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至无语- 第10部分

　　胖子说，“好，你先坐一会，等我写完这份报告。”

　　我四下里看一眼。办公室不大，摆着两张桌子和一个双人沙发，墙上挂着很多镜框，靠墙角的地方堆着一些箱子。我小心地移到沙发跟前，把半个屁股放在上面。先研究一番镜框里的东西，是些营业执照和表扬信什么的。又研究胖子，觉得他很像一个南瓜摞在一个冬瓜上，南瓜部分最突出的就是两道眉毛，又粗又黑几乎连在一起。其他的部分无甚特色。

　　“马达是吧。”周杰克终于写完东西，他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

　　我急忙掏出打火机，冲向前，给他点上。然后，站在他的桌前，点头哈腰地说，“是，鄙人马达，请周总指教。”

　　“坐，坐下说，”周杰克抽口烟道，“既然吴强强力推荐你，我就只问你一个问题，想发财吗？”

　　我说，“想。”

　　“声音不够响亮，真想发财吗？”

　　我站起身，高声喊道，“报告周总，真想！”

　　“很好，像你种不学无术的家伙，要想发财，就得玩命，要不凭什么该你发财。”他停顿一下，“你有讨饭的工作经验，这一点我很欣赏。啊，这个，说明你不要脸。想发财就得不要脸，但光不要脸是不够的，还得玩命，你行吗？”

　　我大声回答，“周总，我行！”

　　“很好，说说我这儿的规矩，我这儿不发工资，你要自己去赚，赚了钱我给你提成，赚不来钱咱俩一块喝西北风。”

　　我说，“周总，您放心，绝不让您喝西北风。大不了，我去讨给您吃。”

　　周杰克脸上现出满意的表情，“很好，给你安个官衔，太平洋贸易公司副总经理，怎么样？”

　　我忙不迭地点头，连声说好。

　　周杰克又说，“既然同意，那就先去印个名片吧！费用自付。”

　　说罢，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按照那个款印。

　　我接过来一看，名片上的头衔是太平洋贸易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周杰克。

　　我好奇地问，“咱们的公司不是银河系开发总公司吗？怎么一下子缩到太平洋了呢？”

　　周杰克笑道，“你现在是实习期，先在太平洋里玩玩水。银河系里的事以后再说。看见墙角的那些箱子了吗？那是咱公司代理的矿泉水，这里总共有三十箱，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它们推销出去。好了，干活去吧。”

推销矿泉水（一）
“大爷，您好！天气真热啊！对，你老说的对，全球都变暖了，咱北京是得带头，谁让咱这儿是大国的首都呢。您老给我来瓶矿泉水。要冰镇的，最贵的那种，我的妈呀，十二块！哦，法国来的。那就尝一瓶吧，豁出去了。嗯，还可以，不错。大爷，开店挺辛苦的吧，看您老的年纪有五十多了吧。什么？六十五！哇！太不可思议了，您老这是基因好啊！看您的面相，您就是个行善积德的人，荫及子孙呀！您的儿孙们真是有福。真的！您孙子考上重点了，不简单，这意味着可以上清华北大了，以后前程似锦啊！说不准都能进政治局，这可都是您老福佑的。我？我可不行，上了个普通大学，不值一提呀，现在做点贸易，就在对面的楼里上班，您看，就在那儿，最高的那座。这是我的名片。什么副总经理哟！不好意思，您老可别拿我开玩笑，都是自封的，您就喊我小达子得了。做什么贸易？嗨，什么都做点，都不赚钱。最近倒腾点矿泉水。我们公司和厂家关系好，我们老板是商业局长的女婿。对！您老说的太对了，官商勾结。没办法呀！对了，您老这矿泉水多少钱进的？哪种？就那个，红标签的那个，什么？七毛八一瓶！哎呀，您老被宰了！太不像话了！您问我们公司多少钱？批发价七毛一瓶。如果您老要的话，给您六毛五。您要十箱！行，没问题，马上给您老送来。能给您老供货那就是我的福分，沾沾您老的福气啊！哈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推销矿泉水（二）
“大姐，来罐可乐，对，冰镇的，谢谢！天气真热啊！大姐，您贵姓？姓刘，哦，我可以称您刘姐吧。听口音刘姐是东北人吧？沈阳的！嘿，我老家也是那噶大滴。对，我爷爷是跟着林副主席进关的。唉，他老人家早死了，被四人帮干掉的。高干子弟？我可不是，到我爸一辈就落魄了。他才混个科长，早退休了，得了脑血栓，现在瘫痪在家。我妈也下岗了，神经受点刺激，在医院呆着呢。是啊！刘姐说的对，我是挺惨的。唉，命苦啊。我做什么？自己做点生意呗。我有几个同学挺牛的，都是官二代，我们合作开了个贸易公司。倒卖点东西，他们进货，我搞推销。什么东西？夏天嘛，就是饮料呗。对了，刘姐，我们的矿泉水质量可好了，您要不要进点？哦，您有进货渠道啊。再多开条渠道吧！刘姐，您少进点我的货，试一试，就二十箱。我给您最低价。什么？不了解我们的产品。我包里就有，您看，就是这个牌子的，名牌吧。刘姐，跟您说实话，我家的钱全压在货里了。现在，我爸都没钱吃药。刘姐，您是救我一家子的命啊，您这次帮了我。以后，我的那些同学搞到好东西一定先让您挑。您放心，刘姐，货的质量一定没问题。对，我送货上门。我看您看一天的店也很辛苦，待会儿，我把货送来，我帮您吆喝着卖。我以前卖过羊肉串，挺能忽悠的。不，不，小弟我绝对不敢忽悠您，刘姐真会开玩笑。好唻，刘姐，您真痛快，我过半小时就把货送来。”　。。

