　过了会儿老钟问“听说你是沈晶的表妹？”

　　邱志晖有点惊讶“你认识她？”

　　“不光认识，学文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其实比学文更早认识她，那天是我开车送她去的……过得还真是快，一晃十年多。现在沈晶都不在了。说老实话，她命挺苦的”

　　邱志晖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命都是自己挑的，没办法”

　　“他们如果不离婚的话，在北京这边条件好点，生活稳定平和一点，也许沈晶不会得病吧。不过这谁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学文会在北美那边呆五年，连个信儿都没有，这让人怎么等啊，只有离了……”

　　邱志晖很惊讶“他们离婚不是因为文哥有小三吗？”

　　老钟转脸很奇怪的看着她“你听谁说的？”

　　“我妈”

　　“。…。。估计你妈也是听别人瞎讲的。什么小三，没影的事”

　　当初在组织内部有人传言韦学文和郭铮有私情。这个纯粹是胡说八道。郭铮比韦学文至少大八岁，而且当时孩子都上小学了。曾仲英对这事很生气，因为几年前老钟犯生活错误，是她亲手下命令让老钟自己离开157的，现在最得意的弟子韦学文又牵扯这种事，她感觉实在太伤脸了。后来查清楚纯属谣传，完全是捕风捉影。不过让人很意外的是：一直没搞清楚到底是谁在造谣。因为曾仲英不愿意再查下去了。她觉得这是家丑，查出来是谁造谣又怎么样？反正都是157的人，左右都是打她脸。

　　沈晶在和韦学文登记之前就知道这个谣传，她本身也根本不相信这事。但离婚后，她需要一个理由来应付父母和亲友，而曾仲英当面告诉过她不能对任何人讲离婚的真实原因，于是她只好说（应该也掺杂了对组织的怨气，毕竟郭铮也是组织的骨干）是因为韦学文有了外遇。这种说法不会招人怀疑，因为外遇的谣言本来就有。

　　邱志晖听完老钟讲的来龙去脉，心下暗暗吃惊，也感觉很愧疚。她之所以对韦学文印象不好；很大程度上就是听说沈晶离婚也是遭遇了和她一样的变故：前夫出轨。

　　
　　手术做完后，韦学文和邱志晖立即离开了医院。老钟开车把他们送到西三旗公司里，安排在楼上一间值班室里睡。他自己在楼下办公室里沙发上坐着看电视。韦学文让他睡会儿，他说“没事，等早上人来了我再睡”。韦学文知道老钟的这家公司做工程车出租，黑的白的都会沾。大车只能晚上才能进城，所以这行的人经常晚上“办事”，于是也不太好再多说。

　　值班室里的床单被套可能三个月没换过了，一股馊味。邱志晖躺在单人床上根本睡不着，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发愣。

　　过了会儿，邱志晖转头对躺在旁边沙发上的韦学文轻声说“文哥，伤口还疼吗？”

　　“有一点，不太厉害”

　　“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什么？”

　　“你恨沈晶吗？”

　　韦学文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过去快十年的事了，没什么恨不恨的”

　　“她没等你，只过了两年多就离婚，接着就跟其他人结了婚，你从温哥华回来后难道一点都不伤心？”

　　“不怪她，是我对不起她，她牺牲也挺大的”

　　隔了会儿，邱志晖轻轻说“文哥……你人真好”

　　韦学文在黑暗中苦笑“人好有什么用。没钱没房子，又离过婚，这种……大叔，以后要再组织家庭太难了”

　　“干嘛这么悲观呢，不是每个女孩子都那么现实的”

　　“这我同意，但我工作特殊，很难有机会”

　　“老钟说你们是国家利剑”

　　“别听他胡吹……我现在就是把废剑”

　　过了会儿，邱志晖突然又问“你们算公务员吗？”

　　韦学文有点困了，迷迷糊糊的回答“理论上算”

　　“什么意思？”

　　“这是特殊工作。除非转行调离，否则不管公务员还是母务员都只是个虚头”

　　“那要是这次你没事了，会申请调离吗？调离一般是去哪些地儿？”

　　韦学文转过头来“小慧你查户口啊？”

　　邱志晖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问问。这也是保密的？”

　　“只要有单位要，去哪都可能”

　　“还会当警察吗？我是说，公安局的那种”

　　“应该不会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把大学读完，当时没读完书真挺遗憾的”

　　邱志晖很吃惊“你上过大学？我还以为你是当兵出身的呢！”

　　“委培的大专，跟你没法比……行了，睡吧”

　　早上五点过的时候，天还没亮，楼下突然“砰”的一声，跟着就是很多人嘈杂的声音。韦学文从沙发上翻身坐了起来，快步走到窗户边撩起窗帘往外看。

　　楼下一帮平头，都拿着棍子和刀，有个戴棒球帽的还拿着把猎枪。刚才那声多半就是枪响。老钟站在办公室外台阶上，和一个小弟在比划着什么。过了几分钟，楼下所有人都上了车，老钟也上了自己皇冠的后座，然后四辆车先后开出了院子。

　　邱志晖从床上半坐起来问“下面怎么了？”韦学文笑笑“没事，老钟办业务去了。继续睡”

　　早上八点，他们起床下楼。有个年轻姑娘给他们一把车钥匙，说老钟暂时回不来，让他们自己开一辆老雅阁走。

　　
　　邱志晖开着车，韦学文在副驾，一路上小心翼翼，没出什么事。先回朝阳那边邱志晖家里把出差的东西收拾了，又一起去单位等车。这次去日本，由一个副部长带队，部里要去20多人，去机场有警车护送，到了日本那边当地警方也要负责安全。韦学文认为这种情况应该没啥大问题，就关照邱志晖“不要单独一人活动，没事最好别出酒店”。邱志晖点头“放心吧，我没事。你要当心自己的手，没完全好之前千万别受力！”

　　送走邱志晖后，韦学文一个人开车回了157的宿舍。郭铮给的那5000元已经快用光了，他必须得拿到自己的卡才行，不然挺麻烦。

　　157的院子周围都是部队大院，唯一在东北角，有个中学的学生宿舍楼溜了一小片到这边围墙。现在刚放寒假，学校里没人。韦学文就从这个学生宿舍的2楼水房窗口爬到了外面围墙上，然后慢慢的翻到了157宿舍楼后面的停车棚里。因为手不方便，他翻的很吃力，而且还把衣服弄花了一块。

　　现在157已经撤销，这院子被其他局占了。三层的宿舍小楼里也基本上没人住，都搬走了。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韦学文还是在车棚后的角落里一个人蹲到了天黑。毕竟现在自己属于“在逃”，如果碰见以前的同事，自己不方便，别人其实更不方便。

　　天黑完后，韦学文悄悄进了宿舍楼，摸出钥匙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收拾一下，拿了自己的一些东西。快走时，他突然想起个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床底下柜子里翻出了那个小包：里面是把崭新的格洛克。

　　这枪是03年在温哥华机场高速路上牺牲的那个老情报员的遗物。韦学文让先回国的同志带给曾仲英，说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