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谦抢过她手里的东西说:“你别看了,你早点回家去陪慕荣,这些我帮你看,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飞飞一笑说:“还真有,我之前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才想起来,这部电影缺一个主题曲,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尽力吧。”御谦没有作词曲的经验,但想试试。
“好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家去看吧,我也该回去看我的乖儿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影公司。
临别时,御谦向她笑着说:“替我问候慕荣。”
“好的,再见。”
飞飞坐上车,一直看着站在那里与她挥别的御谦,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堵住,有说不出的难过。
看得出,御谦很喜欢慕荣,大概是因为骨肉血脉相连,那是她与他的孩子,他们共同血脉的延续。
车开动时,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她的心里汩汩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一把火,他们的一部分融在一起,此生此世都会在一起。
该放下的就放下
最近慕荣特别的乖,连老师都对他夸奖有加,按照承诺,飞飞是要带他去玩的。
这小子呀,唯有奖罚条例,他才会变得这么乖。
哪怕是飞飞在公司累了一天喘不上气,回到家里刚喘过一口气,就被慕荣拉上车,她也得打起精神来呀。
“妈,陪我出去逛街,我的宣纸没了,鞋子也破了。”慕荣靠在母亲身旁撒娇。
飞飞慵懒地挪了一下,看了一眼他的鞋子,问:“你这鞋子哪里不好了?”
慕荣一下子将鞋子抬得老高,差点都到了飞飞的嘴上,幸好她机灵,往后一退就躲过了。
小家伙红红的小嘴噘得老高,不满地说:“你看,这里!”
飞飞一看,直翻白眼:“只是掉了这么一点点皮子,又不影响穿着。”
慕荣奶声奶气地说:“这都穿一个月了,也该换了。”
飞飞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语重深长地说:“慕荣,你知道吗?在很多地方,还有很多像你这么小的小孩,他们读不起书,吃不起白米,穿不上鞋子,你已经很幸福了。”
慕荣小手环住飞飞的腰,嘴嘟嘟说:“妈,我也觉得自己好幸福,我跟妈妈在一起就很幸福。”
她摸摸他的小脑袋瓜轻叹:“你这孩子呀……”
飞飞也好久没上街了,看见华灯如雨,不禁兴起,牵着慕荣的小手逛百货,行洋行,吃小摊,淘小玩,玩得十分尽兴。
在回家的车上,慕荣捧着妈妈买的新玩具,一路吱吱喳喳话不停。
路过天宁楼时,飞飞突然叫司车停了车。
沈斌现在就住在天宁楼,飞飞曾经住过的那套房子,这栋楼,有着太多的记忆了,当时与她只是一层之隔的那套房子,她的爸爸就是死在那里。
飞飞不知道沈斌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她住过,抑或是他对爸爸的死仍是放不下?
慕荣仰起小脸问:“妈妈,我们不回家吗?”
“你看,那是你舅舅的家,我们上去看看他,好吗?”飞飞仰首指着那亮着灯的窗户说。
“好。”慕荣面露喜色。
一大一小来到门外,飞飞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看她的穿衣打扮,应该是个佣人。
飞飞说:“我是沈斌的妹妹。”
女佣恭敬地说:“小姐讲进。”
慕荣不高兴了,说:“阿姨,你怎么不请我进去?”
女佣被他的话逗笑了,连忙说:“这位可爱的小少爷请进。”
人还没进去,只听见沈斌在里面大喊:“娇姐,谁来了?”
闻声,慕荣高兴地奔进去,大喊道:“舅舅,是我,还有我妈。”
“慕荣,别放肆……”飞飞的声音突然硬生生地顿住了,愣在那里仿佛不会动了。
屋里,沈斌正坐在对门的位置,而他的对面坐着三个人,听到声音,那三个人都向飞飞瞧来。
那是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那男的飞飞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虽然多年没见,但她忘不了,是华伦,他一身白色便服,仍是那么气质高雅,他身旁的女子,飞飞见过,在华伦的婚礼上,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会遇上。
华伦见到飞飞,也是呆若木鸡。
大人们都沉浸在惊讶中,只有小孩他们的思想没有那么复杂,慕荣一见到有小孩,便开心地过去打招呼,两人很快就玩成一团。
沈斌愣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勉强扯起一抹笑容:“飞飞来了,过来坐。”说着,他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来。
飞飞迅速回复平常的神情,走过去,此时华伦站起来,凝视着她说:“飞飞,你还好吗?”
