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泄气!我已经很努力地练习了,并且还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不仅如此,我还在没有史布克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制服了我的第一个异形怪物。我表现的都非常优秀了他还这样对我,难道他在做学徒的时候能比我做得还好吗?
下午,史布克让我单独到他的书房里学习,自己看书并做些笔记,但是他限定了我只能读其中的某些书,严格禁止我看他指定书目以外的东西。我还处在学徒生活的第一年,所以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是异形怪物,他给我指定的大都是关于这方面的。但有时候,当他有事出去时,我也忍不住看看其他的书。
所以,在阅读完了关于异形怪物的书之后,我走到了窗户附近的那三个长书架旁边,从书架最上面那些皮质封面的大笔记本中抽出一本。它们都是日记,有些还是在几百年前由那时的驱魔人所写的。每一本记录的时间都是五年。
这次我很清楚我想找的东西,就是史布克最早的日记,因为我想看看他当初作为一个年轻无知的学徒,是怎样应对这个工作的,他是不是比我表现得还好。当然,在他接受驱魔训练之前已经是一个神父了,所以他那时候肯定比我现在大不少。
我很随意地翻到一个地方看了看。当然,我认出了他的笔迹,但如果让一个陌生人看到里面节选的一段话,我相信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是史布克写的。他讲话的声音是典型的本方言,很土,爸爸曾经跟我讲过说话要“清亮和优美”,而史布克说话和这两点都不搭边,但他写出来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看起来好像是他阅读的那些书改变了他的文字风格,而我的言语和文字风格却很相近。如果我爸爸能够读到我的日记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感到很高兴,因为他知道,我还是他以前的那个儿子。
起初我所看到的好像跟他最近的那些日记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开始时犯了比我更多的错误。就像平常一样,他很诚实,对于每一次所犯的错误都做了详细的解释,怎么犯的,为什么会犯等等。不过我也比较认同这一点,就像他经常告诉我的,我们要记录下每一件事情,这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不断地总结经验教训,从错误中学习。
他还记载了如何在一个星期内花了数十个小时来练习放置诱饵盘,因为他平均下来十次当中连八次成功都做不到,他的师父最后都发怒了。看到这些使我感觉好多了,他做学徒的时候还不如我呢。然后,我看到令我更加兴奋的东西:他居然直到第十八个月时才制服了他的第一个异形怪物,而且那个异形怪物还只是个长毛怪物,与我所制服的那个最危险的吸血怪物根本就没法比。
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令我高兴的东西了,但是从这些也可以看出史布克是一个工作勤恳、努力学习的好学徒,要不然他现在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成就了。里面有很多内容都是很平淡的记录,没有什么波澜,我都略过了,然后我很快看到了我的师父终于成为了驱魔人,开始独立工作了。我几乎已经看完了我想看的所有东西,正当我准备把笔记本合上放回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些东西。我急忙翻到了开始的部分,目的是验证一下它是否真的是史布克写的,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些事情会是史布克做的。下面的这些话虽然不是完全逐字逐句写出来的,但我的记忆力很好,所以这些与原文很接近。再说了,这么令我吃惊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在晚秋时分,我独自一人远行到了本郡的北部地区,因为那有人叫我过去收拾一个怪物,这个家伙在那里已经为害好长时间了,每个人都怕它。当地很多家庭都遭受过它利爪的攻击,已经造成了很多伤亡。
黄昏时,我进了城堡下面的树林。树上的叶子都已经落光了,黄叶遍地,有些已经开始变黑腐烂。那个城堡看起来就像是魔鬼的一根指向天空的黑色手指,通过城堡上面唯一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个女孩,她在那里拼命地挥手求救。她是被那个怪物抓来,囚禁在这个阴湿寒冷的城堡的。她的四周只有冰冷的石墙,成为了这个怪物的玩物。
我生了一堆火,坐在旁边凝视着火苗,鼓起勇气。在火光的照耀下,我从包里掏出磨刀石,开始磨刀,直到刀刃被磨得锋利无比,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割破手指。最后,在午夜时分,我去了城堡,用手杖敲击城堡的大门,向那个怪物挑战。
那个怪物挥舞着大棒,咆哮着来到门前。那是一个很肮脏的家伙,身上披着动物的毛皮,那件兽皮还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骚味。它出来以后马上开始攻击我,看得出来,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副样子多少让我有点儿胆寒。
