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迁徙(长篇纪实文学)完整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迁徙(长篇纪实文学)完整版- 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从此,属于郑博的那个时代结束了,属于他的那个渭南移民办也结束了,他辉煌而留下太多问题和争议的官场生活被单位职工给他强行画上了一个句号,形成了一个凝固的,令人伤感的瞬间。从此,他立竿见影地体味着世态炎凉,昔日那些亲近的、亲切的、亲密的部下,往日那些求上门借款要他关照的关系们一个个疏远了……

  这种结局令郑博恼怒不已。愤怒出诗人。这种奇耻大辱的时刻,肯定要写点什么的。

  郑博又写诗了。2000年11月12日,还没能从免职的重创中回过神来的郑博以诗言事,记录下了这一令他百感交集的事件:

  2000年11月11日,市委闫书记找我谈话,告知因“三讲”两次民主测评未过,中、省文件规定,不再担任领导。闻言,感慨系之:

  一
  一生干事不谋人,带箭方觉伤痕深。
  有权恪守公仆志,无官永存百姓心。

  二
  半生劳累付东流,一世英名倾刻休。
  到站离岗心岂怨?不分良莠最堪忧。

  知道郑博被免职后心情不好,有老同学上门劝慰。不料,朋友的来访,更触痛了郑博未曾愈合的伤口,令他“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这天,郑博写了一首“与西凉、窦生权二君论单位‘三讲’事感赋”。他在诗的“序”中写道:11月18日,王西凉,窦生权二同学来访。座间谈及自己在“三讲“中的遭际,感慨良多。

  主政十余载,波澜“三讲”掀。
  有功抛脑后,无过挡关前。
  勿怪人心坏,只缘己眼残。
  年高无愧悔,甩帽亦欣然。

  “年高”和“甩帽”后的日子并非郑博所说的那样轻松,更非无悔和“欣然”,郑博的很多诗词已将他的悲哀和伤感暴露无遗,此时,他最大的悲哀不是身体的衰弱,而是心灵的冷漠和门庭的冷落——也许是郑博“一生干事不谋人”,也许是大家对郑博的所作所为不认可,据渭南移民局的人讲,退下来后,他已是路断人稀,大家在街上与他相见也多是形同路人。他所居住的2号家属楼的15户职工中,就有6户人家不与他说话。在渭南移民局,每逢人员调动或离退休,全体干部都要在一起合影留念,郑博退休时,也想与大家合影,可办公室却老召集不齐郑博昔日的部下。

  这种不恭不敬给涉政以来就站在人生的高处俯视芸芸众生的领导带来的怅然、郁闷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这种世态炎凉对一个久居庙堂之高的县团级官员的刺激也可以想象,这种刺激产生的愤怒更可想而知——它简直是把四大皆空的想法和对人情世故的绝望带进了郑博此后的老年生活,令他愤愤不平,使他耿耿于怀。愤怒而又无奈的郑博在《笑群丑》的诗中写道:

  2000年,因遭人暗算余“三讲”下台,个别人得意忘形,写诗以嘲之。

  挂冠离任日,群丑共嚣张。
  歹货砸牌紧,泼痞响炮忙。
  泥牛蹚大海,蜀犬吠夕阳。
  彩凤遭鸡笑,雄鹰振翅翔。

  直到两年后,郑博对“三讲”的怒气依旧难消。他本想进入一个无欲无念的佛家境界,过一种“外孙游泳我陪同,闲坐池边心里空”的悠闲隐居生活。但又常常为“三讲”的事气愤填胸,“心慈掌兵”的遗恨越来越浓,他似乎难以摆脱“三讲”给他带来的阴影和噩梦,长期沉溺于一种悲愤的情绪中。他写于2002年7月 30日的《渭化游泳池边遇友谈及“三讲”事感赋五首》最能体现他当时的心情:

  (一)
  外孙游泳我陪同,闲坐池边心里空。
  遇友谈及“三讲”事,思潮翻滚气填胸。

   (二)
  “三讲”每思气不平,是非颠倒乱奸忠。
  未防宵小结私党,民意失真毁令名。

   (三)
  廿年为政乃书生,从未谋人盼永宁。
  忘却先贤千古训,心慈岂只不掌兵?

