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有得到左手边的回应,临安难得煽情一回,不禁有些赧然了。
进入宅院后,叶昭觉摔上车门,快速绕过车头,从她怀里抱过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怀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走在前面,临安磨蹭在后掏出手机滑亮屏幕,没有短信,也没有微信。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零点了,呃,要不,她来开个头吧?
“小咩。”
临安刚输入一个“新”字,听到声音抬起头:“嗯?”
叶昭觉抱着怀怀站在台阶上,“进去后再玩手机。”
“……哦,好。”临安把手机攥在掌心,亦步亦趋地跟上。
和母上大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脱掉怀怀的外衣,再拧温毛巾轻柔地擦擦他的小脸和小手,关灯后又被拉去聊了会天,这一耽搁就过去了一小时。
回屋时经过叶昭觉房间,他刚巧穿着浅灰的家居装从隔壁的书房出来,临安一怔,随即抿唇微笑,转身手刚碰上门柄,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你好像有话忘了对我说。”
有话?没有啊……
临安迷惑地回头,看见叶昭觉一点点冷下去的面孔,鬼使神差地想起来漏掉了什么,可是他却不再给她机会,抬脚就往自己的房间走,留下一句毫无情绪起伏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临安立刻就想回给他相同的四个字,可是看着他的背影仿若生生被隔绝了一堵墙出来,话到喉咙里却吐不出。
一直静默地坐在床边对着窗外,绚烂的烟花远远地盛放在天边,轰地一下直冲上天,再砰地一声四散炸开,连绵不绝的声音也似乎距离她很远很远。
电话来的时候,没有关注来电提醒就直接接起了:“喂,你好。”
那边似是有意沉默了。
“请问你是?”临安准备看一眼号码,还没有所动作,就听到——
“临安,闭上眼睛。”
“……”从第一个字冒出来时,临安就想把自己掐死了。
不过,在掐死自己之前要先闭上眼睛……
嗯……闭上了。
听筒里传出一声吉他音,转瞬即逝,紧接着是另一道不同的短音。临安察觉出有点奇怪,可暂时却想不通哪里奇怪,同样的间隔时间里,第三声也出来了,然后是第四声……
等一下,仿佛脑子里有一道光一闪而过。
如果说,吉他是人的身体,那么琴弦就是吉他的声带,由声带发出的自然圆润的嗓音连起来会是什么?
思及此,最后一声也极快地落下了。
——临安,新年快乐。
在心底里回忆着翻译了一遍,临安蓦然睁开了眼睛。
此刻,远处的烟花越发喧闹灿烂,零点到了。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清润的男声:“第一个新年。”
恍惚之间,之前刻意构思过的祝福在这一时刻如云烟般寡淡。
有这样一个人喜欢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新年快乐。”心头满满涨涨,到头来还是说了她以为的最简单的四个字。
原来再简单的祝福,只要有心,也可以制造出惊喜。
犹豫了一下,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忘了看来电显示。”
这个解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对方显然是谦和包容的人,没有兴师问罪,只是问:“没吃到荤素搭配营养美味的年夜饭,心情不好?”
“……”这家伙说话的艺术水平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_…!
