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多好啊!因此,我就铁定了要赖在那里。
到家后,男人要我洗澡,我支支吾吾,因为我没有换洗衣服。男人看出来了,拿来了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显然是他曾经穿过的。T恤很大,大得可以不要穿裤子了。我洗完澡,他看我穿衣服的那个样子,笑了,细声细气对我说:“明天我给你买衣服去。你累了,睡我女儿的房间吧。”我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我毕竟是女人,我紧张地问:“你女儿?那……她去了哪里?”男人没有看我,冷冷地说:“她到遥远的地方去了。”我继续问:“遥远的地方是哪里呀?”男人没好气地吼我一句:“别问。睡觉!”说完,自顾自关门睡了,也不管我。
我走进她女儿的房间,我眼前一亮,我在农村除了电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馨的小房间,让我羡慕,也让我嫉妒;同时眼前一惊,因为整个房间的墙上贴满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这个小女孩大约*岁,留着比较成熟的学生包菜头,像做雕牌牙膏广告的那个小女孩,笑的样子也很像。由于房间太温馨,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做伴,我一下子就睡着了,至于睡前,我有没有锁房门,我根本没有记忆。
迷迷糊糊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慢慢睁开眼,发现男主人坐在书桌前,书桌紧靠我睡觉的床。他正在抽泣,是压抑着哭泣,我看见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背朝着我,但我能看到他的头部像抽筋一样地晃动。我擦擦我朦胧的睡眼,小声对他说:“你哭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对他的女儿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他听到我说话,身子震动了一下,用手本能地去擦眼泪,没有回头看我,急忙而蹒跚着走出房间。
第二天晚上,我已经预感到他的女儿可能不幸,死缠烂打地要他告诉我实情,他于是跟我讲了。我那时真不懂事,人家失去了女儿多么伤心,多么不愿意触碰,而我就是要问。他低沉着声音告诉我,他女儿在一次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他妻子因女儿的死而发疯,发疯后也跳河自尽了。他还告诉我,他是当地县供电局的一名技术员,每天事情不多。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我到的这个地方看起来是一个小镇,其实是一个县城,是江西省赣州市下面的一个县城。你知道,赣州离我们梅州并不很远。从那天告诉我他家的真相后,我在需要人同情的情况下,也开始同情起他来。我当时想,我虽然不知道我能够帮助他做什么,但是我能帮助他做饭、洗衣服。我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我从小就能做那些,只是,我当时不知道用煤气,我让男人告诉了我怎样使用煤气后,就一连十天给他做饭、洗衣服。那一连十天的晚上,男人每晚闷声看电视。他喜欢看足球,看到兴头上也不喊叫,也不跟我讲话,只是一到自己要看球赛时就让我看书。
第二章 第二节(3)
他家的书很多,是我见过书最多的家庭,我读小学、读中学的老师都没有这么多书。我喜欢书,我看书,他看球,彼此互不干涉,像两个哑巴。有一天晚上,他要出门,我说你不看球了吗?他说我要去上网,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网吧,我每个星期都要去。我说,你上网玩游戏还是聊天,他说我什么也不干,就跟我女儿发封电子邮件,我一惊,我说,你发到哪里,他说我发到天堂,我这时鼻子一酸,因为我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我想不起来的亲生父亲,又想到养我并要强暴我的父亲,但我没有哭,我止住了眼泪流出来。我问,你女儿是不是星期五去的,他说是的。那天正是星期五,我说你是不是每个星期五都去,他说是的,我说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黑色星期五了,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说我书上看来的,好像耶稣也是那天被十字架钉死的。他这才对我说了一句:“你很聪明。”于是我说,我能跟你一同去吗,他没有回答,我怕他拒绝,便说:“我不聊天,我要把那些网上的朋友彻底忘记。我就看你给你女儿写信、发信,我陪着你!”他点了点头。
