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化在麦田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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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化在麦田上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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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在和那个女人接吻之后,年轻轻地呵着气,对司机说:“前面路口停车。”女人突然表情激动的抓住年的手背,她的手冰冷得厉害。她对年不停地说着:“我是安啊。”年说:“我知道,我知道。”年已看清楚她的脸,也已想起她的名,还知道她的眼神正在向外不停发送可以让年回忆起所有关于他们的信息,可年已不想再听见她不绝的声息仍然在他心口摇荡不息。年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色彩来形容这一个事件,所有已知的颜色重叠在一起,压得年手脚冰冷,呼吸急促,大脑空白。

  年擦干身子,走出浴室,走到桌前,摸索着找到安眠药,就着玻璃杯里的水喝下药,然后走回卧室,坐在床边,满脸神伤的望着一架发黄的钢琴。那架钢琴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他在想安,如此煎熬的想着,一直到睡着。

伤口
晨。

  家对面传来一阵阵开煤气的声音和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叫儿子起床的喊叫声。虽然那个女人喊的不是年,但年却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放上音乐,然后满脸神伤的望着那架发黄的钢琴。等到那母子俩吵哄哄的吃完早餐后一起走下楼去,年又接着睡觉。

  午。

  年又一次去到了Square。年就坐在那角落里的转椅上,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和谁说句什么话,他只是无聊的看着店里的人们,从黄昏一直到关上店门。

  起身回家后,年便取出4K纸和8B铅笔给不同的人各画一张素描画。他只想让那些记忆里的影子在画笔的不断挥动下被投放到画纸上,但他从不将这些画保存下来。等到他觉得他已经把所有想对那些影子说的话都藏在了纸上之后,便把那一张张画满线条的画烧掉,只留下一堆灰在垃圾箱里,然后等到第二天被清洁工装走,带向某个垃圾中转站。 

  夜。

  年决定最后一次去夜的那间书店。

  自从走进店内,年都没有开口对夜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夜先说的话。夜问年:“你爱她是吗?”年侧过头去,说:“对。”

  年看见夜在木墙上挂有一副《麦田上的鸦群》。年不知道为何夜的书店里会挂有一幅梵高的《麦田上的鸦群》,这些画里油彩的橙黄和纷飞的黑与店里淡淡的黄毫无任何瓜葛,甚至相去甚远,而且年一直觉得夜就是个每天都挂着温和笑容的人。

  年转回脸,看着夜问道:“你也爱她是吗?”

  夜说:“我只喜欢梵高。虽然冷酷和污浊的现实使这个敏感而热情的艺术家患了间歇性精神错乱,但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孤独而又偏执的疯子,更喜欢这幅画。这个疯子的心一定是透明的,他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形体、色彩以及永恒。他也许很多时候也幻想着自己能飞,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仰望自己的梦想,但他直到吞下那颗子弹的时候依然还过着无从选择的生活。”

  年眯起眼睛,认真的看起画来。年只觉得画里这些油彩的橙黄在那似乎随时可以要了谁的命的麦田上妖娆不散,还有一群乌鸦翻滚成一圈纷飞的黑。无声却能直指人心,让人疼痛而又一定会记得它的美好。 

  年又问夜:“你也爱她是吗?”

  夜说:“不。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安。我爱的是一个叫Moro的短发女生,但她却从不知道。”夜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年已无可适从,不知所以。年想起了安离他而去很久之后的一个晚上,他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有一条流淌的河,奔走不息,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它将去往何处。梦里还看见了一把刀,刀身铁锈斑斑,刀把沾满血液。年被这梦惊醒后便吞下半粒安眠药,然后安然入睡,直至天亮。

  年迈开脚步,走出书店的木门,走向大街尽头,但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到哪里。

  直到眼睛生疼的时候,年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这灰色的栏杆上很久了。这是一种深入血肉与骨髓里的绝望。年想。

  晨。又一天。

  现在,年就在某座天台上居高临下的观望着楼下的街道上来往行走的人群。街道上已经挤了很多人。汽车喇叭极其不悦耳动听的响着。风很大,而且干燥,吹在脸上,毛糙糙地像是一大堆的蚂蚁在爬上爬下。 

  午。

  楼底下的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拥挤得已无法正常行进。人群翘首以盼。他们如此确定的认为年将从这七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得皮开肉裂,面目全非,血流满地,惨不忍睹,面色苍白且沉静地躺在地上,慢慢枯萎,如抽离了水分的花。

