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的人生,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飞飞,对不起……
一千句一万句的道歉,都无法令他原谅自己,无法挽救她的伤心。
……
飞飞一直奔拼命地奔,她不知道要奔到哪里去,只知道一直地往前跑。
她一袭红衣随风飞舞,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人群中更是引人注目,不少人都向她投来奇异的目光,她满心的悲伤,什么都看不见。
一直奔到大桥上,她脚心不稳跌了一跤,趴在桥面的人行道上,她伏在地上,终于痛哭出声。
此时正是艳阳高照,桥上车来车往,但人行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空气中流动着的热风在吹。
飞飞一直趴在地上哭泣不止,泪水和汗水把头发沾湿,乱蓬蓬的结成一团。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哭得脸上的妆模糊一片,红的红,黑的黑,活像个大花猫似的。
她不知道,也不管,只是扶着桥的栏杆,对着如带般的大江大喊一声:“啊——”长长的一声,仿佛要将她全身的力气都发泄出来。
昨晚喝得醉薰薰的,早上十天多钟醒来时头痛得要死,然后又拿起酒
今天是飞飞和华伦的大喜日子,即使御谦没有打算亲自去道贺,而且礼物就托林昭然给飞飞送去,尽管他很刻意地不去记这个日子,但它仍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喝了很多酒,感觉屋里太闷了,便到外面去透透气,让街上的各种热闹来驱走他心内的空虚与寂寞。
他蹒跚地走在街上,穿过丛丛热闹的人群,仍是心无所托,风中传来飘香的酒菜味,女人的脂粉味,还能听到说书的声音,二胡的乐声……
远处传来了震天的鼓声,他抬眼眺望,原来远处搭了一个戏台,戏台下站满了人,京剧的锣鼓声把戏台衬得热闹非凡。
此时,台上的花旦正演着《牡丹亭》,她一脸油彩,凤冠霞帔,十指如兰,唱腔韵味十足,引来台下阵阵的鼓掌喝彩声。
御谦再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傻傻地站在街头看这种戏。
远处走来两个中年妇人,一个手里提着个竹篮,另一个肩上托着一把锄头,竹篮妇人说:“怎么好好的就要跳桥,还是在大喜的日子,你说她的新郎到底知不知道啊?”
肩锄的妇人说:“我猜一定是那个新郎不要她了,不然怎么早不跳晚不跳,偏偏穿上嫁衣时要跳。”
“我听说她就是那个大明星如玉呢,我刚才远远地看了一眼她的脸,我觉得呀,我要是打扮打扮,一定比她漂亮,也能成为大明星。”
“省省吧,就你那模样。”
“我很差吗?”妇人摸摸自己的脸,大笑起来,旁边的妇人也大笑起来。
御谦追上她们的脚步,挡在她们面前说:“两位大姐,哪里有人要跳桥?”
“就是在那边的大桥,那个大明星都爬到栏杆上去了……”
话还没完说,御谦已像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两个妇人一眨眼,才发现问话的那个英俊男人已经不见了,两个相视对望叹了口气,这个跑得还真快啊!
御谦走到桥边时,那边已围满了人,桥上堵车一直堵了几百米远。
他大喊着叫人让开,削尖了脑袋往人群里钻,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钻了进去,看到了坐在桥栏杆上的飞飞,正陶醉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歌,人们都远远的围成一个半圆,却不敢有人靠近半步,生怕刺激了她,她就会跳下去。
他缓缓地走过去,飞飞只是一直看着江面,并没有留意到正有人靠近,御谦顺利地走近她身边,将她一拥而下。
飞飞被人打断了唱歌的兴致,感觉到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正抱着自己的腰,不禁怒喝:“放开我,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御谦心里害怕更抱紧她,大喊道:“飞飞,我是御谦啊,我不准你做傻事。”
飞飞回头看,果然是御谦,她勉强地笑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真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飞飞满心迷惑,当看到周围满是黑压压的人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惊讶地说:“你……你们不会以为我是要跳桥吧?”