  (四)
  心急抢位可寛容,誰料扑风告上峰?
  失信高层关系坏,移民受害最伤情……
 

44、“避风港”

  谈移民局在渭南市的地位,还是应从郑博的诗开始。

  2002年,郑博的诗风发生了一些变化:关注移民局现状,担忧单位前程的内容渐渐取代了被罢免之时的那种怨天忧人,怪罪组织的怨言。2002年4月,他在一首《感事抒怀》的诗中表达出了一种“人去事衰单位乱”的深深忧虑:

  三讲蒙羞越两年,机关日乱我心寒。

  只因心软常容鬼,更怨眼瞎未辨奸。

  好人受气盼公理,小丑得志结私缘。

  十年辛苦一朝毁,春去花零泪澺衫。

  三个月后的7月12日,他又在一首《闻机关机改有感》中直接了当地表露出了对自己继任者们的不屑与嘲讽,同时毫不隐晦地揭露了渭南市在确定局领导时装腔作势地搞竞选作秀,而暗地里搞未选先定,用有问题的人领导移民工作等等“欠公道”的问题。

  主官未到忙机改,不恤民情究可哀。

  拆庙搬神存私虑,选人论事欠公裁。

  台前竞选空作秀,幕后平衡早定牌。

  无理减科招众怨,机关从此祸胎埋。

  透过诗的时代背景,回忆一下渭南移民局当时的情况,我们可知:已由渭南市移民办改称为渭南市移民局的这个单位那时的确进入了一个管理欠佳,“机关日乱”的时期。该局的很多职工都认为,移民局出现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是频频更换局长,把移民局当成了“干部下乡渡金的桃花源和锻炼提拔的跳板和试验田”。

  这样的牢骚并非空穴来风。回忆一下渭南移民局人事更迭的过程也就明白局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牢骚了——郑博卸任后,原局里的副主任田春保主持了半年工作。接着,市委组织部一纸任命,原富平县委副书记白兵权成了渭南市移民局长。半年后,白兵权因在富平当副书记期间把一个舞女调到法院当法官的事败露而停职年余,这一年多又是田春保主持工作。2002年9月,渭南市原农机局长王民庆调任移民局长,此人在该局用两年零三个月时间搞完了移民工作六年规划,在国务院争取回12。83亿移民资金,在华阴用1。33个亿办起单板层积材厂,用86万在渭河北岸办起果蔬气调库后,2004年12月,渭南市委组织部又将其调任合阳县委书记。这之后的2005年1至3月,移民局长的宝座一直空缺,直到当年3月底,市委组织部才任命原华阴市委副书记安理泉担任该局局长。2007年10月,超龄服役的安理泉从局长的职位上退居二线。华县县委副书记孙建升接任局长一年零三个月后,于2009年3月又被市委提拔到市政府当秘书长。此后,移民局长一直空缺至今。

  这样算来,2001年至2009年3月这8年间,渭南市移民局连同主持工作的局长算在一起,市里共给该局派来5个局长。记者在渭南采访时,又听说组织部正准备从市里派去第六位局长。走马灯似地更换局长,使得市移民局局长们大多还没搞清移民工作是怎么回事就离开了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起感情的同事和部下。在这种状态下,移民局在渭南的地位,几十号人的福利、晋升等等问题都可想而知。

  更令渭南移民和移民局的干部不满的是市里在移民局局长任命问题上漠视、随意的态度和拖拉的作风。记者从当地的报纸和其它材料中看到:2009年4月8日,渭南市委在《渭南日报》头版刊登了《关于公开选拔市移民局局长的公告》,对公开选拔该局局长的报名条件、程序步骤、资格审查、考试、组织考察、任用等程序都进行了详尽的公布。同时,渭南市电视台、党建网和纪检网也发布了这一《公告》,并在全国多家媒体和网站报道了此消息。

  《公告》刊登后便泥牛入海,渭南移民局长选拔之事到2010年5月依旧没有丝毫进展。2009年初,渭南市移民局局长孙建升调任市政府秘书长兼政府办公室主任及党组书记的同时,还继续兼任着市移民局局长及党组书记。据群众反映:身兼五职的孙建升分身无术,只好在其位不谋其政,整天蹲在市政府,从不到移民局上班,也不关心和过问该局的工作,导致由中央给该局投资上亿元兴建的单板层积材厂未能正常运营,由中央给该局投资900万元兴建的果蔬气调库陷入瘫痪,该局所属800亩地的库区农场未创造任何效益,该局所办的移民经济开发公司长期停业停产,移民上访现象亦与日俱增等等问题无人问津,得不到妥善处理,致使国家投资及移民利益蒙受了巨大损失。

  期间,有人着急,到市委询问移民局长选拔的进展情况,但得到的答复是:“人事问题保密,无可奉告。”

  市里“保密”的“人事问题”还是很快暴露——2009年春夏交替之际,当渭南市委组织部准备将已公告的选拔移民局长改为直接派任第六任移民局长时,移民局里终于传出了愤怒的诘问:难道你们真的要把移民局当成干部下乡渡金的乐园和锻炼提拔的跳板?