她微笑回答:“挺好!你也挺好,这位是你太太吧?”
如果说杨娟曾经对飞飞怀有一些妒恨之意,那这一刻,所有的妒恨都消失了,对于飞飞的大方得体,她是由心里佩服。
杨娟站起来说:“我是。你叫杨娟,我知道你叫飞飞,我看过你的电影,还有你的歌我常听,唱得很好听。”
“过奖了。”
飞飞伸手与她握手,那笑容,那动作,完全就是一个知性女性,而杨娟大腹便便,一袭花裙和头上的麻花辫相较之下就显得土气了。
飞飞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笑着说:“很快又要当妈妈了,恭喜你们。”
杨娟看看慕荣,微笑说:“你儿子很聪明伶俐。”
慕荣突然走过来抱住飞飞的腿,看着杨娟的肚子说:“妈妈,你给我生个妹妹吧。”
飞飞一脸窘态,干笑两声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一边去。”
慕荣挠着头,一脸认真地说:“妈妈,你昨天才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御——慕——荣!”飞飞瞪眼大喝。
“妈妈好凶!”慕荣装作害怕的样子,掩耳走开了。
沈斌出声护他说:“飞飞,小声点,小心吓坏了我的宝贝外甥。”
慕荣在沙发后面露出一个头来,吐舌头做鬼脸说:“舅舅,我都听惯了,见怪不怪。”
沈斌直翻白眼,这到底是一对什么样的母子啊?
华伦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没离开过飞飞的脸,这让杨娟感到尴尬,撞了一下他的手肘,他才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太失礼,连忙低下头去。
女佣端茶上来,飞飞接过茶,喝了一口,微笑说:“这茶真香,你们也喝。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你们,真巧。”
华伦抬起头说:“我们是刚好经过,所以就上来坐坐。”
“对啊,对啊,好巧,喝茶。”沈斌讪讪地笑着附和。
华伦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停在飞飞的脸上,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杨娟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她又撞了一下华伦的后背,华伦勾起一抹浅笑:“是的,我们先走了。”
“我送你们。”沈斌说。
杨娟喊儿子丁杰,丁杰跟慕荣玩得开心,不愿意走了。
慕荣依依不舍地说:“丁哥哥,改天你跟你爸爸妈妈到我家去玩好不好?我家有好多玩具哦。”
“好,我一定去。”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拉勾。”
两个拉勾齐声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骗人是小狗。”
飞飞看着两个天真的孩子,心被敲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童真已在岁月中流失。
她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华伦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斌冒出一句话来:“飞飞,对不起。”
闻言,飞飞抬起头,深深凝着他,仿佛要把他的心看穿似的,半晌,才缓缓说:“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沈斌靠着沙发,十指插入发间,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苍白,他说:“其实……我很早就原谅了他。开始的时候,我也恨他,怪他,可飞飞,华伦是无辜的,那些年,我看他过得并不开心,后来,大概是想通了吧。”
飞飞侧过头,双目幽幽地看着窗外,连她自己搞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爱过华伦吗?她不知道。
她为华伦伤心过吗?也许。
现在呢,华伦一家幸福,曾经的无限宠爱,如今只化作一句淡淡的问候,这……教她如何接受。
沈斌蹙着眉,担忧地说:“飞飞,有些事情,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的一切,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飞飞幽幽地点头。
“有时候,宽恕别人,就是放过自己。”这是临别时,沈斌对飞飞说的一句话,飞飞在回家的路上,反复地想着。