“难道不是吗?”这次换御谦觉得奇怪了。
“当然不是,我才没那么傻,傻瓜才自杀。”飞飞勉强地冲他绽开一个笑容,为的就是让他放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应该在举行婚礼吗?”
喇叭四鸣,响声震天。
“走啊,别人都在这里看着我们。”飞飞连忙拉着御谦就走。
人们看没热闹可看,都纷纷散开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御谦跟着飞飞走,她一直走一直走,御谦越走越觉得迷惑,终于失去了耐心,追上去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她回答。
御谦拉起她的手往前走,这时,经过一个小摊子,一个老人声声地叫喊着:“汤包……好吃的汤包……”
听到小贩在吆喝,飞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御谦已拉着飞飞在一旁的矮椅上坐下,喊道:“大叔,来一笼汤包。”
热腾腾的汤包很快就端上来的,飞飞讶异地看了看那笼包,又看了看御谦,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又连忙低下头去,轻声说:“想不到你也会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怎么?你不喜欢?那走吧。”他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
飞飞连忙拉住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坐下。”
拉他坐下以后,又说:“我很小时候就特喜欢吃小摊,可是我妈妈总是不让我吃……”
“这是有钱人家的传统。”御谦斯条慢理地说。
飞飞的脸陡然黯沉,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吃,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这绝对比家里佣人做的要好吃,皮薄、馅多、口感极好,里面还有大量美味汤汁,口口美味。
“味道怎么样?”
“唔唔唔……”她满口食物,连说话都有困难。于是不由分说,就夹了一个汤包放进他的嘴里,总是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空出嘴来说话:“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不可高攀的人。”
“像吗?我倒是觉得自己很普通,以前在外国的时候,常常到摊子上随便吃一些东西,不过回到上海之后出名了,人家都认识我了,所以不太好意思再那样了嘛。”
“说的也是,名人就是比公众的地位低,生在有钱人家就是个祸害。”
“这话我不同意,穷人还没说话呢。”
一句话驳得飞飞回答不了,只好垂下头去吃东西,她实在是肚子饿了,今天忙了一天,结果什么都没吃着,然后就跑了出来。
御谦看着她大快朵颐的狼狈不失可爱模样,失笑不已,问道:“心情好些没有?”
“我每次吃好吃东西的时候,心情都会很好。”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跃上飞飞的唇畔,却让她看起来更深沉。
“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华伦呢?”他问出心底的疑问。
“我跟他……分了。”她淡淡地说。
“分了?什么意思?”御谦惊叫起来。
“就是分手了。你怎么不吃东西?好吃。再不吃我要吃完了。”飞飞一心专注在蒸笼上奋斗。
御谦看不惯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抢掉她手里的筷指往桌上一丢:“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贴子也发了,酒席也订了,还闹什么别扭?”
“以后都不会再闹了。”没有筷子,飞飞用手抓来吃,得意地瞧御谦吐舌头笑笑。
“说清楚!不说清楚不准吃。”御谦愤怒地将桌上的食物一扫,那美味的汤包就全掉到地上去了。
“你好凶啊!”飞飞鼓着腮子,欲哭又不敢哭,一脸委屈。
御谦这才发觉自己太过大声吓到她了,拉着椅子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轻声说:“对不起嘛。”
她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一会儿,便把御谦一件白衣服免费抹成了五彩。
御谦被吓呆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哭了一阵子,飞飞呜咽着说:“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接受我?她竟然……用死来逼我,都逼我……”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御谦虽然没听懂,却为她的眼睛而心疼,不禁搂紧她安慰她。
此时此刻,恐怕她再也吃不下东西了,御谦体贴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点点头,始终攀附在御谦的肩上,根本无力起身,御谦一路挽扶着她回去。
回到家门前,只见飞飞手颤颤地摸索出锁匙,颤抖着开门,可怎么也开不了,御谦抢过锁匙,打开门。
满屋子的红红彩彩,刺激着人的眼球,飞飞只觉得头晕眼花,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已是满额的汗。
御谦递过手帕给她,关心地说:“你还好吧?”
