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下子就呆不住了,这里跑那里跑的,完全就是一个健康又聪明的孩子模样,看得秦月明一边心疼输血的医药费一边又咬着牙齿想只要昊昊好,输血就输血吧,再多的医药费也供着。
秦月明虽然工作了几年,可是,拖着一个孩子到底要花费要大得多,再说还要租房子,所以,手边也仅仅只有十多万的积蓄,本来是给昊昊存的教育基金,可惜,一住进医院,医药费,还有请人护理的费用,七七八八地,钱就像流水一般花出去,不过是半个月过去,就花了一大半的积蓄,可是,这节骨眼上哪里敢断开供应?秦月明百般无奈之下,只能求助家里。他给母亲打电话,将昊昊的情况说了说,就算不能借钱,好歹请母亲过来照料一下昊昊,也能省下一点护理费不是吗?
秦月明的母亲上一次听到小儿子说到昊昊的事情的时候就哭得老泪纵横地,当时就说了要留下来照顾昊昊,但是,当时情况不明,病房里又只能留下一名亲属来照料,所以,秦妈妈当时还是走了的,这时候听到秦月明求告,二话不说地连声答应着说:“好,我来,我来。昊昊怎么就得上这么个病呢?我们全家人都没有过得白血病的人啊,怎么会……好了,我不说了,我这里还有几万块钱,反正也用不着,带过来给昊昊治病吧。”
秦月明感激不尽,便说好了第二天去接母亲过来。
原来,秦月明现在是在省城工作,而母亲和大哥则还住在老家,即省城下面的一个地级市。秦月明第二天可以以拜访该市的某客户的名义将公司的车借一辆出来,正好拜访完了客户就去接母亲。
可是,到家接母亲的时候,大哥秦月旬却在家,一脸阴沉沉地,说:“妈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不说让她享点清福,倒是叫她做老妈子去,你这儿子当得亏心不亏心啊?”
秦月明歉然地说:“大哥,现在是特殊情况,妈妈帮我和昊昊这一把,我一辈子都记得,等昊昊好了,将来和我一起孝敬她老人家。”
秦母也说:“是啊是啊,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月旬,月明现在有困难,咱们帮他一把,将来你若是有别的困难,月明也会二话不说就帮你的,你忘了当初你爸得尿毒症那会子,若不是月明拿钱回来……”
“结果呢,爸还不是死了?白白花了那么多钱,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还有,要认真说起来,我爸还不是被月明活活气死的?”
秦月旬鼻子里喷气,愤愤地对秦月明说:“得了,你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孝敬?墙角都给你挖完了,还谈什么孝敬?妈把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八万块钱都取出来了,说要给你那什么病儿子治病!还说,要是不够的话,还要卖了这房子,真是疯魔了!这是我结婚要用的房子!”
秦母弱弱地扯了一把大儿子的衣袖,说:“少说两句吧,没准儿昊昊的病就治好了呢,那就不用卖房子了。”
秦月明蹙着眉,跨前一步,对大哥说:“我不知道这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叫妈卖房子的,不然,妈回来都没地方住了。钱,我会想办法,妈妈的八万块钱就当我借的吧,以后一定会设法还上,那是妈的养老钱呢,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昧下的。不过,大哥,你的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昊昊也是你的亲侄儿!”
秦月旬哼了一声,说:“你这是自作自受!当初我们怎么劝你来着?谁叫你生的?哪有男人生孩子的,我那时候就说了,迟早要出问题,现在看,可不是灵验了吗?要我说,治什么治啊,那破孩子病死了正好,你又没结过婚,这下子一心一意找个女人过日子生孩子,才是正经的活法!”
秦月旬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伴以秦月明的低吼:“你还是不是人啊?不是你儿子,也是你侄儿啊,怎么就能说得出这么没人心的话?”
秦母来拉架,说:“好了好了,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月旬你也太自私了,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你不说帮着想想办法,倒是说出那么叫人寒心的话来!”