我忙起来了
周杰克对我第一天的表现还算满意，下班的时候当场给了我二十八块五角钱的提成。他做事相当认真，给了我三十，一定要我找回一块五零钱，我给他两块，他又找给我五毛。

　　第二天，我九点钟准时来上班，发现他的办公室有了一点变化。另一张桌子移到了他的对面，而且多了一把皮转椅。

　　周杰克说，“这是你的椅子，就坐在我的对面吧。”

　　我感到受宠若惊，兴高采烈地坐上去，转了好几个圈。

　　没等我的旋转运动停住，周杰克就开始给我布置任务，“马副总，你今天的任务是把公司新进的十箱五粮液卖掉！”他说话的口气颇似电视剧里的皇帝在下旨。我这才注意到昨天堆矿泉水的墙角又码放了一些纸箱子。于是，我在我的椅子上只坐了十分钟，便外出推销去了。

　　我折腾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卖完这十箱五粮液。这不是因为我的工作不努力，而是因为那是些假酒。

　　周杰克不太满意，说了好几回‘我们要喝西北风了’之类的话。

　　我争辩说，“那是假酒。”

　　周杰克跟我拍了桌子，“谁说是假的？你的思想有问题啊，马副总，它们是真的，你得打心底里相信它们是真的。”

　　我有点不服气，“明明是假的嘛，我可以忽悠别人，但没法骗自己。”

　　周杰克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地说，“马副总，你这是素质问题呀。我们公司信誉第一，从不卖假货，我对此深信不疑。看来你需要锻炼，很多的锻炼。”

　　周杰克锻炼我的方法就是不停让我去推销各种各样的假货。我变得非常忙，完全应验了吴强的话。我也顾不上想和赵曼的事了，这应验了教授的话。我甚至忘了大师交代的任务。每天脑子里转的就是卖东西。而周杰克对我的进步始终不满意，不停地鞭策激励我，为此，我又学会了不少英文单词，例如，*，shit等等。

　　周杰克也不时拿比尔盖茨、李嘉诚等人来鞭策自己，这使他充满危机感，整天忧心忡忡。因为他自从立志成为中国首富，就一直很穷。我虽然不清楚他银行存款的数量，但对他的固定资产一清二楚。除了一点办公用品，他只有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和一辆平板车。他甚至连个住处都没有，不是睡在面包车里，就是睡在办公室里。

　　和这样一个满腹野心的穷人在一起工作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自从被称为马副总以后，就忘记了快乐是什么。每天心力交瘁、愁眉苦脸，搜肠刮肚地琢磨怎么把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那些玩意儿卖掉。

　　我的爸妈却高兴起来，他们从云南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当了两个星期的马副总，习惯了紧皱眉头，冥思苦想。我的摸样令我爸兴奋异常，原谅了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劣行。并打算在家里为周杰克设了一个牌位，因我妈和我坚决反对而未遂。

　　还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是邻居们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地变化，包括赵曼她爹…楼上的老赵。老赵看见我衣冠楚楚、夹个公文包、一脸苦大仇深的摸样，感叹道，“马达，你终于懂事了，嗯，出息了。”

　　我立马堆出一脸假笑，“赵大爷，您老吃了吗？我公司最近推出一种纯天然健康型营养早餐，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糖尿病、高血压，德国配方，日本技术，我给您打八折。”

　　老赵说，“你不用给我打折，只要你能干点正事，大爷支持你。”

打架（一）
人一忙起来，时间便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冬天到了，我从马副总变成了马总。周杰克除了收钱以外，把太平洋贸易公司的业务全部交给了我。大多数时间他都坐在办公室里上网和思考，他说他在研究银河系的开发问题；我则开着他那辆破面包车从早到晚在外面奔波。

