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杰叹了口气:“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飞飞连忙说:“干爹,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
宋世杰突然勾起一抹笑容,摸着飞飞的头说:“傻瓜,别不开心,这点小事,干爹根本不放心眼里。干爹是做正经生意的,我们没做坏事没犯法,就不用怕任何人。”
“那……干爹你有办法了?”飞飞眼睛一亮。
“对,我准备和商会秘密上书到中央,告林栋之滥用职权。”宋世杰胸有成竹地说。
飞飞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又问:“这样有用吗?”
“当然。早就有人对他不满了,以前我是事不关已所以没去管,但现在他敢踩到我的头上,我就不能让他再猖獗下去。”
飞飞激动地捉住御谦的手,高兴地说:“你听到没有,干爹有办法对付林市长了,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恢复拍戏了。”
“是的,我相信这电影播出一定会轰动上海,轰动整个中国的。”御谦也紧紧握着飞飞的手,激动得眼里闪着泪花。
宋世杰看着这一对历经劫难的人儿,心里冒起一股酸意,眼睛湿湿的,连忙别过头往窗外看去。
始终,想不通
秋雨连绵,时而瓢泼,时而蒙蒙,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雨的秋。
闲时,飞飞拿出旧报纸,将御谦的照片剪下,夹进书里,有空可慢慢地品味往事,等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便可以告诉他们的孩子,他的爹娘当年是怎样怎样的。
她憧憬着未来,不禁傻傻地笑了。
门铃响了,吴嫂出去买菜了,门铃响得急,飞飞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飞奔出去开门,并大喊道:“来了,别催。”
她拉开门,欢快在大喊:“御谦,你来了……”
但看到来人时,她立刻愣住了,是林昭然,她一身珠光宝气,恬静地微笑着站在门前。
“是……是你呀。”飞飞敛下失望的眼眸。
林昭然嫣然一笑说:“不请我进去坐吗?”
“进来吧。”飞飞凉凉地说。
林昭然走进屋里,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淡淡地说:“这里还是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
飞飞坐落在她对面,交叉着双手放在腿上,看了林昭然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昭然,电影公司被查封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林昭然悠然答道:“知道,是我爸做的。”
飞飞平静地说:“我请你放过电影公司吧,它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涉其中。”
林昭然大笑起来,冷声说:“好一句大义凛然的话,那我也请你过放师哥,这对谁都好,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飞飞脸色铁青,她强忍着怒气,淡淡说:“我从来都尊重他的选择,并不存在放不放过他之说。”
“说得多好听呀,可你就是自私。你可知道,师哥、宋老板甚至整个电影公司的工作人员,都会因为你一个人而受到影响。”
“你这是何必呢?”飞飞目中满是悲伤,为林昭然而悲伤。如果她必须用这种手段去得到一个男人,爱何以经受得起如此的安排?
“我爱他,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得到他,哪怕是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林昭然狂傲地叫道。
飞飞一阵心寒,全身四肢百骸都被冻僵了,好一阵子,她才吐出一句话:“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你自己没前途就算了,如果你真的爱师哥,你就不要拖他下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林昭然站了起来,正要走,看到沙发上堆着一些御谦的剪纸,她抓起剪纸手一扬,满天飞屑,如缤纷的蝴蝶翩翩飞舞,她冷然踩着高跟鞋妖娆地走了。
飞飞望着自己的一番心血洒了一地,泪水顿时涌了上来,她飞奔进卧室去,跳上床躲进被窝里大哭起来。
……
坐在窗前望着屋外蒙蒙的烟雨无边无际地洒着,屋里的留声机传出优美的歌声,滋润着他的心田。
刚从她家回来,他已经开始想她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在赏雨?在看书?还是在跟哪个朋友通电话……
脑子里无时不刻都在想她,这可不是办法呀。也许是时候了,他心里暗暗作了一个决定,他要向她求婚。
他想到此,一颗心早已飞到她身边去了。他连忙站起身,就往外走。
他要去买求婚戒指,现在就去买。