秦月明被秦母拉出了家门,两母子上了车,秦月明坐在驾驶座上却久久不发动汽车,直至后座上的秦母推他,说:“月明,你怎么了?你哥哥那人,原是有些自私的,你别和他计较。”
秦月明将头埋在方向盘上,肩膀抽动着,想是在哭,急得秦母下了车,绕到驾驶座外的窗户边又是劝又是推地,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将一脸的泪水一把抹去,红着眼睛说:“妈,我不能放弃昊昊。我做不到。”
秦母怜悯地看着他,自己也落下泪来,说:“是,我知道。昊昊是你身下掉下来的肉,唉,但凡当妈的,只要有一丁点希望,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行了,别难过了,难过也不顶事。快开车吧,咱们看昊昊去,别叫孩子等急了。”
秦月明等秦母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下,风驰电掣般往省城驶去。
到了医院,秦母见了昊昊就喊“小乖乖小心肝”,昊昊也乖巧地喊着奶奶,用小嘴儿咬着奶奶特意带来的好吃的糕点,又端了一个饭盒过来,递到秦母和秦月明的面前,说:“爸爸,今天刘阿姨给我打的饭里有红烧鸡翅,我记得爸爸也爱吃,就叫刘阿姨又去打了两个给爸爸留着。现在,奶奶来了,就奶奶一个爸爸一个吧。”
秦母忙说:“我不要,我牙齿咬不动,都给你爸爸吃吧。”说着,秦母心疼地拉过儿子的手,说:“看,昊昊给你留的,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月明,你这些时候,可累坏了吧,下巴颏这里都尖了……”
秦月明勉强笑了笑,说:“说得我跟那些削了下巴的明星一样。那倒好了,人家做整容手术要花几万几十万呢,我都没做就达到这效果,赚了赚了。”
秦母知道儿子是说在笑话调解气氛,却实在是笑不出来,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望了望病房外的月亮。
一钩残月,泠泠光辉。
有了秦母帮忙,秦月明放心多了,专心在外面跑业务,赚销售提成,每跑成了一笔业务,秦月明的眼前就会出现血红的一片。
那是鲜血,是儿子的命。
有输血的钱,儿子的命就能维持下去。
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维持到为儿子找到能匹配的骨髓的时候,那时儿子就得救了吧。
可是,人的骨髓比血型要复杂得多,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骨髓相同或者□□分相似的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何况昊昊这种极其稀有的血型?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人家愿不愿意捐赠也是个问题。
但是,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秦月明也想要坚持下去。
只是,偶尔,会有护士或是病友会问昊昊:“怎么光是看到你爸爸和你奶奶在为你忙活呢?你妈妈呢?你妈妈在哪里?”
昊昊每次都会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说:“我没有妈妈,我只有爸爸。可能,我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去了吧。”
听话的人往往会自动理解为:原来昊昊的妈妈去世了呀。这一对父子真可怜。
没人注意到每到这时秦月明的脸上就会露出伤痛而茫然的表情。
直到——
同病房的莉莉死了,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总是笑吟吟的女大学生,总是给昊昊讲着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故事的美丽女孩。她鲜嫩得如同才开放的月季花一般的生命,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消逝了。
秦月明这才知道,输血并不能留住生命,尽管买来的昂贵的血液每天都注入了病人的体内,使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是,通过输血的手段挽留住的生命其实是借来的,十分脆弱,也许某一天,就像莉莉一样,突然就死了,没有任何征兆。
受了刺激的昊昊发起了高烧,额头热得能烙饼。
吓得秦母和秦月明都一夜未睡,可是,他们除了给孩子喂水喂药的护理之外束手无策,急得秦母都差点病倒了。
秦月明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就笼罩在昊昊的头顶,越压越低,越压越低……似乎会在一瞬间,将那洁白的病床上的小身体龙卷风一般地攫走。
不可以!昊昊不能那样死去!我绝不允许他死!秦月明翻来覆去几个晚上,思来想去,终于,下了决心。
我要去找他!
过去的种种,是我对不起他。
尽管,早就答应了他的家人,情缘斩断,此生再不见他;尽管,他已经失忆了,不再记得我。
但是,为了昊昊,豁出去了!
第4章 可惜他不在
秦月明失魂落魄般地出了医生办公室,拖着脚步回到了昊昊的病房,昊昊还是高烧不退,秦妈妈坐在一旁垂泪,用手绢擦着本来就红通通的眼睛。
秦月明心酸地说:“妈,你去休息一会儿,或者下去吃点东西,昊昊我来照看。”
秦母勉强地说:“好,我下去随便吃点,然后给你带点吃的东西回来。昊昊呢?给他吃什么?”