　　有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在楼门口遇见赵曼，她正和老六一起从楼里出来。她的模样令我大吃一惊，她不仅烫了发，脸上还浓妆艳抹的，身穿一件貂皮大衣，手里拎着一个LV手包。

　　这太俗了吧！我盯了她两秒钟，几乎怀疑她改行做鸡了。看来决不能和老六这种人在一起，才二个月不见，我的清纯的初恋情人竟被他糟蹋成这种样子。

　　“哎哟，这不是马总吗？全楼的人都在传诵您浪子回头的故事，看您这摸样，这事好像有点靠谱。啧啧，瞧这一身行头…”赵曼主动跟我打招呼，并前后左右打量我的一身名牌。

　　老六也过来摸摸我的衣服，不阴不阳地说，“肯定是秀水买的，水货。”

　　我轻蔑地笑笑说，“老六，*你妈！你可以污蔑我，但不可以污蔑我的衣服。你永远是一胡同idiot，懂个shit。告诉你，本总连穿的*都是从巴黎直接空运来的。”

　　“嘿，你丫挺的，两个月不见，竟敢如此扯蛋。我还不知道你，听说你卖的卫生棉条都是假的。当心我去工商局告你。”老六恼怒地说。

　　我反唇相讥，“这次该我告你了。一告你诽谤，二告你用地沟油包馄饨。”

　　赵曼说，“打住，本姑娘既非国色天香，又无万贯家财，应该不值得两位好汉火并吧。”

　　我说，“太值得了！赵曼，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从幼儿园到现在，我是痴心不改…”我边说边伸手去抓赵曼的手。

　　老六跨前一步，推我一把，“喂，干什么？耍流氓啊！”

　　我被推了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稳住身体后，我一把揪住老六的脖领子，冷冷地说，“老六，你听好了，别动我的老婆。”

　　我的脸和老六的贴得很近，他的嘴里发出一股难闻的口臭，我头歪向一边，又道，“你还口臭，赵曼是有洁癖的，赶紧滚蛋，别让她难受…　…”

　　我还没说完，肚子上挨了一拳，我松开手，紧接着腮帮子上又挨了一下。嘴角出血了，我用手背擦一把，然后向老六扑过去。

　　这一架打得相当激烈，四周很快围满看热闹的人。但没有人向前拉架，大家指指点点、七嘴八舌，气氛非常热烈，我隐约看见不少人举着手机拍照。这情形使我斗志昂扬，完全忘记了一天工作的疲劳，拼死也要打败老六，决不能在家门口输阵。

　　卖羊肉串的时候，我就和老六干过一架，那次是因为他告密的事。刚开打，就被人拉开了，没分出胜负。后来我偷袭他一次，拿砖头拍他脑袋几下，结果，他住了一个月医院，我被拘留三个月。这一次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跟丫的拼了！’

　　在我疯狂的反击之下，老六很快怂了。当我第三次把他打倒在地，他躺在地上连连摇手，“不行了，不玩了。”

　　我收回正踩向他小腹的左脚。等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我凑到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在这一带出没，否则见一次，打你一次。”

　　老六也咬牙切齿地回道，“咱们走着瞧！”

　　我笑起来，替他拍拍身上的土，“好啊，那就走着瞧。要不，咱俩接着练。你看，观众兴趣正浓呢！”

　　老六说，“去你大爷的，我店里还有一大堆事呢。”说完，他推开我，挤出围观的人群，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对围观的人群拱拱手，“多谢各位捧场。刚才那小子是个惯偷，他打着谈恋爱的幌子，实际上是要在咱们的楼里卧底。如果让他得逞了，以后咱这楼里的财产可就危险了。让我们同仇敌忾，把他赶走。谢谢！本人马达，大家可能都认识，目前是太平洋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我公司历史悠久、信誉可靠，经销的产品包括家电、食品、饮料和各种日用品，总之吧，您需要什么，我们就有什么。我们既批发又零售。这是我的名片，请大家今后多支持我的工作。”

　　说罢，我从地上捡起公文包，掏出一把名片，分发起来。

打架（二）
围观的人们大都和我住在同一栋楼里，除了很熟的，就是看着眼熟的。

　　我一边发名片，一边和他们握手道谢。

　　“刘阿姨，谢谢您老给我加油。我和您老一样，脾气冲，但咱们有正义感，见不得流氓恶棍在咱家门口撒野。豁出去了，见一个打一个。”

　　“高大爷，多亏您老人家站在这儿，给我壮胆呀。刚才那个家伙是个三环里有名的泼皮，要不是看见您神定气闲站地站在旁边，我还真不一定能打赢他。”

　　“哎呀，这不是小强吗？这孩子，这么小就讲义气。但别跟叔叔学，打架不好。你要听毛主席的话，那个什么，要文斗，不要武斗。叔叔书没念好，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