  人微言轻,市里没有谁理会这些无足轻重的诘问。

  当年举报郑博的那位李万明又沉不住气了,他给市里某领导发去短信:移民局领导的素质直接关系到60多万移民的利益,请不要把移民局当成干部下乡镀金的桃花源和锻炼提拔的跳板,也不要把移民局当成有问题干部的避风港……

  此话触到了市委组织部的痛处,某领导苦笑:“这家伙在翻我们用白兵权的老账呢。”部里的人说:“让他翻去吧,没有什么了不起……”

  然而,知道内幕的人却认为:自从媒体把一个党的县委领导同一个舞女法官的“事迹”变成铅字之日起,渭南市委组织部也就脸上无光了。

  对于组织部门而言,那的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2002年,国内包括新华社、中青报等报刊、网站在内的主流媒体都在炒作“舞女”法官的故事。下边引用的“舞女”法官的故事是由记者赵东辉、刘红灿当时发在中新网的一种最流行的“版本”:    

  故事的“引子”是富平县当年最流行的一句顺口溜:“‘舞女’当法官,流氓提院长”。

  被称为“舞女”的那名法官,名叫王爱茹,原是富平县王寮乡南董村二组农民,她长期与黑社会老大孙建来同居。

  1996年到1997年,孙建来在县城开办了“聚仙楼”舞厅,这里成了容留妇女卖淫和黑社会拉拢腐蚀干部的场所。这期间,王爱茹帮孙建来一手操持舞厅,成了名噪一时的老板娘。2002年3月,孙建来因组织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被依法逮捕。

  王爱茹的邻居们说:“有一段时间王爱茹跟孙建来关系不好,她便到舞厅里做‘小姐’,每天傍晚去上班,靠卖****吃饭。”

  就是这样一个先经营舞厅的黑社会老板娘,继而又在舞厅里做“小姐”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堂堂法官!

  对这种怪事,富平人却见怪不怪。富平县大多数干部都知道一个“秘密”:被孙建来称为“白哥”的原县委副书记白兵权,也曾与王爱茹关系非同一般。正是在这位主管县上组织和政法工作的副书记一手操办下,1997年下半年,王爱茹先在离县城30公里的美原法庭任法官,2001年3月又到富平县法院执行庭任法官。

  为进一步搞清楚王爱茹当法官的来龙去脉,记者好不容易在富平县委组织部查到了她的档案。档案上写着:王爱茹生于1972年9月,而她的籍贯却由富平县王寮乡改为“富平杜村”,文化程度由小学改为“高中”,并有一段“1993年6月至1996年8月,县文化局文化馆”的工作简历,连王爱茹的父亲——王寮乡南董村二组农民王世武的名字也改为“王来来”,并成了城镇居民。

  富平县文化馆老馆长李问圃说:“我们文化馆从来就没有过王爱茹这个人,她在馆里一天班都没上过。”

  记者还从富平县公安局户政科了解到,为了造假档案,王爱茹特意买了城镇户口,户口簿上面的住址是“杜村镇人民路综合538号”。

  对王爱茹进法院,富平县法院院长加森有认为:“王爱茹不是舞女,是一般工人身份。按理她不符合进法院的条件,但不合条件进法院的又不是富平县法院一家。这种情况到处都有,比较普遍。”

  “舞女”法官王爱茹的工作能力和水平,几乎成了法院干警们的谈资和笑柄。一家法律事务所的主任说:“王爱茹办案,连一个懂事理的农村老汉都不如,完全是凭感觉。她写的判决书错别字多,语句不顺。她不知道适用的具体法律条文,常常空下来让别人补上。”

  某法庭庭长说:“王爱茹在法庭工作敢说敢骂敢打,经常收受当事人钱财私办黑案,甚至还趁办案之便诈骗钱财。这个人把法庭的声誉都搞臭了。”

  富平县有的法官反映,王爱茹连笔录都不会做,有时还找其他法官,许诺“谁给我写调解书、判决书,我给谁买一条烟”;甚至还让一方代理人律师为她写判决书等文书。这事尽管已反映多次,却一直没人管。

  2001年8月上旬,在王爱茹手里无故拖延4年之久的一件民事案开庭。当事人美原镇赵村村民张强因催办案子遭王爱茹殴打,所以在法庭上要求王爱茹回避,一时间旁听者哗然,人们对王爱茹嗤之以鼻、嘘声不止。

  提拔这样的人当法官的人岂能得到百姓的尊重,1998年2月,富平县政府换届选举时,有群众在县委大楼贴出对联:“白吃白拿白嫖白赌白书记;抢权夺权贪权揽权白兵权”;横批:“白气冲天”。

  2001年初,不受百姓欢迎的白兵权调任渭南市移民办主任。

  2002年9月,因“舞女”法官之事而败走麦城的白兵权在渭南移民局这个“避风港”躲过了舆论风暴的袭击和组织一年多的审查之后,被调任市农机局局长,成为了渭南组织部使用干部“臭了东方去西方,换个位置继续当”的成功范例。

  在渭南市“把移民局当成干部下乡渡金的桃花源和锻炼提拔的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