秦月明叹了口气,说:“生病的人,可能胃口不会好,吃也吃不下什么,给他买一份粥吧。要不,算了,一会儿我下去,买一件牛奶上来。”
秦母答应着出了病房,大约快一个小时后回来,手里各拎着一个塑料袋,一边是五六个盒装牛奶,另一边是个保温桶,揭开盖子,香气四溢,原来是香菇鸡汤。
昊昊此时已经醒了,因为发着烧,整个人都没精神,要在以前,他肯定是吸溜着小鼻子使劲地闻,然后欢快地跑过来说:“我最喜欢喝鸡汤了。”之类的话,而现在,他只是喝了几小口,就皱着小眉毛,说:“怎么现在的鸡都不好吃了,汤里面一股药味,难道这只鸡也病了,和我一样要吃药打针的?”
秦月明拿起他的小勺尝了尝,说:“没有药味啊,挺香的。是昊昊在病房里呆久了,闻惯了这里的味道,就觉得什么都带了药的味道吧。等你退烧之后,多出去走走,就好了。”
昊昊撅着嘴,闷闷地说:“哦。”又勉强喝了几口,就放下了,说吃饱了,心疼得秦母直咂嘴,说:“才喝那么点就饱了?那一份鸡汤要六十八块钱呢,奶奶专门买回来给你补身体的,你不多喝些,怎么会好呢?来啦,小祖宗,你就当做是吃了身体就会好的药,再尽力地多喝几口吧。”
昊昊乖乖地又喝了几口,苦着脸说:“我再也喝不下了,肚子要爆炸了。”
为了不浪费,剩下的鸡汤秦母和秦月明各分了一半喝完了。
昊昊因为发烧很快就困了,一会儿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秦月明心疼地摸着儿子又瘦了一圈的小脸,脸上浮出难过的表情,秦母又开始抹起了泪。
秦月明拉了妈妈一把,说:“妈,走,我们去外面说话,别吵着昊昊休息。”
秦月明拉着妈妈出了病房,在临近的一个角落里坐下,说:“这里没风,不冷,可以坐一会儿。”
秦母说:“好。说起来,我还想问你,你在朱医生那里坐了那么久,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秦月明本来不想说,免得叫妈妈担心,但是,这个事情又瞒不住,只好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又说:“妈,我打算明天,或者,后天,去g市一趟。”
秦母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问:“你是要去……找他?然后,把昊昊的事都告诉他?”
秦母对秦月明的过去,还有,那个“他”,只是略知一二。
十年前,秦月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沿海的某直辖市g市的一所重点院校,因为离得远,秦家人对儿子在g市的情况一无所知,包括他迥异于一般人的性向。很快四年的时间过去,秦月明即将毕业,在父母问及他的毕业单位的联系情况时,他还兴奋地说要留在g市发展,惹得秦月旬十分嫉妒,说了许多阴阳怪气的话。因为,当时的秦家因为秦爸爸延续了两年的尿毒症的治疗搞得一贫如洗,到了要卖房子给秦爸爸做肾移植手术的地步,秦月明不回家乡发展的话就等于把赡养父母的担子都给秦月旬一个人挑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最后,秦月明回了家,还带回来三十万块钱,说给秦爸爸治病用。一个读大学的儿子,怎么挣来这么多钱,任凭秦月明怎么解释是勤工俭学得来的,秦妈妈都不相信,直到——
秦月明的肚子大了起来,并像个正常孕妇一样,生下了昊昊。
这期间,做完肾移植手术的秦爸爸,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撒手人寰。
秦母坚持不懈地逼问儿子,终于知道了关于“他”的一点零零星星的情况:原来,害苦了秦月明的“他”,其实,并不是负心汉,而且,还失忆了。
所以,秦月明选择自己抚养昊昊的时候,秦母没有再抱怨什么。
对于秦母的疑问,秦月明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肯定要设法找到他,说不定他的骨髓分型就能配得上呢。不过,昊昊的事情就算了吧,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一样,而且,他现在失忆了,就算告诉他又怎么样呢?他就会高高兴兴地喜当爹吗?未必吧。再者,他母亲……唉,有钱人的肚里的弯弯绕也多,我要是冒冒失失地说了昊昊的事,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我们是硬塞个继承人过去,有什么阴险的企图呢。我琢磨着,先去找到了人再说,然后相机而动。”
秦母念着阿弥陀佛说:“唯愿能配得上吧。昊昊的分型跟你都不是一个型了,还能和他也不一个型?总要遗传其中一方的吧。”
秦月明说:“这个不好说,骨髓的分型和血型不一样,很复杂的,只能说是为了昊昊,勉力一试吧。此外,我记得他家是个大家族,很有些堂哥堂妹,表姐表弟的,要是他的也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