也许在这样一个暖意融融的夜晚本就适合在他循循善诱的引导下倾诉心声吧,临安起身坐到飘窗上,支起一只膝盖抵着下巴,“你还记得我哥么,你见过的。”
商策此刻也正对着窗外映红的天空,听不出异样地“嗯”了一声。
“我今天又惹他生气了。”临安语气略带萧索,“我觉得我挺笨的,一直以来都做不好一个好妹妹。”
原本前一句令商策心情又压抑了几分,可后一句的“好妹妹”却及时把他从这种不平衡的心绪里拉了出来。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唯独陆临安能带给他,迄今为止,也只有她。
因为他的沉默,临安摸了摸后颈,自嘲地笑了声:“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正想转移话题说点开心的,却听他徐徐说:“临安,你一点都不笨,你很聪明,你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清楚自己不需要什么。可你太聪明,保护色也太重,一旦遇到你不需要的,就会立即警惕隔绝。其实这样很好,不受打扰,不受伤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单方面地针对想要亲近你的人,那就会构成对他的伤害。”
临安静静听着,低低问:“你在说自己的切身体会么?”她都忘了,这人是记仇的。
“都过去了。”
商策微微染上笑意,可惜她在这边看不见。如此往事随风的语气,成功勾出了临安的一丝内疚。
两厢无言片刻,又听到他安抚的嗓音,在茫茫夜色里宁人心潮:“你不能保证能令每个人都感到满意,可你至少可以做到无愧于心。只要你觉得你没有对不起他,没必要苦恼该怎样迎合。”
其实,他还有一句没有说:何况那人是他,就更不需要迎合了。
新年的第一个夜晚,临安睡得恬静酣畅。
翌日起床后在餐厅遇见叶昭觉,临安微笑着送上迟来的单独祝福:“新年快乐,我们又都老了一岁。”
叶昭觉先是眼神闪了下,听到后面的话就笑着挑了下眉:“我还很年轻,谢谢。”
临安耸耸肩:“好吧,我老了,我快要奔三了。”
19岁的姑娘在25岁的男人面前说自己快要奔三了,实在是欠扁。
叶昭觉摇头叹笑,不知在想什么,一时失神。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拜年和被拜年,单调得只剩下吃吃喝喝了。
最令人期待的大餐当然是某人提前预约好的劳动分享了。
临安不想让他久等,早早转了一趟公交赶去那家餐馆。
还以为自己会比他率先到,结果迎着店员的“欢迎光临”进门后,却在热气萦绕的餐桌间一眼看见了靠窗而坐的他。
门口身着制服的服务生问:“美女,几位啊?”
临安微笑摆手,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临安正在研判他的新发型,好像短了呀,被他突然这么一望,临安瞬时微微瞠目,呃,不过还是这么帅气逼人啊……
仿佛看出了她的窘意,待她坐下后,商策微勾着唇:“刚好到这边来办事,就提前过来了。”
哦……临安做出了然状。
菜单放在她面前,“点菜吧。”
临安也不客气,翻开后,指着第一页的石锅鱼问:“这家的特色菜啊,好怀念。”
“是很怀念。”他看着她,别有深意。
这家餐厅位于市一中校门外三十米处,菜色好,味道佳,舍得下馆子的学生经常抛弃食堂跑过来改善伙食。他也和同学一起来过几次,次次都能遇见她和另一个女孩。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同学指着她兴致勃勃地说:“快看,高一的那个陆临安。”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34章 。早恋被抓
此刻;那个陆临安坐在他眼前专心点餐;乖巧的低马尾变成现在的长发及腰,眉眼温顺;红唇轻抿,依然是他最初喜欢的模样。
“点一个石锅鱼,再来一份玉米烙好不好?”她突然抬眸;眼睫一翘;乌黑的双眸打着商量地望过来。
心口微动,商策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几分柔色。
临安囧了,大庭广众的不要挑…逗人家啦…_…!
“嗯……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啊?”
商策有了笑意:“临安;我带了足够的钱。”
呃;你请客肯定带够了钱啊,临安懵懂地眨了下眼。
商策往前倾了倾,点漆的黑眸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所以,你不用替我省。”
“……”原来是嫌弃两道菜太少呀……
被他这样拐着弯戏弄,临安反骨窜了上来,嫌少是吧,那就撑死你吧。
于是,招呼服务生过来的时候,临安低着头,佯装镇定地一口气翻着菜单:“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来份这个。”
服务生呆若木鸡。
临安不见她应声,只好硬着头皮问:“记上了么?”
干笑:“……哦哦,记上了。”
同样是女孩子,临安从她的眼里解读出了“两个人吃得完么”这种明显的不信任。
待人收回菜单离开后,临安喝了口大麦茶压了压心头的窘促,不敢看对面的人,她怕自己装出来的淡定会瞬间崩盘。
商策什么也没说,拆了餐具外面的包装膜,用店里提供的热水烫碗筷。临安顾不上发窘了,伸手帮忙。
袖口微提,腕骨分明,白瓷碗在他的手上转啊转,里面的热水滚烫着内…壁,晃啊晃地,竟分毫没洒出来。临安把脚下的垃圾桶用脚推过去,看他烫了筷子后慢条斯理地将水倒了进去。
明明自带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可事实上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说实话,她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培养出这样一个外冷内热、进退得宜的他?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不是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家庭情况么?
