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八岁、十八岁、八十岁，卿卿，我一辈子只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向飞一口气说完，他胸口起伏，声音颤抖，但眼睛却分外明亮起来。然后，他松开扳着莫卿卿肩膀的手，背过身子：“我说完了，如果你想走，现在可以走了。”
莫卿卿的心怦怦狂跳，她迟疑着，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向飞的腰，将脸颊靠在向飞的后背，慢慢闭上了眼睛。“向飞哥，我也喜欢你，从第一次在火车站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停过……”
雨慢慢大了起来，无声地眷顾着篮球架下两个难舍难分的身影。
向飞蹲下身子：“雨大了，上来我背你走”。莫卿卿趴到向飞宽阔的背上。向飞背着她，走出校园，走到了夜雨迷蒙的马路上。“卿卿，我要一辈子这样背着你走，下雨、下雪，永远这样走，你不要下来，我不要你下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下来了，那肯定就是我死了。”
莫卿卿把脸深深地埋进向飞的脖颈。良久，她哽咽着，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向飞哥，我喜欢你，八岁、十八岁、八十岁，我一辈子都喜欢你，永远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
“向飞哥”——
“嗯？”
“向飞哥”——
“是。”
“向飞哥”——
“我在。”
“向飞哥”——
“卿卿。”
……
向飞背着他心爱的女孩儿，背着他莫大的幸福和快乐，走在青城初秋的夜雨里，走过凉风习习的海边，走向更深更浓的夜色。
卿卿我我 第一章 20
第二天一早，莫卿卿就急匆匆地出了家门。她没有去学校，她眼睛肿肿的，辗转反侧了一宿。她昨晚答应了向飞今天乖乖上学的，但是她更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在教室里坐住。她得去，她得去送送向飞，哪怕就是远远地目送一下也好。
昨晚的一场秋雨，让早晨的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天气晴好，阳光灿烂。
莫卿卿下楼的时候正遇到莫非生买了豆浆油条往楼上走，他穿着晨练的运动服和跑鞋，边走边看着当天的报纸。
莫非生的岳父，也就是叶婵的父亲明后年就该退休了，所以莫非生先行一步，在前几年办了转业。他凭借岳父的关系，转到了青城市的一个职能大局担任副局长。两年后，老局长退休，莫非生就顺顺当当接了班，成了党政一把手。45岁的正局级干部，莫非生想，先凑合着干吧，过几年有了机会再说。
转业以后的工作倒不是很忙，但应酬却比在部队上的时候还要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莫非生这几年也有了健康意识，越来越重视身体健康了，现在他就要求自己，每天早起一小时，坚持跑步。至于那一个小时的早觉，莫非生就利用中午时间在办公室里小睡一下补上。现在莫非生是地方上的正局级领导了，不比在部队和当副局长时自由，为了保持形象，他把中午呼朋引伴、兴高采烈打牌的爱好生生给戒了。
看到莫卿卿肿着眼睛往下走，莫非生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平心而论，他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叶婵因为当年子宫切除的事儿身心受了打击，出院后调整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但从此，她对和莫非生的夫妻生活冷淡了很多，有时候还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莫非生知道是自己造的孽遭了报应，心里对叶婵充满愧疚。好在两口子还有个漂亮的女儿，总算可以平复一下生活的创伤。
莫卿卿的长相酷似当年的叶婵：小脸型，小身架，眼睛却是大大的，黑白分明。鼻峰秀丽，双唇圆润，皮肤白皙，骨架单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秀和高贵。个子比当年的叶婵稍高一些，但性格却一点不像叶婵那么开朗活泼。莫非生想，也许女儿的性格有点像他？外表平静，内心充满挣扎；不多言多语，却很有主见；安安静静乖得很，却从来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想到这儿，莫非生不安了。他叫住莫卿卿：“干嘛走这么早？吃了早饭再去吧。”
莫卿卿被莫非生冷不丁地一叫，心里有些发虚：“不了爸，我赶早自习，我在路上买煎饼果子吃，您别操心了。”
莫非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挑了几张面额大点儿的塞在莫卿卿手里：“最近学习怎么样？别太累了。想吃什么就说，别亏了身体。”
“知道了。”莫卿卿接过钱，顺手放在了书包口袋里，但却始终不敢迎视莫非生的目光。她怕她肿胀的眼睛引起莫非生的猜疑，她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莫卿卿远去的背影，莫非生轻轻叹了口气。莫卿卿昨晚借口有晚自习，快十一点了才回来，回来也没听见洗漱声，像是进了房间就再没出来。叶婵还说过去问问，他制止了，他说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今天早晨看到莫卿卿肿胀的双眼，莫非生觉得很不安。他想问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女孩子大了心事重，不能愣头愣脑地上来就追问。尤其莫卿卿，敏感内向，得讲究个方式方法。