她苍白地说:“还死不了,我想去洗个澡,你自便吧。”
说完,她扶着沙发的手扶起来,软跌了下来,却又咬着牙站起,御谦连忙过去扶她,又问:“你行不行?”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要喝什么自己到厨房去拿。”飞飞推开他,独自走往浴室,步子跄踉。
御谦只能呆立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她的身影被门关上。
关上浴室的门,飞飞终于大哭出声,泪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砸开了一个个泪花。
哭了一阵,心里总算好一些,望着镜中脏得一塌糊涂的自己,不禁笑出声来,这还是她吗,简直像个女逃犯。
她洗个了澡,用热水去舒缓她疲惫的身体,她从浴缸里起身,才发现架子上的毛巾今天早上叫吴嫂收起来了,新的还没拿出来。
怎么办呢?难道叫她光着身子出去吗?御谦还在厅外呢。
毫无办法,她只好打开一线门,伸出温漉漉的脑袋去,对着厅大喊:“御谦,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闻言,御谦回答:“说吧。”
真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必须得说,思及此,飞飞说:“请你帮我……呃,从房间的柜子拿一条浴巾过来。”
“好,你等着。”
眨眼功夫,御谦就拿到浴巾,背着背递给她。
说了声谢谢后,飞飞接过浴巾快速地关上门用浴巾将身体包围起,然后喊道:“我要出来了。”
她慢慢地拉开门走出去,见御谦站在阳台外面往外看,于是飞快是奔回房里,关上房门换上衣服。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了一套碎花连衣裙,她放轻脚步走到御谦身后,拍拍他的肩问:“我们待会儿要去哪里玩?”
“玩?”御谦惊讶地看着她,奇怪她此刻还有心情玩。
“是啊,不去玩难道……就待在家里吗?多无趣。我已经有好久没去好好玩过了,以前总是忙着赚钱,有钱以后就忙着工作,浪费了太多大好时光。”
“想去哪玩?”他宠溺地看着她。
“我这不是问你嘛。”飞飞娇嗔说。
“等等。”
说着,御谦如一阵风般跑了进屋,再出来时,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条干毛巾,飞飞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他轻轻地用毛巾擦拭着她的头发,她扶着栏杆,任他温柔地弄着头发。
“头发不擦干很容易感冒的。”他轻声说。
“还是第一次有人帮我擦头发。”她心里暖暖的。
“我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帮人擦头发。”
虽然是第一次,但他还是很认真很仔细,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视之物。
望着外面耀眼的太阳,她说:“今天天气真好。”
“那我们出去玩。”他笑得灿烂。
“去哪里玩?”
“去陈墓、去城隍庙、法华塔、外滩……现在就走。”
他拉着她走,她以为自己没梳头发,正要喊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随流动的风飘起,然后温顺地垂直着。
你的命,不值钱
他们去了陈墓,在如诗如画的水乡中,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陈妃水冢,远远听到清脆的风铃声从远处传来……
陈墓处处洋溢着古朴的风情,透着最原始古镇的气息,乡民们祖祖辈辈靠耕作为生,孩子们在溪旁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坐在小船上,只要一伸手,就能掬起一把清水,身处景中,心情也豁然开朗。
“御谦,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陈妃墓吗?”飞飞眯起一只眼睛来瞧他,笑问道。
御谦思付了一下,才说:“有个陈妃葬在这里嘛,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墓不正是吗?”
飞飞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陈妃的故事?”
“这我倒真的不知道。你说说。”他虚心地请教。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俩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游了不知陈妃故事的陈墓,愉快的气氛在他们中间蔓延。
然后他们又去了外滩观景,坐在江边上,望着一江碧水,飞飞说:“以前我爸爸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他说这里可以看得更多,更远。”
御谦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非要坚持来外滩的原因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说:“伯父已经安息了,不要再想了。”
她侧过脸去看他,说:“御谦,我有外奇怪的想法。其实我觉得爸爸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你只是不能接受伯父是病死的事实,不过法医都鉴定了,这件案子也结了,你就别再想了。”
她点点头,望着碧波粼粼的江面,陷入了沉思。
御谦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脸,好半晌,才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不过,如果还差一个地方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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