起初我只是退守,同时寻找着进攻的最佳时机,但是接下来它开始用身体撞击我。我赶紧把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刀深深地插进了它的头部。它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咚的一声倒在我的脚下,死了。我就这样把它杀死了,但我并没有对此有什么悔意,因为如果我不杀死它的话,它就会杀死更多的人,而且永远不会停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开始向我呼救,我顺着她求救的声音爬到了石阶上面,在城堡最高的那间房子里我发现了她。她正躺在一堆麦秸上,被一根银链子捆得紧紧的。她有着牛奶般白皙光滑的皮肤,金黄色的飘逸长发,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告诉我她叫梅姑,求我给她解开身上的银链子。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充满了诱惑,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不假思索就上前给她解开。
我刚给她解开链子,她就一下扑到了我身上,把她的嘴紧紧贴在我的嘴上,她吻了我。这个吻是那样的甜美,我几乎都要陶醉地晕倒在她的怀里。
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使我清醒了过来,让我第一次清楚地看清了她的面目。她是一个拉米亚巫婆,这从她身上的蛇形标记就可以知道。虽然她有着白净的面庞,但她脊背上覆盖的全是黄绿色的鳞片。
我感到自己被骗了,心里十分生气,于是便用那根银链子把她捆了起来,最后我决定把她带到齐本顿的深坑去。当我在花园里把她放下来时,她拼命地挣扎,我差点儿制服不了她。我只好拽着她的头发,拖着她穿过了树林,而她则是痛苦地咆哮着,尖叫着,声音大得简直可以把死人惊醒。当时正下着大雨,我拖着她在湿湿的草地上滑行,她光滑的手臂和大腿不断地被荆棘划破。我这样做确实很残忍,但也只能这样。
当我在坑边准备把她推到坑里去的时候,她一下抓住我的膝盖哭了起来,她的哭泣声是那样的令人怜惜。我在那儿驻足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心充满了挣扎,感觉自己都要站立不稳了。最后,我做出了一个让我可能悔恨终身的决定。
我把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我们两个都哭了。我怎么忍心把她扔到坑里去呢?因为我忽然之间发现,我爱她已经胜过爱我自己。
我请求她的原谅,然后我们两个就手牵手,转身离开了那个深坑。
在这次事件中我得到了一根银链子,这是一件很贵重的器具,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恐怕要辛苦工作上好几个月才能买得起。但是我失去的,或者将来可能要失去的,我根本不敢想像。美丽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她可以捆住一个男人的心,和用银链子捆住一个巫婆相比,它要捆得更紧。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史布克不止一次地告诫我要提防漂亮的女人,而他却明知故犯!梅姑是一个巫婆,他居然没有把她囚禁在深坑里!
我迅速地翻阅了那本笔记本后面的内容,希望能够找到关于梅姑更多的记录,但是令我很失望,什么都没有,一点儿关于她的记载都没有,仿佛以后她就人间蒸发了。
关于巫婆,我已经知道了不少东西,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拉米亚巫婆,所以我把本子放回去,又开始搜索下面一层书架,那层书架上的书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我打开了一本名为《巫婆》的书,但上面还是没有关于梅姑的任何信息。我不禁开始想,为什么史布克没有再提到她?她是不是还活着?那她现在在哪儿呢?是在外地,还是在本郡的其他什么地方呢?
我真的很好奇,忽然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我从最下面那层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大书。书名是《动物大辞典》,里面按照字母顺序列出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也包括巫婆。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标有“拉米亚巫婆”的那一节。
从书上的说明来看,拉米亚巫婆并不是本地的,而是来自于大洋彼岸。她们害怕见到阳光,所以白天基本上不活动,而到了晚上,她们就四处迷惑男人,吸取他们的血液。她们的身体可以变化,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野性的和驯服的。
野性的拉米亚巫婆还处于原始状态,她们非常危险,行为不可预测,从外形上来看,跟人类一点儿也不像。她们身上都长着鳞片而不是皮肤,四肢也不是手脚,而是爪子。她们中的一些用四肢在地上奔跑,而另外一些在背上长着羽毛和翅膀,可以进行短距离的飞行。
但是一个野性的拉米亚巫婆通过与人类的密切接触,也可以变得驯服。变化的过程是逐步的,她们会慢慢变成女人的样子,看起来和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她的背上,也就是沿着脊柱的两侧,还有一条狭长的覆盖着黄绿色鳞片的地带。驯服的拉米亚巫婆据说已经和人类有了相同的思想,一般她们驯服以后就会停止作恶而变得很友好,帮人们做很多好事。
那梅姑是不是最终也变得很友好了呢?史布克当初没有把她扔到坑里去是对的吗?
