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着,天地之间仿佛全都是他的笑声。
他一步步,在街上跄踉地走着,走几步脚摔倒,沈斌想去扶他,但他始终自己爬起来了,他狠狠地推开沈斌,不要他相扶。
沈斌想帮他,却不知道怎么帮,他所见过的御谦总是温润如丝如翩翩佳公子般,从来不知道他发起狂来,会如此惊天霹雳。
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毁了两个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人?
莫离提着鞋子赶到,已是满脚的水泡,每走一步,她的脚就痛得厉害,看到御谦发了疯似的在笑,又看看沈斌一脸心痛无奈,她似乎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看着他疯,看着他狂,看着他把自己毁灭……
魂,怔了;心,碎了
丁沈两家联姻,全城瞩目。
一大早,院子里就传来阵阵喜庆的鞭炮声,更有锣鼓喧天。
沈家都穿上喜庆的衣服,三五成群,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开怀大笑,等着新郎来接新娘,讨个好彩头。
昨晚,飞飞哭了一整夜,眼睛又红又肿,任雪娴都担心死了,不过,到了早上,飞飞又平静如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想来是想通了。
总有一天,女儿会知道,做父母的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她以后的幸福着想。
茵茵给飞飞上妆,她的头发很长,全扰向后,柔顺挽起,她的皮肤很好,一张脸不用打粉,略略涂些胭脂便可,那水红的绣花衣,加上珠饰,已美丽得象天人一般。
“真是个美人儿,连我看了都要心动了。”茵茵故意说个笑活跃一下气氛,但飞飞静静地坐在那里,竟似没听见。
茵茵和另外三个女傧相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
御谦静静坐在化妆间,手里拿着一顶凤冠,凤冠华丽,特别是上面两颗明珠,分外耀眼,那是飞飞送给他,他亲手缝上去的,如果她出嫁的时候能戴上,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可惜新娘要嫁人,新郎不是君。
他死死地抱着那凤冠,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想着和她一起的每分每秒,他坚强不起来,他就是爱那样苦中作乐。
他如哭如诉,低低浅唱:“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群人,一进来就到处砸东西,御谦抱着凤冠上前去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你就是御谦吧?”一个人狞笑着看向御谦。
御谦脸色一沉,大声说:“我是这里的老板,你们凭什么在这里闹事,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是御谦就对了,我们找的是你,给我打。”
御谦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冲上前去,他们手里拿着粗长的木棍,对着御谦的头部背部猛袭,似乎要将他置之死地,御谦根本无力还击。
头好痛,御谦只觉得快要死了,他用仅存一口气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我们是沈司令的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惹沈家的小姐。风流多少,便要付出多少……”
御谦只听见一阵阵狞笑,便痛得晕了过去,他知道,此生他再也无望醒过来了,唯求来生,再与她相遇相爱……
……
在一片奏乐声中,飞飞就糊里糊涂地让两个傧相引上了花车,一路上,听着那温馨甜美的音乐,她仍是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
街道上热闹非凡,鞭炮震天响,仆人们抬着嫁妆,箱子多得数也数不清,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很多路人都被吸引过来,艳羡地在一旁指指点点。
华伦一身黑色西服,胸前配戴着红花,就静静地坐在飞飞旁边,看了她十多年了,今天才发现她真的已成长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而茵茵则坐在前排,看见路的两旁围了那么多人,心里一阵羡慕,她回头对飞飞说:“八妹,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好夫婿,这么一场婚礼,此生也就值了。”
飞飞不语,华伦代她笑笑说:“五姐见笑了。”
车子驶过大东街的时候,车外有人大喊道:“歌剧院着火了!”
飞飞身子一震,往窗外望去,可惜这里离钟情歌剧院还隔着两条街之遥,根本不可能看见。
“歌剧院着火了?”她望向旁边的华伦。
华伦只感到她的小手冰冷,没听清她的话,问:“你说什么?”
