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扶着他躺下,着急地说:“你别乱动,你受了枪伤,要是伤口裂开,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
御谦强忍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心急如焚地说:“莫离,我求求你,我不能躺在这里,我要去找她……”
她生气地说:“你去了也没用,现在城里□□,莫说是你进不去,就算让你进去了也找不到人。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走着进城吗?”
御谦不再说话,望着屋外飞雪直下,心里不由更担心飞飞的安危,只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去找她。
莫离不忍看他在自己面前思念别的女人,别过头去又说:“她应该是安全的,你还是担心自己好了。”
沉默了许久,御谦终于问:“是你救了我?”
“那天我本来是带着妈妈一起准备出城的,可我们遇上了日本人,我妈妈中了枪,我带她躲进一间屋里,她一直流血不止,我很害怕……我到处去找医生……”
她顿了顿,又说:“可是我找不到,然后就遇上了你……”
“那……阿姨现在怎么了?”御谦急切地问。
莫离摇摇头,哀伤地说:“她去了。”
御谦的脑袋里一阵轰然,当下呆若木鸡。
世事无常,活在当下
时序正式步入夏天,热得让人不敢出门,旺旺在屋外直吐舌头,旺旺是宋家的一条可爱的小狗,但罗姐偏不让它进屋,怕它会影响孕妇。
转眼间,飞飞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这七个月里,上海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恨不得把给自己插一对翅膀飞回去,可她大腹便便的,干爹和妈妈更不会让她回去了。
大家都很关心她,她在这里就像个土皇帝似的,只要说一声,无论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马上有人给她送来。
而她的身子却因害喜而越发的虚弱,连吃的补品都全数吐了出来。
飞飞吹着风扇,仍觉得闷热,女仆玲玲在一旁侍候着,生怕稍有差池。
“小姐,这样枯坐着怪闷的,不如我开电视给小姐看好不好?”
飞飞摇摇头,她此刻只想静一静。
玲玲以为她不喜欢,又特意找来几本英文杂志给她解闷,她只觉得无聊,随手一翻,书的背后是一个彩色的婴儿奶粉广告,在幽蓝的底色上,清晰地显出稚气无邪的脸庞,是一个极可爱的娃娃。
飞飞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只觉得胸闷,想出去走走。
房子的右边有一个清凉消暑的花架,那里面本来有一个秋千供人玩乐的,但自从飞飞怀孕以后,宋世杰就命人把秋千拆了,装上石椅子,好上她可以在那里乘凉。
飞飞抚着挺起的肚子,感觉腹部、胃部又在翻涌,忍不住苦笑,这个小家伙真会折磨她!
但无怨呀!这一切……
往事已如轻烟,来去无踪,再怎样浓烈的感情也只能摆荡在心中。也许在午夜梦回时会有一丝甜蜜闪过,但无论如何,她的心里始终留着一丝祈盼。
御谦,你到底在哪……
如果他能感应到她的话,为何不给她回应?
想他想得心都疼了。这就是她往后得受的煎熬吗?
对着北方的天空。她露出温柔的笑意,他总是爱看她的笑,只是现在,他还会想看吗?
唉!别离后才知相思苦,别离后才惊诧的发觉对他的爱比自己预料的更为多。
到了旁晚,宋世杰便会从外面回来,总会给飞飞带回好吃好玩的东西。
见飞飞坐在花架下发呆,他便会笑着对她说:“飞飞呀,你若是有空,就多帮我审查一下这些账本,学着怎么做账,或者看看这些管理方面的书,将来好帮我打理公司,公司将来就全靠你了。”
飞飞笑着说:“我不行的,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干爹你还是给我娶一个干娘回来,然后给我生几个干弟弟妹妹。”
宋世杰摇头叹道:“世事无常,活在当下。天有不测之风云,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是啊,世事无常,谁可以预料明天?
飞飞叹了口气,说:“明天,应该还是一个晴天吧?”
宋世杰上前去扶她说:“我们进去吧,他们在等我们吃饭。”
“嗯!”飞飞点头答应,再回头看一眼,只见天空满是彩云,美不胜收。
……
夏秋更迭,秋风送爽。
飞飞倚在门边,紧抓住门楣,望着外面艳阳高照,却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等他吗?她自嘲地笑笑,笑自己坏了脑袋。
飞飞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肚子抽痛了起来,她面白如纸,抱着肚子痛呼起来。
天!她恐怕是要生了!