大家普遍认为，穷人家的孩子或者长相丑的孩子比较单纯，但莫非生对此的见解却恰恰相反。他认为，早早尝到生活艰辛或早早知道自身缺陷的人往往更善于规划和谋思，也往往更有城府和承受力。而像莫卿卿这种生活富裕又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才是最单纯最容易受伤害的。
“以后得多在女儿身上用用心了。”莫非生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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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我 第一章 21
青城后海的小港码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大早就被南来北往的乘客挤了个水泄不通。
海面上有成排的客轮，随着不断涌动的波浪忽左忽右地打着轻微的摆子。秋天的海，呈现着特有的油汪汪的碧蓝，阳光投射的地方，又把海面装点成了透明的金黄。远远的，有白帆点点，有海鸥飞翔，还有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在欢快地鸣响。
莫卿卿把太阳帽压得很低。她穿着纯棉的白色短袖衫，天蓝色的牛仔裤，粉红和白色相间的平底球鞋，头发全部压在了帽子里，大大的帆布书包随意地斜挎在肩上。
她买了站台票，问清了哪艘是开往上海的早班船。然后，她找了个靠栏杆的隐蔽位置，偷偷地注视着检票口。
时间不知过去了很久，她终于发现向飞一家随着熙攘的人流朝这边走来。向飞的爸爸妈妈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向林扛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歪着头，喜气洋洋地跟在后面。向飞自己的肩上也背着包，但显然东西不多。
莫卿卿往下拉了拉帽檐，好像要把整个脸都藏在帽子底下。她看见向飞高大挺拔的身材在人群里特别扎眼。他穿了一件黑色圆领套头衫，深蓝色牛仔裤，头发有些长，稍长的头发使他原本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更加清瘦。远远地，莫卿卿依然能感觉到他眼神的清澈明亮。
昨晚，是的，昨晚。
昨晚，向飞就是用这种清澈明亮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莫卿卿只要一想起就会止不住地浑身战栗。
向林已经率先上船放行李去了，向飞走在了最后，在上船的一瞬间，他突然将头转向了莫卿卿这边。他似乎是冲她笑了笑，她吓了一跳，迅速转过了身子，不知为何，她执拗地不想让向飞知道她来过。
不知过了多久，“呜——”地一声汽笛长鸣，开往上海的客轮开始抛锚起航了。站台和甲板上的人群都在努力挥动着告别的手臂，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说着一些保重、写信之类的叮咛。向飞没有在甲板上出现，向飞的妈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向林和他爸往回走了。这样，莫卿卿反而可以转过身子，尽情地盯着那艘慢慢远去的船。
船越走越远，渐渐驶出了莫卿卿的视线，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了茫茫的天海之间。
莫卿卿无力地靠在栏杆上，她不想动，不能动。现在，她的心里冰凉冰凉的，满是寒意。这种寒意让她即使在阳光强烈的初秋，仍然止不住地浑身战栗。她感觉自己心里最温暖最踏实的东西，已经随着那艘越走越远的船，被一点一点地掏空了。
多年以后，莫卿卿独自一人在电影院里看梁家辉主演的《情人》。当看到法国少女靠着甲板的栏杆，在渐行渐远的船上看着她中国北方的情人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里迎娶新娘的时候，莫卿卿就忍不住想起了小港码头，想起了人群中向飞的微笑，想起了越来越宽的海面和越走越远的船，想起了自己稚嫩的无助和感伤。在电影院黑暗的遮映下，莫卿卿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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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我 第二章 1
向飞走后，莫卿卿一直打不起精神，干什么都懒懒的，饭也吃得少。叶婵问她，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还是哪儿不舒服？莫卿卿含含糊糊的应付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单位有人给莫非生送了不少中华鳖精，电视上有几个马家军的长跑运动员在天天做广告，说是跑得快就是靠天天喝中华鳖精。莫非生以前没当回事儿，广告嘛，就那样，看看而已，多少都有点言过其实。这两天看到莫卿卿没精打采的模样，莫非生忽然想到了这东西，不管怎么说，还是营养品嘛，补补身体总是有益无害吧。
晚饭后，他把两大盒中华鳖精交给叶婵：“从今晚开始，一早一晚各一支，给卿卿加点儿营养。本来就瘦，学习再一累，连点儿精气神儿都没了。”
