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边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我懂了。”
他心神不宁,烦躁不安,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纤细手腕:“我不许你这样歪曲我的意思。”
“放手!”她瞪着他。
他逾越了,一分一分地放开她的手,缓缓说:“飞飞,沈飞飞,你可以恨我,但莫离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这样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我?伤害她?她无辜?”飞飞傻一般指着自己,脸色一阵惨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莫离就算以前做错过事,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你何必再揭她的伤疤,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他的脸色猛然一合,眼中露出冷厉之色。
她含泪悲愤地嘶喊:“我不能不提,死的是我爸,我爸,不是你爸!你根本不会懂我的心情。如果我查出来她真的是凶手,我绝不饶过她。”
“什么意思?什么凶手?”御谦被她的话搞糊涂了。
“我会查出来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样。
“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莫离是杀死你爸的凶手?”
“没错……”
他质疑地看着她,不懂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情,他咆哮:“你荒谬,莫离不可能做这种事,你诬蔑她抽鸦片,你诬蔑她杀人,还有没有别的,还有没有别的?”
气过后,飞飞倒是冷静了:“她杀人的事我只是怀疑,那是因为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证据,她抽鸦片,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你若不相信,大可以带她到医院去验验便知我说的是真是伪。”
他的身体发僵,他几乎是费了全部的力气才转过脸来,舌头也像是发麻,他说得极慢,可是一字一句,极是清晰:“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再相信。”
“什么时候,我们都变了?”
她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颤抖,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溢出,从脸颊滑落,然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
脸上的泪还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死灰一样的冷。
曾经的信誓旦旦的誓言,哪里抵得过事过境迁的满目疮痍?她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地冷了,死了。
现在就把他们找回来
御谦满脑子都是飞飞的话,挥之不散,面对着莫离那纯洁得如婴儿一般的笑容,他心中有愧。
如果莫离曾经是一朵红玫瑰,媚如夏花,香艳动人,是一团能灼伤人的火,现在,铅华洗尽,她只是一朵能带给人温暖的火焰,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只想做一个好女人而已。
飞飞呢,她依然是那么明艳动人,或许是经过多年来商场上的磨练,令她的神情之中多了愤世嫉俗的霸气,多了几分冷血,还多了什么,他也说不清。
“今天工作得还顺利吗?”莫离替御谦揉捏着肩膀。
御谦摇摇头,叹道:“别提了,这戏拍不拍得成,还是个未知数。”
“为什么?”莫离的手顿了一下。
“搞不清楚,大概是合不来吧,拍戏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闹什么呢?你也跟着闹啊?”莫离嗔道。
“不是我跟她闹,是她非得跟我闹。拍一个镜头卡几十次,还不知道原因,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导演的,简直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御谦极苦恼,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怎么可以这样为难你?”莫离也蹙起眉头,喉咙不舒服,咳了两声。
御谦转过身去,握着她的手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莫离抽回手,别开脸,不让他看见自己不安的神色,说:“我没有不舒服,不需要去看医生。”
“还是检查一下我比较放心,检查一下又不麻烦,我会在身边陪着你的。”
不知为什么,御谦心里闪过一丝担忧,却又转瞬即逝,他没能说清这种感觉从何而起。
莫离猛摇头:“不用检查,我没事。我去做饭。”
飞飞的话突然闪过御谦的脑海,“她抽鸦片,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你若不相信,大可以带她到医院去验验便知我说的是真是伪。”
他像被电击一般,久久才回过神来,他走进厨房,见莫离已在忙碌,问道:“莫离,我觉得你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你的脸色很差。”
“我没事。你先出去外面走走,我做好了饭叫你回来吃。”
御谦被莫离推到了门外,他无奈地笑笑,往外走去。
莫离为何左右而言都不肯去医院检查?飞飞又为何一口咬定莫离抽鸦片?