我跟他去了,在网吧,我坐在他身边,看她给女儿写信,我发现我在他旁边时,他写不下去,我就离开了。我坐到旁边看一个小女孩玩游戏,等我再坐到他旁边时,我看见他眼睛红红的,显然他又想女儿了,他又哭了。我这时鼻子又酸了,也莫明其妙地抽泣起来。他说你哭什么呀,我说,不知道,就是想哭。他说,黎智,我们回去,回到家里,我陪着你哭。他第一次叫上我的名字了,以前都是叫我小女孩的。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好高兴了,笑得嘻嘻哈哈。
那天回到家里,洗澡后,我说,你要了我吧,你陪我睡。他说你是害怕吗?其实我女儿很可爱的,你睡在她房间不用害怕的,要不,我跟你换,但是,大房间床太大,我女儿的床太小,换着睡都不舒服。他那天说了很多话,是我认识他后说得最多的一次,他还对我说:“我相信你进入成年了。没有进入成年的女孩是没有你那么懂事的。”我乘机便问:“那你是要我了?”不知怎么的,我当时一直是这么一个念头,我没有家,我不想自己没有家,我要长久留在这里,能留在这里,只有让他要了我,才能有保障。我看着他,他没有回答我,去洗澡前,才轻声对我说:“好吧,你怕,我陪你!”听他这样说,我好兴奋,就像新婚之夜,就像自己是新娘子。
我早早地上床了,躺在床上,把衣服*,用毛毯把身子盖上,专等着他洗澡后进房间来。我听到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停止了,我的心嘭嘭直跳。他进房间来,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我想笑,但也想:这个男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是好人,我喜欢他。他坐在床边,手不知所措,很尴尬、很窘迫。我用手把他的身子一扳,他倒在我身上,我抱着他,激动而梦呓般地说:“你要我啊!你要我啊!”他的手碰到我的身子了,他也开始激动了,开始摸我的手,摸我的腿,摸我还没有长成熟的乳房。可是,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止了,一把将我抱起,往房外走,然后把我放到他睡觉的床上,我幸福地笑着,开心地笑着,他悄无声息,久久地盯着我的身子看,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看完了又抚摸我,抚摸我的全身,还用嘴亲我,让我全身痒痒的、麻麻的。在他快要进入的时候,我对他说:“老洪,我不是处女。”这个男人姓洪,叫他老洪,我那时也是第一次这样叫他。我说那话时,他没有听清楚,问我说什么,我又说了一遍,他亲着我说:“小宝贝!我不计较。”于是,我幸福地闭上眼睛,专门等着他的进入,我的感觉是,虽然我的处女身被养父夺去了,但是,我此时激动的心情和感受还是处女的羞涩和期盼。想不到的是,我们两个成功后,我的下身流了很多血,床单上鲜红鲜红一块。老洪惊呆地喃喃道:“黎智,黎智,你是处女,你是处女,你看呀!”是的,我确实是处女,这个我后来才知道。我当时以为养父摸了我,脱了我的裤子,就不是处女了。
我和老洪相处的几年里,我非常幸福,他陪我读书,送我读完高中,又送我上大学,让我一辈子都忘记不掉,要不是后来他乡下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知道了,往死里反对,我也就不会想到在学校生孩子,然后被开除。要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老洪也四十岁了,我也二十多岁了,可以结婚了,说不定,我都可以替他再生个女儿,或者儿子,他就不会拖到现在,最后和一个离婚的女人结婚,当了人家的继父,整天吵架,他人老实,搞不赢那个女的,他可怜哪!
讲到结束,黎智的眼睛红红的,想起那个她值得感恩的男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可可也抹着眼睛,她被黎智的故事感动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第三节(1)
3 可可在黎智离开后,本已下定了第二天去俱乐部上班的决心。可黎智前脚刚走,后脚父亲就打来电话。
父亲说:马上就开学了,弟弟可以到现在也没有回家,在城里有没有赚到学费也不知晓,问可可怎么办。
父亲还说:他已经跟可以的伯父讲好了借五千元做学费。可可以一直没有回去,刚才伯父来催了,问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他要借给本村另外的主子了。
可可想都没有想就对父亲说:“不要了!”
可可听得到父亲在电话那头既高兴又吃惊地问:“是不是可以跟你联系了?是不是他在城里赚到钱了?”
可可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然后说:“爸,弟弟赚到钱了,我也赚了一点。学费的事,您就莫操心了。”
可可身上揣着的就是那私了的八千五百元!