嗯……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菜真的点多了,因为餐馆小,桌子不是很宽,五盘菜摆上桌后碗都要挨边放了。
临安被一时忽视的窘意再次附体。
“……我们慢慢吃。”完全没有底气的话。
商策略一挑眉,似是赞同地点了下头:“一放假见面的机会都少了,是得慢慢吃。”
“……”说得好像她是为了拖延时间才故意点多的…_…!
一顿饭的确吃得比平时慢,但毕竟是冬天,菜凉得快,就算想吃得很慢很慢,条件也是不允许的。
夜渐渐来临,结账出来时,寒气弥漫。站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举目望去,森茫茫的一片似白雾一样的寒霜笼罩在行道树的上方,氤氲着黄橙橙的灯光,夜色深浓。
高三学生已经开学,一中内只有独幢还点着灯,临安指着其中一间教室的某扇窗户:“高考前我就坐在那里。”
呼出的热气丝丝缕缕地在空中散开,商策敞开大衣从身后拢住她,即使隔着那么厚的衣服,却依然能感到后背热源滚滚。临安靠着他,心砰砰地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立在一棵雪松前,看着这栋专属高三学生使用的教学楼,沉湎起过去的青葱岁月。
碰巧有看守晚自习的老师下班路过,看见背光的一双剪影,瞪着眼睛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临安一惊,顺着声源望过去,那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越靠越近:“哪个班的,学校里面搂搂抱抱就不怕受处分么?”
才毕业半年的临安被这么一吼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早恋被抓的高中生了。脸红红地想要从身后人的怀里跳出来,他却比她快一步地往后退了退,并且还气定神闲地对着来人尊敬地喊了声:“苏老师。”
苏老师正想着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随着这一声,猛然看到转过来的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因为惊讶而脖子一缩:“商策?”
某人继续淡定寒暄:“苏老师,好久不见。”
平定心绪后,苏老师摇头笑道:“原来是你啊,你小子一出现就给我送这么大惊吓。”抬了抬下巴,指向低着头没脸见人的某只鸵鸟,“女朋友?”
商策淡笑不语,苏老师了然一笑。
都到这份上了,临安只能露脸。调整了面部表情,微笑转身:“苏老师。”
苏老师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脏再次一抖:“陆临安!”
某只微笑不减,心里却在流泪。
有什么会比被共同认识的老师看到不和…谐一幕更悲催的…_…!
不管之前是不是在花前月下也好,意外地师生重逢后,连手都不敢牵了。
准确来说,是某只不肯让某人牵。
陪苏老师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三人并行,商策言简意赅地回答苏老师的询问,再礼貌合宜地奉上自己的问候。临安默默听着,偶尔被点名,嘴巴比脑子反应得快,顺嘴就答了。
苏老师:“陆临安,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啊?”
临安:“挺好的。”
苏老师:“你是刚上大一吧?我没记错吧?”
临安:“您没记错。”
苏老师:“下手挺快啊,别不是追着商策考的南大吧?”
临安:“嗯……嗯?”
明明是他下手快啊……
可是她已经“嗯”了,苏老师异常欣慰地笑了:“不愧是我教过的学生,快狠准呐。”
“……”临安扯了下某人的袖口,仰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商策手一翻,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这次没被她躲掉。只见他望向苏老师,替“蒙冤受屈”的某只鸵鸟解释:“老师,快狠准的是我。”
“……”这回哑口无言的是洋洋自得的苏老师。
临安得以洗脱冤屈,自由来去的另一只手也忍不住横过身前握了上去。
手心里包着一只,手背上又主动贴上一只,商策心底一片柔…软。
叶昭觉电话打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告别苏老师走出了校门,他要来接她,临安没想太多就应下了,难得爽快了一回。
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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