“歌剧院着火了,他们说歌剧院着火了!”飞飞双目充满恐惧,不停地重复着。
“没有呀,我没听见。”茵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飞飞。
“我听见了,华伦,去歌剧院,去歌剧院……”飞飞哭了,摇着华伦的右臂哀求。
无论什么时候,华伦总是拒绝不了飞飞的请求,他吩咐司机调头去歌剧院,又搂着飞飞安慰说:“飞飞,别怕,不会有事的。”
后面跟着的送亲队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呆在那里半晌后,有的跟着礼车过去,有的往丁家方向去,乱了套了。
富丽堂皇,风光一时的钟情歌剧院,此刻熊熊大火,在北风下,烧得更旺了。
车未停稳,飞飞已拉开门奔下去,一下子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钟情歌剧院”的金漆招牌,从二层楼高的半空掉下来,摔成碎片,飞到她的脚前。
那惊险的一幕令华伦心惊,他连忙上前去将飞飞往后拉,大喊道:“别过去,危险!”
大火不停地燃烧,旁人远远地围观着,那带着火的梁木一根一根地从上面掉下来,焦味在空气中飘浮着。
“御谦,御谦呢?御谦,你出来!”
屋顶不断地发出断裂的声音,飞飞大喝一声,推开华伦就往火堆里冲。
华伦奔上去死死地抱住她:“飞飞,别进去,这里就要塌了,快走吧。”
“华伦,你放开我,我要救御谦,他还在里面,我要救他……”飞飞拼命想推开华伦,顽固地想冲入火海里救人。
“不,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华伦死死地拉着她。
这时,沈斌也赶到了,他整个人顿时傻了,呆在那里不能动弹。
“轰隆”的一声,一瞬间的光影,巨响震撼了天与地,也震碎了所有人的心,整座大殿,高墙黄梁轰然塌下。
尘烟飞扬,淹没了一切。
他呢?他在哪里?飞飞身子软软的,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华伦怀里昏迷过去。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原来的一片人间天堂,如今只落得地狱般的残酷景象。
莫离看到如此景象时,全身都没法动弹了,魂,怔了;心,碎了。
腊月梅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缕缕幽香,风中伴随着焦味飘散,两种味道交缠在一起,冲击着人的嗅觉,也撞击着人的视线。
登报跟你脱离父女关系
红日如血,轻风摇曳,腊月寒风,哀凄彻骨。
昨日还是风光无限荣景,短短的一天,却落得一座废墟。
莫离泪流满面,眼睛红肿,抬起小脸望着小冬,声音抽抽噎噎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
“莫离姐……”小冬轻唤着,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西边的日头只剩下了半边脸儿,薄薄的一抹残晖,透过正面的那排老树枝丫,照在废墟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一种惆怅和单调!很有点“盛极而衰”的味道!
绚丽的余晖洒下来,正照在飞飞的脸上。
只见瘦瘦的脸蛋,被泪水流去了胭脂,是那么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虽然是在昏迷着,看来却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的身体,是那么柔软,冰冷而柔软,只有在睡去的时候,她才暂时忘却了悲痛。
华伦看着她的脸,紧紧抿着唇,魅眸盛着幽遂的哀恸。如果可以,所有的悲伤力痛苦,他愿意代她承受!
……
夜日交替,夜色已去,曙色渐渐来到,飞飞坐在床头,倚在窗台外,一双布满哀愁的眸子凝视着发白的窗子出神。
她什么都不去想,偏偏,泪水悄悄地,悄悄地,滚落她的双颊。
她要如何不去想,失去他的那种椎心疼痛,是无法磨灭的,天下之间仿佛仅存她孤孑一身。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午夜梦回,她跪在窗子前唤着他的名字,低低的,一次又一次。
如果……如果上天真的有眼,会将她的低唤传进他的耳朵里,那么他会来……他会来……他会来……
看着飞飞坐在□□一言不发,一旁是满桌的好菜,她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
任雪娴满心担忧,不停地劝她吃一点儿,可飞飞根本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对近在嘴边的美味视若无睹。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有一天任雪娴突然冲进飞飞的房间,怒道:“沈飞飞,你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做得谁看,你究竟想怎样?”