玲玲闻声冲出来,连忙过去扶住飞飞,一时也没了主意,直喊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可别吓我?”
“我的肚子好痛……”飞飞痛得跪在地上,咬破了下唇,熬过第一波的阵痛。
这时,任雪娴和罗姐从楼上奔直,任雪娴连忙过去扶住飞飞,罗姐给宋世杰打电话。
几个女人合手合脚地把飞飞扶回房间里去,个个都急得满额是汗。
任雪娴在屋里踱步,每隔一秒就往屋外看一下,宋先生还没回来,产婆还没来……
而玲玲全没经验,更是害怕得直冒汗,大叫道:“天啊,小姐的肚子在动!”
宋世杰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还带来了产婆,但产婆并不让他进去,只让他在外面等,这更让他急死了。
飞飞躺在□□痛得大汗淋漓,母亲就坐在她身边握着我的手,自个儿抖着却不忘安慰她:“飞飞,快要生了,忍着点……”
阵痛将她折磨得说不出话来,痛得她眼泪直流,但一想到这个孩子是她和御谦的结晶,无论多么辛苦,她也要反他生下来。
只是,孩子他爸现在哪里?
好疼!她的身体快要被撕得粉碎了!飞飞咬得牙根都出血了,冷汗直冒,泪水滑落颊边。
“咬住这个。”产婆将一个木塞塞进飞飞的嘴里。
飞飞偶尔睁开双眼,会看见母亲和罗姐汗流颊背,她们的神情比她更痛苦。
宋世杰在门外踱步,屋里那声声的痛呼都叫进他的心里去了,他恨不得替飞飞去受这些罪。
接下来,是更长久的分挽,时间在疼痛中流逝……像是无止无休……
“哇!”的一声孩子清脆的哭声响起,累瘫了四个大人的小家伙,仍不知足的大声哭号着宣告他们的出世。
飞飞长长在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再没有一丝力气。
“恭喜小姐,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产婆抱着小孩,脸上堆满了笑容。
“是个男孩?太好了,快让我抱抱我的孙子。”
任雪娴看着这个新出生的小家伙,心里一阵绵软,她将孩子抱到床前让飞飞看,说:“飞飞,你看,我的孙子长得真机灵。”
宋世杰推门而入,看看孩子,又看看飞飞,问:“飞飞,你还好吧?”
飞飞点点头:“这孩子够折腾人的,不过现在总算好了。”
总算是怀胎九个多月,将他生了下来,她最想做的,就是马上养好身子,赶回上海去找御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很想……
八年
八年时间,中|国|人民抗战取得了胜利,迫合日军投降,将他们全赶回东瀛去,全国上下欢腾,一切意气风发,有待复苏。
在码头上,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人,有的笑容满面,有的愁眉苦脸,总之是热闹极了。
“阿谦,搬完这包米,还有一包米,是你的,快点,要下班了。”工头大声吆喝着。
“哎,来咯!”御谦赤着结实的上身,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很快就将码头上的米扛到米仓里去。
搬完后,他用毛巾擦去额上的汗,穿上衣服,一只手搭在他后背说:“阿谦,去喝酒!”
“不了,我今天得早点回家。”御谦微微一笑。
那人点点头:“明白的,你老婆在家里等你嘛。”
几个扛米粗汉子成群地笑着喝酒去了,御谦觉得他们生活简单,实在是一群很可爱的人。
经过肉菜市场,他买了一条鱼,想到莫离一定会喜欢吃的,他会心地笑了。
“卖花露水咯,正宗的法国货……”
御谦被那声音吸引了,走过去问:“老板,花露水怎么卖?”
“二个大洋一支,保证是地道货……”
“一个大洋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御谦打断了小贩的话,断然说。
“卖卖卖,有生意怎么不做呢。”那小贩一边给御谦拿花露水,一边一脸心疼地说:“小哥啊,你可真会杀价,我这个权当开市,没赚你的钱。”
御谦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没赚钱的生意谁做,坑谁呢?