临睡前,她又想了一遍,想起了以前的事,很多很多,从有记忆开始,父亲的慈祥,母亲深切的爱,在外漂泊的生活,直到遇上御谦,他就像照明她生命的星星,她以为,那将是她一生幸福的开始……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分过,合过,笑过,也哭过,情到浓时,可以生死相许,情尽了,或许是时候放手了。
宽恕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李煜《菩萨蛮》
风流天子,得着小姨子这样美貌的可人儿与自己有了私情,心中得意非凡,少不得又要借诗抒情了,便形诸笔墨,填了菩萨蛮词一阕,把自己和小姨子的私情,尽情描写出来。
这阕词儿,填得十分香艳,很是撩人情思,早被那些长期情欲压抑的妃嫔贵人宫女传播开来,到处传唱,流于宫外,以至于后主与小姨子的暖昧关系连民间也知道了,传为风流佳话。
李煜只在红罗亭内日夕取乐,早把其她众妃嫔抛在九霄云外。
那些妃嫔经了李煜这样的冷落,未免心怀怨意,恰巧李煜填了这两阕词,把所有的私情,都真实描写出来。就有妃嫔借着探问周后疾病的名目,来到中宫,把两阕词作为证据,将李煜与小周氏的私情,一齐告知周后。
开始娥皇对于妃嫔拿来的两阕词尤自不很相信,清纯的妹妹怎么会背着自己与姐夫私情呢。
后来,她见到了妹妹,说是已被姐夫接来多日,几次来看姐姐,都碰上姐姐在昏睡。听到这里,娥皇什么都明白了,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与妹妹交谈。
就在娥皇病情日重,最需要李煜陪伴的时候,风流成性的他却对娥皇的妹妹产生了恋情,并很快发展到频频幽会,这深深刺痛了娥皇的心。
周后经此一气,怀着深深的恨意,疾病愈加重,不上数日,竟自撒手尘寰。
那一段戏,演李煜的御谦跪在灵前,伤心得哭成了泪人。事前知道要拍哭戏,他破例喝了一点酒,到拍戏时,哭到停止不了,在场的人都被吓住了,鸦雀无声。
戏拍好了,飞飞喊卡,御谦仍跪在那里,泪流不止,大家看傻了眼,没有人敢上前去劝说。
飞飞只得让所有人提早收工,让御谦缓过情绪来才能拍下一场。
她留了一条手帕在椅子上,然后吩咐小瑾别打扰他,就自己回了办公室。
御谦的泪流不止,他只是个戏子,他这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他感觉到了,李煜的悔恨与无奈,李煜是深爱着娥皇的,娥皇的早逝,他深感愧疚,悔与痛交织,那深切的感觉掠过身体,久久不散。
翌日的戏,御谦倒是平静多了,但依旧忧郁,他自己沉浸在那种悲伤中,少言寡语。
李煜见周后亡故,传旨从厚殡殓,附葬山陵,谥为昭惠皇后。
娥皇死后,回顾十年来的恩爱生活,李煜痛心疾首,内疚不已。
娥皇死后,周薇便陪李煜在宫中,帮李煜分忧解愁,渡过难关。
开宝元年,周薇与李煜正式完婚,自此周娥皇的李煜再也不管政事,抓紧余下的时间与小周后游览金陵美景,变成闲云野鹤,只是吟诗作对,与小周后继续过着才子佳人的生活。
久被国事折磨的李煜,只有在小周后的柔情和妩媚下才感到自己的生活仍有乐趣可言,但这使他更不理国政,整日与小周后等女宠浪迹在一起。
又到苏州拍外景,今天的御谦心情似乎特别好,穿戏服,戴假发,穿梭在桃花间,摆着各种姿势向人问:“我这样好不好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大家都争相说。
他颇得意地笑了,笑得像灿烂的孩子。
这段戏也是李煜最后一段的开心日子,再后来,北宋将金陵攻下,李煜便成了亡国君,更使他心爱的小周后受尽欺凌,原来是宋太祖看中了美艳冠绝的小周后,意欲强幸,小周后誓死不从,自杀身亡,香消玉殒。
史上的小周后是曾被宋太祖,飞飞觉得太惨无人道,就改了过来,才有了后来故事凄美浪漫的结局。
李煜写下《虞美人》,饮罢毒酒,依在小周后的怀里,双双气绝身亡。
……
莫离已经病入膏肓,只有不断地用大把大把的钱去买鸦片,只有鸦片能维持她的身体。
自从御谦回去拍戏以后,就一直很忙,在外忙了一整天,回家还要背剧本,做着古人的手势,就连吃饭时打个招呼,他也称呼她为皇后。
莫离是悲不是喜,她深深地感觉到被人忽略的心情,御谦的整个身心只有戏,没有她,她从来没有此刻如此感到空虚寂寞。
是沈飞飞把她的御谦抢走了,沈飞飞甚至什么都不需说,御谦就死心塌地地回到她身边。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付出了自己所有的青春,难道到头来,只是陪她人作嫁衣吗?
谁敢挡她的路,她绝不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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