  年突然地想象起安被夜杀死后的样子来。她的手臂上、大腿上、肚脐上、额头上一定全是淤青,夹杂于这一片淤青之中的是一道血液已干涸的伤口,像一片曾经绽放一季但已凋谢枯萎的红玫瑰,也像她的美。这美己不属于她。

  年还想象着,自己将去翻动着她的肉体,一次又一次。他想让这依然盛载着她的姓名的肉体会因他的翻动而重新肆意地绽放生命气息。

  年最后只想从这七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

  但终于还是没有如此做。年只是眯着双眼看着从他眼前来往而过的行人,一直到夜晚降临。

  夜。

  夜杀了安,就在年决定要从这天台上跳下去的时候。夜是杀了安之后才给年打的电话。

  夜说:“我用一刀就结束了她的生命。那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她倒了下去,像一只断翅的蝴蝶。”这一瞬间,年似乎听到窗外的空中回旋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无数的玻璃块在相互撞击,撞得砰砰直响。空中还有袅绕不散的黑色的风在呼啸。 

  夜还说:“你是否要过来喝一杯咖啡?” 

  年说:“哦”

  年挂了电话,便动身去往夜的书店。他想去看看夜眼中的光芒。

  夜在给年倒了杯伯爵咖啡之后问他:“你信佛么?”

  年说:“不。”年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家里也不供奉着任何一尊佛祖或者某位神的塑像。年觉得那些东西摆放在家里,久而久之就会给心理造成一种压力,会让人无法忽略那些佛或神生前乃至于到死后都在传播的的理论的存在。或许,那些理论真的可以为人们的精神或是行为指引向一个所谓正确的方向,但年依然不在家里供奉着任何一尊佛祖或者某位神的塑像,这一切没有原因,也无须原因。 

  夜说:“我信。”

  信佛的人却杀了人,这算是个悲哀的故事吧。年想。

  喝完桌上那一杯伯爵咖啡,年便起身回家。出门的时候,夜问年:“我还会再看见你么?” 

  年说:“不会。就像我已不爱安那样确定。”

  夜问:“也像Moro永远都不知道我爱她那样确定吗?”

  年说:“对。”

  夜说:“更像安在被我杀死之前都不知道我爱的不是她那样确定。”

  年喜欢安,而安却移情别恋的爱上夜;夜喜欢的是Moro,而又和安住在一起;Moro喜欢夜,而Moro却从不让夜知道其实她也爱他;安爱夜,而夜却因为要摆脱她便把给她杀了。年对此感觉悲哀,以为自己触摸到宿命的颜色,甚至觉得这一切其实就是自己在燃烧着自己,但又一直都找不到归路。

  年没有再说句什么。他走出门去。回家。吞下一粒安眠药,然后安然入睡,直至天亮。 

  早报刊登了这件事。至于后来关于夜的惩办如何进行,年无心关心。年每天都只是一个人踩着身前的影子走出房间,走上大街,走进Square。他就穿着他那破着一个洞的鞋子走着。在遇见熟人的时候,他们对着他大声喊道:“年。你还穿那鞋呢?扔了吧!”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喊道:“年。又不梳头呢?醒醒吧!”

  年走路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向四周张望,并试图着能否望见一个男孩骑着单车裁着后座上的女孩慢慢地在小道上前进,女孩一只手会略带亲密地环过男孩的腰,另一只手一直调皮地刮着男孩的脸。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折射出一圈毛茸茸的光芒,像放在相框里的一张旧照片。他们的单车在小道上越骑越远,只剩下空气中有种很好闻的青草味弥漫开来。

拥有自己的城堡
年基本上每天都会去Square,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中午或者下午,但从不会是晚上。年待在Square是因为要以文字的形式赶写着一个故事。

  “聚聚离离,只剩回忆。那时候,整条街都买不到Levis牌的牛仔裤;那时候,我们津津乐道的翻阅摇滚杂志上不断报道关于Marilyn Manson乐队一切的八卦新闻;那时候,我们没心没肺的见人就炫耀青春。现在,满大街都是Nike和Li…Ning的专卖店;现在,我们已不再订阅一大堆一大堆的摇滚杂志;现在,胡子长了,衣服脏了,开始彻夜的抽着烟,天亮便睡去。” 

  “其实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也是快乐的。其实,生活的支柱一直在那里,只不过是灰尘蒙蔽了我们的双眼。可一切都已改变,但这一切又都已不再重要。岁月不过如此。也许我的理解和表达很直接,犹如雾霭中街道对面直直向我们冲过来的汽车的车灯。或许,只是因为我听不到你们可以听得见的柔美的钢琴声。那些声音是否就落在一支蝴蝶的翅膀上?”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别人的城堡,任何一个别人的城堡里的花朵都不在我的花园绽放一季。但我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城堡。我会拥有一座城堡。一座自己的城堡。在黄昏的时候,会有一阵阵的蛐蛐的歌声从草丛里传出来,混身黑色的老猫慵懒地伸着懒腰,然后顺着那歌声一路寻觅过去。草丛的周围是一丛被木质棚栏圈着的牵牛花,那些花发出暧昧的气息。”

  “如果有人会牵着我的手从栅栏外走过,我会紧紧地捏住你的手,告诉你,这里多好啊,没有流言蜚语,更没有那些芜杂的噪音或是动作,没有受伤的小孩。”

  “我们会拥有一座自己的城堡吗?”