走到门口,他拉开门,见到一封信掉落脚下,他觉得奇怪,拿起信走进屋里,拆开信,只见信纸上写着:亲爱的御谦,想要沈四太太的命,请到水东楼一聚。
信封除了有信纸,还有照片一张,照片上,任雪娴被人捆绑着,嘴巴里塞着碎布,她神情凄然,两只眼睛直望着镜头,仿佛在求救。
御谦的心一紧,不假思索就往外跑。
在水东楼门口,一男仆迎了上前对御谦说:“御先生,夫人在上面等你多时了。”
在厢房,御谦见到了林夫人,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坐吧。”
待男仆离开后,御谦冷冷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夫人只顾喝茶,淡淡地说:“你站在这里,会影响我喝茶的兴致。”
御谦拉开椅子坐下,望着她说:“赶快放了四太太,有什么你冲我来好了。”
林夫人轻摇着一只手指,微笑说:“年轻人不要急躁,你喝杯茶。”
御谦接过她递过来的茶,一口喝下去,然后冷冷地看着她。
“我要你娶我女儿,这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等你做了我家的女婿,你想什么还不是囊中取物。”林夫人凤眼轻挑。
“昭然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爱。”御谦真诚地说。
“你说得很对,不过,我的女儿从千千万万的人中,就看中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得娶她,入赘我们林家。”
“不可能!”御谦大叫起来。
“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好吧,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是有两条路选择的,一是不管四太太的死活,也不管电影公司和你身边所有人的命运,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拿起杯子悠然地喝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御谦只觉得全身发冷:“我如果说不呢?”
“还有第二条路,就是娶我女儿。你回去考虑清楚,明天我若见不到你,到时候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林夫人站起来,走出门后忽然停下来回头说:“你可以随便叫东西吃,他们会记到我的账上。”说着,昂首挺胸地出门去了。
御谦呆坐在那里,越想越气,狠狠地在桌上打了一拳,手背传来疼痛,他才记起自己的手还有伤。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想了很多,最近问自己,难道他就这样认命了吗?却,不认命又能如何?
始终,想不通。
低唱《小情歌》
那一天,窗外一直下着雨,飞飞始终守在电话旁,却一直等不到御谦的电话,却不知电话另一头的御谦也守在电话旁,欲打还犹豫。
飞飞脑里一直想着林昭然临走前说的那些话,那一个个字仿佛一个个响雷时刻在她的脑中回荡,令她的心越发的不安。
御谦脑里想着林夫人说的话,他很清楚的一点就是,他爱飞飞,这一辈子只想跟她在一起,可是他知道,那样的话只会是玉石俱焚……
两人都傻傻地坐在沙发上,隔着遥远的距离,互相思念着对方,直到天黑。
当夜幕天临,当夜风吹袭,当寂寞四处抓狂,谁的心,还坚强着?
无眠的夜晚,一杯牛奶热了又热,早渗着冰冷,喝了,却又不思睡眠,只因没有你在身旁。
常在想,是不是明天,世界就会不一样?所以,今天,深深地想你,也许,会变成最后一次想你,明天,一切都会不同。
夜空一片静,他独立在窗前,夜雨渐停,苦笑却无语问苍天。风急风也清,像是在预兆未来的变幻无定,不信命,只信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却偏有很多矛盾的事。
仰天一声长叹,天可知他的心里困倦满腔,这样的夜,有谁与他共鸣?
以前总是天真不冷静,爱自由,做过很多任性的事,事此今日,也许瞑瞑中得失已注定,但去与留,虽然心中有数,她仍无法轻松对应。
秋雨夜越发的冷,孤单中颤抖,她默默在落下了泪,谁愿意失去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若是情非得已。
苍天,你为何不睁开眼睛看看,你怎么忍心这样逼一个可怜人?
泪水风干了,天也亮了,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
御谦望望窗外的天,又望望墙上的挂钟,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他应该利用剩下的时间去做一些开心的事,至少他们在一起幸福过,快乐过。
他飞跑到她家,拉着她就走,当飞飞回过神时,人已在车上了。
“要去哪里?”她迷茫地望着车窗外。
“去了你就知道。”他只顾开车,也没看她一眼。
她偷偷地侧过脸去打量他,他的眼看来有些涩,不如平时那么光灵,双眼皮更深了,她想大概是没睡好的原因吧,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在愁着同一个问题呢?