飞飞呆呆地坐着,悲愁深沉,一言不发。
“你这个样子还不如去死了算了,我有你这个女儿都等于没有。”任雪娴已经失去了耐性。
“妈……”她抬起莹亮的眸子,眼眶中凝着一泓泪水。
“丁家已经退掉这门亲事了,你现在自由了,自由了!你现在爱找谁找谁,你喜欢放纵般放纵,喜欢堕落便堕落。”
飞飞抽泣了一下,心思深沉驿动,半晌才开口:“退婚了也好,我不想耽误华伦。”
任雪娴愤愤的抽出手来,毫不思索就挥了她一个耳光,五个火辣辣的指印清晰地印在她的脸上。
飞飞愕然地望着她:“妈……”
“别叫我妈,我承受不起,我没有你这样丢脸的女儿,我这张老脸都给你丢光了。”
记忆之中,妈妈从来都是温柔的,妈妈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更不舍得骂她一句,更枉论打她了,可能是妈妈今天受了太大的刺激。
见飞飞不说话,任雪娴又说:“我教你三从四德,教你恪守妇道,我希望你读书认字,我希望你将来有出息,可你一再任性,从来就不把我的话放进眼里,欺上瞒下,这就是你的孝顺之道吗?”
“对不起!”她真的伤了妈妈的心。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你竟然为了一个下三滥的戏子而把自己毁了,现在什么都毁了,像你这样的人,若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任雪娴越想越气,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眼见就要成功了,就被飞飞这样的搅毁于一旦了。
让飞飞嫁入丁家,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那样的话,沈家的人就不会再看不起她了,可是,就因为飞飞的任性,让她的愿望落了空。
飞飞再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她红着脸反驳说:“我不准你这样说御谦,他是个伟大的艺术家。”
任雪娴怒道:“直到现在你还看不清状况,艺术家那是骗小女孩的东西,他就是这样甜言蜜语来骗你的,他现在死了也不肯放过你,他死了也活该。”
“不!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任雪娴嘶声大喊:“他死了,死得连个尸体都被火化了,你还在这里作梦。你就不能醒醒吗?我们母女俩都快被人赶出家门了,你还在这里做这样的梦。”
“他没死!”
任雪娴气得口不择言:“他死了,死了,死了,你爸说得你没错,别人骂得你没错,你就是个执迷不悟的小娼妇,你不要脸。”
飞飞诧异地瞪大眼睛:“妈,你说什么?”
任雪娴吃惊得张着口说不出话来:“我……”
“妈,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飞飞静静地问她。
“我……我有说错你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母女现在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连一个佣人都不如了。若你爸爸真要把我们赶出去,那我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心好痛,支离破碎,飞飞终于懂了,原来在妈妈心里,她只是一个筹码,爸爸觉得她丢脸,妈妈觉得她是个负累,全世界都觉得她是个小娼妇。
“妈,我懂了,我不会连累你的,我走。”飞飞美眸中噙着泪光,却坚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飞飞将衣柜里的衣服丢在□□,拿出藤箱子,将衣服收拾进去。
任雪娴吓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飞飞,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妈,你自己保重。”飞飞将箱子盖好,提着箱子就出门去。
下了楼,在院子里遇上了沈震东,他的身后跟着五娘和七哥,正往这边走来,最后面只有一幢楼,这三个人似乎正是来找飞飞的。
飞飞提着箱子往前走,只当没看见这三个人,但偏偏,五娘拦住了飞飞的去路,飞飞也不说话,绕到另一边走,而五娘也跟着移到她的面前,像是故意跟她作对。
“请让开!”飞飞平静地说。
“这四太太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这么不懂礼貌的吗?”五娘嗤笑,目中有一种轻蔑的情绪。
“五娘,请你让开,可以吗?”飞飞淡淡地说,始终低头看着鞋尖。
“不让开又如何?”五娘挑衅说。
飞飞不说话,自己绕行开,走出去,她高仰起脖子,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外面的空气,一定比这个家的空气好。
“站住!”沈震东从后面大声喊住她,他的语气中有着强而有力的权威性,是不容反抗的,让飞飞本能地站住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她才转过身去,她望着爸爸,爸从嘴里取出了烟斗,眯起眼睛注视我。
他在研究她吗?
她忍耐着不说话,他沉默了很久,才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你去哪里?”
缄默了半晌,飞飞终于开口:“不关你的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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