穿过一条巷子,便来到一所老旧的房子里,他在院子里便大喊:“莫离,我回来了,快出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屋里并没有回应,御谦推开门,又喊了一声:“莫离……”还是没人应。
“去哪儿了呢?”他自言自语地说。
将花露水藏起来,他便开始洗锅,淘米,烧饭,杀鱼,煮菜……
远远地望着家里炊烟袅袅,莫离的泪水涌了出来,她蹲在路旁,大哭起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正在家里打毛衣,突然感到胃部钻心的痛,正好御谦出去工作了,她唯有自己去看医生。
胃癌?医生的话把莫离吓得不知所措。
医生都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医生说过她得了胃癌,是不治之症,需要靠药物来维持生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她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报应,是报应啊!
她蹲在路旁哭了许久,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莫离!”
一声沉浊的呼唤使她吃了一惊,她抬起头去,大大的震动了!
是沈震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仰视着他,他是那样高大,他的眼睛深深的凝注在我的脸上,似乎有许多许多要说而说不出来的话。
“你……你是鬼……你不要过来……”她嗫嚅着,被吓得不轻。
沈震东没有回答,他的眼睛仍然固执的,专注的望着她,仿佛要看透她的身子和心。
他的眼光变得十分惨切了,他盯着她,仍然不说话。但那哀伤的、沉痛的眼光使她心脏收缩。
她试着站起来,颤抖着嘴唇说:“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不要找我!”
说完,她撒腿就跑,她跑回屋里,感觉撞到了一堵肉墙上,她惊呼出声:“不要来找我,不关我的事,放开我……”
御谦抱住挣扎的她,大喊道:“莫离,莫离,是我,你怎么了?”
莫离抬起头,见到御谦一张熟悉的脸,心一下子宽了,扑进他的怀里说:“师哥,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御谦抚上她的脸,竟然摸到她满额的汗,关切地说:“莫离,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莫离摇摇头,勾起一抹微笑说:“没……没事,在村口遇到了一条流浪狗,现在没事了。”
“那赶紧去洗手吃饭吧。”
莫离还未踏入厨房,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煎鱼,她望向灶台,见菜都已经做好了,不由得心里一暖,此时此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洗过手出来,菜已经端上桌了,御谦拉开椅子,让莫离坐下,莫离给他盛饭,要动筷子吃饭时,御谦突然说:“慢着,在吃饭之前,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莫离放下筷子,想了想说:“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出粮的日子,你为何要给我送礼物?”
御谦志得意满般说:“送礼物只要有心就好了,谁说一定要挑日子送的?”
“好吧,那你送我的礼物呢?”
“你先猜猜是什么?”他耍宝地说。
她摇摇头,耍赖说:“我不猜。”
御谦勉强地说:“好吧好吧,登登登登,送给你。”
他耍宝般从背后变出递给她,莫离拿在手里,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不由得泪如泉涌。
御谦慌了,连忙用手帕为她拭去眼泪问:“怎么?你不高兴吗?你不喜欢吗?”
莫离摇摇头,呜咽着说:“我不是不喜欢,不是不高兴,我是太高兴太高兴了,师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他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他对她这么好,她既高兴,却又内疚,如果他知道她用尽手段地把他留在身边,他还会对她好吗?
今日不知明日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就让她再自私一点吧。
御谦打开花露水,吸鼻子闻了闻,又递到她鼻子前说:“你闻闻香不香?喜不喜欢?”
“好香!”是她最喜欢的茉莉香味。
“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去江边散步。”他温柔地说。
她点点头,正要吃饭时,突然又说:“以后不用买这些东西给我了,我都用不着,你应该多买点衣服,你看你的衣服都洗白了。”
“没关系,我的衣服够穿。”他现在只想多存些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将往事留在风中
江边的风柔和地吹着,月色也很温柔,他牵着她的手,在江边漫步。江边上,一对对的情侣笑闹着,为这个宁静的地方添了几分热闹。
两个昔日上海滩红极一时的人,如今谁认得出。他们铅华洗尽,再不是浮华环绕的明星,那上海滩璀璨的夜景离他们好远好远,他们的身上只有平实和朴素。
莫离靠在栏杆上,望着对岸繁华的夜景,又看看身旁的御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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