雨过之后的天气仍是阴沉沉的,车开远离了闹市,走着一条上坡路,车开到半山,他们下了车。
山上风大,吹落了片片黄叶,如蝴蝶般飞舞翩然落下,吹得飞飞的长发飞舞,裙摆飞扬,如山中女神降临一般。
满山都是枫叶,满目上红红火火,路上都是厚厚的积叶,踏上去绵软无声。
此时,他将心中的烦恼抛之脑后,这一刻,他完完全全只属于她,闭上眼睛,听着风的呢喃,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她看着他,安祥的他、玉树临风的他、温文尔雅的他,今天他就像个王子,而她把自己比作公主,只有他们俩,再没有烦恼,没有任何人会打扰。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默默地往前走,林中隐隐能闻鸟啼婉转。
他们抬阶而上,青石板的山石阶变变曲曲地从林间一路向深山处漫延。
经过地方,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叶子,像是无数的火炬在半空中燃着,又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鲜妍地红着。
天色晦暗阴沉,仿佛是山雨前的宁静,铅色的云低得似要压下来,他叹了口气说:“好像快要下雨了。”
“我不怕,因为你在我身边。”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感觉好踏实。
山路之侧有一株极高大的银杏树,黄绢般的小扇子落得满地都是,她弯腰拾起几片,拿在手里只觉得好玩。
他仰头看那参天的树冠说:“怎么没瞧见白果?”
她笑了笑说:“这是雄树,自然不会有果。”
环顾四周,满皆是红艳艳的五指叶,惟一这一株银杏树独立其间,他是孤芳自赏,还是顾影自怜,都不重要了。
山上是一座破庙,庙中破落不堪,但见居中的观音金漆剥落,却是慈眉善目依旧。
飞飞随手折了树枝为香,插到那石香炉中去,虔诚地拜了三拜。
御谦突然也跪下来,他拉着飞飞的手,深情不悔地凝着她说:“观世音菩萨在上,飞飞,你愿意和我一起在观音面前三拜结发吗?”
飞飞愣愣地望着他,他接着说:“戏里有说,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月下发誓再结来世缘,我一直想,如果真有来生,我一定还要遇上你。求菩萨保佑我们!”
飞飞泪水刷地流了下来,只见御谦俯首一啊,她也一同俯首下拜托。
地上的灰尘呛起来,他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软绵柔,她一惊问:“你怎么了,手这样冷?”
他淡淡地笑说:“我不冷。”蹲身下去,替她掸尽旗袍下摆上的灰尘,方才直起身子说:“走吧。”
庙后是青石砌的平台,几间石砌的僧房早已经东倒西歪,破烂不堪,台阶下石缝里一株野菊花,开了小小几朵金黄,在风中荏弱摇曳,令人见而生怜。
因为风大,她拥紧了大衣,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只听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寒意侵骨。
她情不自禁向他偎去,他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发香幽幽,氤氲在他衣袖间。
他细细地抚着她的脸低声说:“飞飞,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她摇摇头说:“现在不说,以后再说。”
忽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零零星星的雪霰子正落下来。她“啊”了一声:“下雪了。”
稀稀落落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身上,他在她黑发上吻了一吻,山间风大,他的唇也是冰冷的。
雪霰子细密有声,越来越密地敲打在枝叶间,打在人脸上微微生疼,他突然紧紧地搂住她:“如果这一刻能静止,我希望永远停留在这里。”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样子像是要微笑,可是眼里却只有一种凄惶的神色,她心中最柔软处划过一丝痛楚。
她强颜欢笑,轻轻摇动他的手臂:“这种美丽的时刻,你唱首歌给我听好吗?”
他听那雪声簌簌,直如敲在心上一样,只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冽然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微笑里惟有动人。
“想听什么?”他用手托着她的下巴,柔声问。
“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她目光澄亮若秋水般望着他。
雪愈下愈大,如撒盐,如飞絮,风挟着雪花往两人身上扑来。
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想以自己的体温来替她抵御寒风,在她耳畔低声唱《小情歌》,那是她的情歌,也是他的。寒风呼啸,直往人口中灌去,他的声音散在风里。
这首歌婉转幽柔,他轻声低唱,她眼中泪光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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