想到飞飞说的有可能是事实,御谦突然打了个冷颤,全身冷得发抖,和缓的风吹来,夕阳如血,却温暖不了他的心。
……
清晨,天边透着微亮曙光,空气里弥漫著浓厚的水气,昨夜的一场雨,将大地万物洗得干干净净。
飞飞一大早就到办公室,小瑾还没来,她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看了一下剧本。
看看怀表,八点多了,外面还是静悄悄的,敢情是她办公室这道门的隔门设备特别好?
昨晚想得太多,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可以看到青色的眼圈,尽管化了妆,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得出来。
她喝了一口茶提提神,然后站起来走出去,影棚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平日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做准备拍摄工作,今天是怎么了?
她怀疑地走进影棚,一个人也没有,她看得傻了,咬着下唇心里尽是酸意。
“都给我□□了吗?”她自言自语在是问自己。
“他们可能是……”小瑾想说什么的,但看到飞飞那失落的眼神时,突然忘了,她不会安慰人呀。
“都对我很不满意,我这个导演为难他们了嘛。”飞飞的语声极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没有愤怒,没有生气,只有失落、难过,原来,热衷于这部电影的,只有她一个,她找不到一个共鸣的人。
这刻,她的心情跌到了最低谷。
“小姐……”小瑾见一向坚强的飞飞眼中有泪光,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不拍就不拍吧,散了就散了!”飞飞扬起一抹凄然的浅笑。
在别人眼中,沈飞飞似乎有了别人想要的一切,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事业成功,家庭幸福,虽然她当年宣布退出娱乐业,但至今她的唱片依然热销,她的电影依然卖座,她依然拥有万千歌影迷的宠爱,可是她的心却无处栖息,她也是人,她需要有人关心,有人爱,有人分享她的快乐,伤悲。
可,她的心始终没有找到那块她坚持的栖息地。
是她变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貌似这个世界容不下一个纯真的人吧?
李煜本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何以命运如此悲惨,这个中的道理,实在发人深省。
不拍就不拍吧,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本来就是她的期望过高,本来她还担心着做不出什么来,现在,不用担心了。
飞飞走出影棚,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想回办公室坐会儿。
“导演,我来迟了。”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飞飞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神情略微一惊,显然是因御谦突然出现而感到讶异。
随后,飞飞垂下眼帘,淡淡说:“不拍了,都可以回家了。”
“对不起,我知道迟到是我的不对,你扣我的工钱好了。”
御谦昨夜想了一晚,本是想负气不来的,但又舍不得不来。
飞飞摇摇头,慵懒地说:“这电影不拍了,你回去吧,以后都不用来了。”
御谦本来以为飞飞还在生自己的气,正想跟她解释时,注意到影棚里空无一人,突然明白过来,失声说:“他们都没来。”
飞飞没答话,转身往办公室里走去。
御谦追上去,问道:“你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没理他,自顾走进办公室去,斯条慢理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御谦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我们做了那么多功夫,整天的奔波忙碌,万事俱备,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冷冷地瞧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说:“你以为拍电影是唱歌剧,一两个人就能行吗?就算是唱歌剧,也要有配乐啊。”
“这是可以解决的。”
飞飞冷笑:“怎么解决?难道要我跪下来去求他们回来拍吗?”
“他们能做这一行,都是热爱电影的人,只要你有诚意,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她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诚恳之意,沉默了一下,她问:“他们会吗?”