突然之间,我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赶紧跑出书房去上课,看了半天书,突然走到室外真有点儿头昏脑涨的。几分钟之后我和师父来到了西花园边的树下,从那儿可以看见远处的小山,晚秋的残阳就要沉入地平线。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长凳上,忙忙碌碌地记录着,而史布克则在那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停地讲着,但是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东西。
我开始上的是拉丁文课,我有一个专用的笔记本,来记录史布克教给我的语法和新单词。学习一门新的语言需要记录的东西太多了,那个笔记本都快写满了。
我很想问他我刚才在书房里看到的东西,但我怎么开口呢?首先,我没有遵守他的规矩——阅读他指定的那些书。我是不应该阅读他的那些日记的,现在我真希望自己当时没有看那些东西。如果我对他说了关于这件事的有关情况,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也许是由于我在书房里所阅读的东西,我的注意力越来越难集中,而且开始感到饿了,就这样坚持到晚饭恐怕是很困难的了。通常,傍晚的时间是由我自己支配的,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却一直让我学习。不过还好,离太阳落山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再咬咬牙,就能把今天熬过去了。
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一阵钟声。我还以为是教堂的整点钟声呢,心里埋怨着师父不近人情,都这么晚了还要我在这里学啊学的。
但这不是教堂的钟声,它听起来更高、更细,显然是一个小铜钟发出的,一定是那个供访客使用的钟。没有史布克的允许,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所以来找他的人只能走到十字路口摇响那口黄铜钟,好让我的师父知道他们需要帮助。
“小伙子,你去看看。”史布克往钟声的方向点头说道。通常都是我们两个一起过去的,但由于生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并没有大步跑过去,一出了那所房子和那片花园,我的步伐就放缓下来。离黄昏已经很近了,今天晚上我们是没法做任何事情的,由于史布克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才能办事,这样我也就没有必要赶时间了。我只要把听到的麻烦事带回去,在晚饭时详细地告诉史布克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我想偷懒磨洋工,回去得越晚,要做的笔记就会越少。今天我已经干得够多的了,我的手腕早就开始酸痛了。
被那片柳树所遮蔽的十字路口,即使在太阳当空的正午,也显得阴气森森,它总是让我感到紧张。首先,你会在心里嘀咕到底是谁在那儿等着你;其次,那些人总是带来坏消息,这也是他们来这儿的原因,他们需要史布克的帮助。
这次是一个小男孩在那儿等着,他穿着一双矿工的靴子,手上的指甲很脏,看上去局促不安,比我还紧张,和我说话时像炒豆子一样快,我的耳朵根本就没有跟上。我只好让他重复了一遍,当他离开的时候我马上转身往房子那边走。
这次不是慢慢悠悠了,我是飞奔回去的。
史布克正低着头站在长凳旁边。当我靠近他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我,他的面容看起来忧愁悲伤,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了我将要告诉他的事情,但我还是跟他说了一遍。
“是从赫尔索传来的一个坏消息,”我一边喘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感到很难过,是关于你哥哥的事情,医生没能把他救活,他是昨天早上天亮前死的,葬礼在星期五上午举行。”
史布克发出一声长长的、深深的叹息,好几分钟都没说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也保持沉默。很难猜测他现在的感受。他们已经有四十年没有说话了,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感情了,但他毕竟是史布克的亲哥哥,他们之间一定还存在着一些美好的记忆——也许是在他们发生矛盾之前,或者是他们小的时候。
最后史布克又叹息了一次,开始说话了。
“走吧,小伙子,”他说道,“我们今天要早点儿吃晚饭了。”
我们闷闷地开始吃饭,史布克看起来食不甘味,根本没吃多少,只是不停地扒拉着自己盘里的食物。不知道是哥哥死去的坏消息影响了他的心情,还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没有什么胃口。通常吃饭的时候他都会说些话的,哪怕就是问问我饭菜做得怎么样。这几乎已经形成一个惯例了,因为我们要不停地夸奖史布克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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