叶婵好像有什么心事，坐着没动，信口说了句：“放那儿吧。”继续发呆。
莫非生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叶婵看了他一眼，牙疼似的托着腮：“你说我们家卿卿会不会是早恋了？”
莫非生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她才多大就谈恋爱？”
“我们单位王主任，他女儿和卿卿一般大，也正好上高二。交了个男朋友，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不是约会就是忙着写情书。那天和男朋友一起看电影，被王主任碰了个正着儿，一问才知道，两人都好了一年多了，你说吓不吓人？”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莫非生觉得没什么，但一牵扯到莫卿卿，他就觉得有些忐忑：“卿卿不会吧？她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儿，我看平时也挺正常的。”
“是啊，以前我也这么觉得，可今天我碰到她们班主任了。人家问我身体怎么样，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吧？我没反应过来，她就提醒我说，上周四莫卿卿请假没来，说是妈妈病了要陪着上医院做全面检查。现在学习也挺紧张的，这种情况下还需要家属陪着做全面检查，看来是挺严重的。说的我都愣了，弄得人家还怪尴尬的，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叶婵直愣愣地看着莫非生：“你说卿卿又撒谎又逃课的究竟干什么去了？”
上周四？莫非生的脑子飞快旋转。他突然想起来了，那天他正好在门口碰到莫卿卿，她连早饭都没吃，急匆匆地说要去赶什么早自习。莫非生的眉头陡然皱紧了，因为他也同时想起了莫卿卿前一天的晚归和显然是哭得红肿的双眼。
“你想什么？”叶婵看着莫非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禁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生个儿子就好了，女孩儿大了就是让人操心呢。”
“男的女的都一样，各有各操心的地方。你先把这个什么——中华鳖精给她加上。再就是，平时多注意观察，看看她都在屋里干什么。但是，一定要讲究方式方法，千万不能乱翻她的东西，不能让孩子觉得我们在监视她。”
叶婵看着他，冷笑了一下：“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那么懂方式方法，你闲着干吗？”
“我也不闲着，我的任务是负责了解一下她在学校方面的动态”。
卿卿我我 第二章 2（1）
向飞走后一周，莫卿卿终于收到了他的来信。
信是伊诺晚自习的时候转给她的。伊诺从传达室路过，正好看见有莫卿卿的信，就顺便给她捎上来了。
但让伊诺很失望的是，向飞只给莫卿卿写了信，没给她写。向飞用的是大学里的信封，名牌大学的标志非常引人注目。班里不少同学都知道，伊诺有个成绩优异的表哥，考上了中国一流的名牌大学。但如今，名牌大学的来信是写给莫卿卿而不是她的，她觉得很没面子。
莫卿卿把信仔细装进了书包夹层，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安静地看。伊诺撇了撇嘴：“你们俩发展挺快的，才一天晚上就这种程度了？看来，我这个媒人要退出历史舞台喽。”她沉默不语地发了会儿呆，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哎，卿卿，你过来。”她神秘兮兮地趴在莫卿卿耳边：“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那个了？”
“哪个？什么啊？”莫卿卿一头雾水。
伊诺一脸坏笑：“吆，小姑娘装得还挺像！不过你跟我装什么蒜啊？我又不是你妈。还有，”伊诺压低声音：“你要是告诉我实话，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绝密。”
“我真不懂你的意思，哪个？你快说吧。”莫卿卿仍然一脸困惑。
“你那晚和向飞哥干什么了？是不是kiss了？kiss了几次？什么感觉？老实交待。”
莫卿卿的脸一下子红了。不止脸，还有耳朵、脖子，甚至胳膊和手都红了：“伊诺！你怎么这么流氓？我们哪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谁流氓了？谈恋爱当然要kiss，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又不是小学生，向飞哥更是，都上大学了。大学里谁不恋爱啊？你就会装，根本没说实话。”
“我们，我们没有恋爱。”莫卿卿声音很轻：“向飞哥没说要和我恋爱。”
“不会吧？莫卿卿小姐，我是了解向飞的，如果不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如果不是急着向你报平安，一向做事周全的向飞君怎么会如此不顾我的感受，只给你——莫卿卿小姐写信？别抵赖了，就老实交待了吧，再说，我也不是外人。”
莫卿卿一时语塞，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没kiss？”伊诺眼睛瞪得老大，琥珀色的眼珠像极了发现猎物的猫，闪烁着攫取的光泽：“那拥抱呢？拥抱总该有吧？”
莫卿卿轻轻的，似是而非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