可可于是在第二天,跟梅桂花说了一声,就火急火燎地坐火车去了武汉。
十天前,弟弟可以打电话告诉她,他考上武汉的师范大学了,现在他跟同学在武汉的麦当劳店里打短工。
现在已经是开学后的九月二号了,她必须马上回去。何况,这九月,还是弟弟的生日。
当九月三号早上六点多,可可从武昌火车站下火车时,发现天下着瓢泼大雨,还不时有沉闷的雷声从天边传来,许多人停留在站台上,一面焦急地等着大雨过去,一面欣赏着这场少见的秋雨。
可可提着一个中号的女式提包,提包内有她用处女血换来的八千元钱。她自始至终把皮包提着靠在胸前,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身子也如惊弓之鸟般躲避着时不时靠近她的人。
她这是单独第一次到陌生的大城市,虽然湖北是她的老家,但武汉对她来讲,仍然陌生。上次从老家出门去珠江是坐京九线的火车直接到珠江市的,且还有同村的一个伴;她读书也不在武汉,就在老家的地级职院。因此,这一次从武昌下车,她还是和尚做新郎——头一回,依然充满着任何一个人到陌生之地都可能有的恐惧感。
她没有跟着人流出站,她故意靠后,让人流稀疏后再缓步走入地道。地道里尽管灯光亮如白昼,但她总是担心有人注视着她的钱,注视着她业已不干净的身体。
她是个乡下妹子,其实并不喜欢大城市。大城市左一条马路,右一架立交桥让她头昏脑胀。在珠江的两个月,她每天在街道上奔波,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她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来的。
她在有了那私了的八千元后,曾经闪动过马上回家的念头。但后来还是否定了这一幼稚的想法。
现在动身来给弟弟送学费,她也想过,并不是非来不可。因为钱可以通过银行汇,即便生日礼物也可以通过邮局寄。
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在接到父亲电话后,就特别想念弟弟,也特别的想暂时逃离珠江。
学校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她现在是一个有污点的女子,已经不能再踏进去亵渎它的圣洁了。别说这是省城的大学校,即便是自己曾经在读的那所职业学院,也同样不能再去玷污了。
那么,她想,就让可以的同学把将他叫出来吧,在门外讲几句话,也是完全可以的。哦,对了,应该在外面找个店子坐一坐,一面将钱交给弟弟,一面还请弟弟吃餐饭,提早给弟弟过个生日。
这办法不错。在出站台的路上,可可就开始考虑这些事情。
雨还在下着,可可原本只有一把遮挡阳光的小伞,无法阻挡这瓢泼大雨,但可可又不愿意躲雨。既然到了武汉,就只想着早点看见弟弟,早点和弟弟讲上话。
可可的裤脚和两个袖子全被淋湿了,一阵风刮来,伞吹翻了,可可一阵惊恐,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想,这还没进入深秋,长江边的雨怎么就带着北方的寒意,开始侵袭人的肌肤了呢?
她咳嗽两声,感觉着凉了。
但她有要见到弟弟的期盼和兴奋。弟弟是她的骄傲,是父亲的骄傲,是他们沈家的骄傲。因此,她的心和整个身子都是热烘烘的。 。。
第二章 第三节(2)
她问了两个人才问到去师范大学的行车路线,从出站后往右边稍走几步,就能坐上到大学的公交车。问路的过程中,她记住了一个地名——港布臀。这是一个操武汉话的婆婆告诉她的。她抬头到站牌上找地名,才发现自己搞错了,不是港布臀,而是广埠屯。
等车等了很久,有好几次她都打算不等公交车了,坐出租车去。她都跟一个刚从出租车里下来的女人问了价格,武汉的出租车起步才三块钱,她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她知道珠江是十二块五,而这里三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在珠江坐几次出租车她都数得清楚,一次是和李铁吃完了饭,李铁说一百元还剩下二十五,打的送你回去;一次是被港仔*后梅桂花带她从宾馆出来。仅有的两次都是他人付帐。而这武汉,就得自己掏钱了。
她犹豫着,看看天空放亮了些,雨也小很多了,再说,现在是往白天去,只有越来越安全,时间也充裕,犯不着花十几二十块打的,省着这些钱可以给弟弟做伙食费,弟弟要吃上好几餐呢。
终于有一辆到广埠屯方向的公交车来了,很多人上,没人排队,显得拥挤。可可顾忌包里的钱,便放弃上车,决定等下一趟。
一会儿功夫,又一辆来了,不挤。可可上了车,付了两块钱,坐了个座位。
可可有点高兴。但立马,她发现,刚才那辆之所以拥挤,因为那是一块钱的,而现在这辆之所以宽松,是空调车。可这空调车又不像珠江,不但空调不开,几乎车窗都敞开着,靠窗的座位都沾满了雨水——让人觉得不值。
在广埠屯下车后,可可一眼就看见了那所大学的招牌。在校园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大概是雨停了,天要放晴了,喜欢热闹的人们都像雨后的蚯蚓,一个个都出来透气和寻找食物了。
校门口没有保安站岗,是人都可以随便进出。可可走到门口,完全可以进去,但是她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踏进去。她心说,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自己是谁——她是谁?她怎么可以……
她站在大门口的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