他拉起她的手:“走,我们现在就把他们找回来。”
飞飞的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他的手是温热的,她下意识地要握紧他的手。
共同血脉的延续
其实大家不止是热爱电影行业,还要靠这个工作来养家糊口,飞飞和御谦诚意拳拳地到各家各户地去把他们请回来,他们自然是很开心,甚至激动得不拍出好电影绝不罢休。
拍摄又重要进行运作,而且非常顺利,因为影棚条件有限,飞飞首创先河,走出影棚去取外景,甚至带着剧组远赴苏州、南昌等地采景拍摄。
因为采室外景较多的关系,拍摄的进度比预期慢了许多,拍了半个月才拍了一半,宋世杰怕该片会超支,造成亏本,一再催促飞飞快点拍,但飞飞宁愿亏本都要注意质量,如果是随随便便拍一部片出来,挂上“沈飞飞作品”,那她宁愿不拍。
这天大家到苏州拍一场外景,在那边坐了一晚,早上马上赶回来,到上海时已是中午,飞飞请大家到酒楼去吃一顿好的。
席上,飞飞说:“大家辛苦了,再坚持一下,不经历风雨不见彩虹。我很高兴能跟大家一起工作,今天,以茶代酒敬各位。”
大家纷纷举杯:“沈小姐客气了,我们做的都是应该的。”
御谦静静地看着飞飞,无论是处理还是对人,她都变得比以前成熟了,大家跟她一起工作都十分开心。
他知道,其实飞飞才是最辛苦的一个,她基本是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凡事讲求亲力亲为,一丝不苟,是无可挑剔的一个人。
窗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厢房里虽吵闹,但御谦还是听到了,他突然想起了慕荣,不知道慕荣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慕荣小小年纪,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又总是那么忙,早出晚归,没有时间照料他的生活,御谦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心里有些难过。
飞飞吃喝谈笑,显得特别快乐,大概是因为拍摄顺利的原因。
吃完饭后,大家便又要回到影棚,继续拍摄工作。
下午是拍小周后的戏,这是小周后第一次出场,演小周后的是新演员田雪英,小瑾通知她一点到影棚的,可等到一点半,仍不见人,大家都显得有些烦躁了。
“小瑾,怎么回事?这个田雪英还来不来?”飞飞大怒,一把摔了本子。
小瑾怯怯地说:“小姐,我再去催一下。”
大家只好在原地休息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小瑾终于回来了,飞飞正满怀希望时,小瑾告诉她,田雪英病了,不来了。
“什么叫病了?早不病,晚不病,轮到她的戏就病了?我真给她害死了。”飞飞急得直跳脚,没有了女二号,这戏还怎么拍嘛?
御谦已盛妆打扮,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他直翻白眼说:“这可怎么好?”
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极不耐烦,不就是一个配角,竟然让他们一大群人候场,这实在太过分了,他们纷纷附和说:“这还拍不拍了?”
“拍,拍!”飞飞说着,突然灵机一动,大拍大腿说:“我怎么没想到呢,苦恼什么,这么好的一个演员在这里呢。”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飞飞已经步向化妆间。
再出来时,她已换上一身华贵的宫装,凤眼星眸,朱唇皓齿,冰肌玉肤,骨清神秀,手抱琵琶,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古典的前唐美女。
大家都看得呆了,飞飞横眉道:“都傻呆呆的干什么,不用工作呀?”
哦!哦!哦!大家这才回过神来,打灯的开始打灯,掌镜的开始掌镜……
飞飞比胡桃大了整整十一岁,她现在已经是二十七岁了,但她的皮肤极好,脸部线条优美,再加上化妆师的鬼斧神功,拍出来的人,谁敢说她有二十岁?
周薇在片中出现时,周娥皇已经是一个近三十的女人,虽然仍是风韵不减,却病魔缠体,面容憔悴,这些,化妆师都把妆化得很到位。
周薇和周娥皇在片中同时出现的机会也并不多,所以也并不形成攀比。
由李煜对周薇一见钟情,月夜幽会,到小亭偷情,御谦与飞飞的戏,举手投足,相互契合,一气呵成,演得令人拍案叫绝。
完戏后,飞飞换好衣服出来,就回到办公室,要将今天所有的场务记录看一遍。
御谦走到门口,见她看得认真,于是在门上轻扣了两下。
飞飞抬起头,微微一笑说:“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不是人呀?”御谦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飞飞晃晃手里的本子:“我想看完这个再走。”
“你这么晚回去,慕荣怎么办?”
“干爹和玲玲在家。”她一边看本子,一边回答。
“别人照顾得再周到,也代替不了母爱。”御谦盯着她的脸,认真地说。
飞飞想了想,说:“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有很多东西要忙。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吧,我会好好补偿他。”
御谦抢过她手里的东西说:“你别看了,你早点回家去陪慕荣,这些我帮你看,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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