  “我们会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它在我们的心里。我们坐在城堡的天台上,看一颗漂亮的流星滑过。”

  年其实只是想用笔把自己的故事写下,但写着写着,却已经再也写不出来最初想要表达的感觉。他感觉到疼痛与疲倦不堪,或许只是因为面对那些钝化得锈迹斑斑的悲伤故事而产生的正常条件反射,与季节、环境等没有任何关系的。

  待在Square,总会遇见很多熟悉的人,然而除了Moro之外,年从不和谁多说一句话。年写字的时候,Moro就会坐在他旁边,一直看着他,不说话。年写不下字的时候,Moro就开始微笑着和他说话。Moro从来都只说两句话,她似乎也只知道能用这两句话来安慰年。

  Moro说:“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大片大片的荒芜,就像空旷的沙漠,除了沙就是风。”

  Moro说:“在那片沙漠中,你生命里所有的水分都在一点一点的流走,只剩下一具矗立于风沙中的干尸。” 

  年微笑的看着她,然后低下头继续写字。写着写着便又一次下不下去。年写不下字的时候,Moro就开始微笑着和他说话。还只是那两句话。

  年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然后问Moro:“如果我一直写不下去怎么办?”

  Moro说:“没关系,写不下就不写了。”

  年咬着笔头,含糊不清的说:“好。”说完,便拿起已经写完的手稿,点燃,在一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他的一切动作都很自然。 

  Moro看着他,说:“其实你也可以写点别的什么啊。”

  年低下头,又继续写道: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的那幅得过市级绘画比赛一等奖的水彩画。画名就叫做《街》。《街》的左方画的是一座很矮的尖顶小木楼。小木楼前的大铁门上挂有一个告示牌。牌子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红色字——出售。《街》的右边画的是一条热闹非凡的乡村小街。街道上有修自行车、卖山果的摊位。摊位上是一排挡住了张牙舞爪的树枝的太阳伞。整幅画很紧凑,唯一宽松一些的地方是天空。那里只有渐落的夕阳。”

  “已经忘了画这幅画最初所想表达的意思,甚至的,我连这幅画完成的时间是哪年哪月哪日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是我竟然能清楚的记得评委给我这幅画的评语。他说,安静与喧嚣的并存,这是种极度孤独下对某种存活于心里已久的梦想的逆向表现。或许,他也是个孤独的人。或许,他只是曾经孤独。一切不可知。”

  写到这里的时候,年又拿起这正在写的手稿,点燃,在一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他的一切动作都很自然。

  Moro说:“我放一些歌给你听吧。”说着便从她那包包里拿出一张Sex Pistds的CD跑到柜台前,和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然后Square里便回旋起Sex Pistds那轻微振动的声带所发出的阵阵呐喊,那种由外张式的控诉、愤怒、分裂转化为内收式的悲伤、痛苦,甚至不时夹杂着慈悲的自我主张。这就是朋克,而不是那些在08秋冬DNG的走秀场上,模特们穿着的长短不一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复古格子花呢、俏皮甜美的头巾,还有一条条稀奇古怪的链条或项链。

  关于Sex Pistds这开创了朋克音乐先河的乐队,年想起那个出身于一个来自北英格兰的工人家庭里的女人,那个因在自家那间前卫的服饰店铺里祭出反体制的权杖而引起世人注目的时装设计师。她就是Vivienne Westwood。我看过Janc Mulvagh的《Vivienne Westwood–An Vnfashionable Life》封面上,西太后扎着条大红色的头巾,裹住她那头梳得纹丝不乱的白金色头发,描得浅浅的眉线搭配上涂抹得艳红色的唇使得她笑容可亲,像极了邻居家慈祥地笑着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老奶奶。如何翻看着这书的封面,我都无法想像这个半老徐娘的女人就是那个偾世嫉俗了几十年的时装设计大师Vivienne Westwood。但无论如何,那些装满链条的皮衣以及印着拼图的Tee都将成为时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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