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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簿-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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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地宫”的中间。我把箱子里香香的头颅轻轻地捧了出来,放到了她的骨灰盒的旁边,让她的头颅回到身体边上吧。
  然后,我迅速地跑到旁边的花坛里挖了许多泥土,然后回到香香的墓前,把这些泥土倒进了小小的“地宫”中。黑色的山泥像细沙一样,从我的手指间向下滑落,覆盖在香香的脸上,先是她的头发,再是耳朵,然后是嘴巴,最后是眼睛和鼻子,我看了香香的脸最后一眼,她是那么安静,那股香味还在飘荡着。随着最后一把泥土离开我的手指,香香的头颅被完全覆盖住了。
  入土为安吧。我的香香。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站起来,把香香的墓再清理了一遍,使别人看不出这里曾被我动过。然后,我吻了吻墓碑上镶嵌着的照片里的香香。
  周围树林里的鸟鸣开始了,预报着天色就快白了,我再看了看香香的墓碑一眼,别了,香香。
  我离开了墓园。
  我在墓园外泥泞的田野里行走着,油菜花开,一片金黄,我似乎又闻到了香香的那股香味。我一直停留在这里,8点以后,墓园内外就非常热闹了,一年只有一个清明,许许多多的人来到了墓园里祭奠死去的亲人。我在外面看到许多烧纸钱的白烟缓缓地从墓地中升起。
  我现在站在油菜花中,回想着从冬至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清明了,一切都宛如一场噩梦。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叶萧已经告诉了我,最近一个月以来,本市,包括全国各地,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前两个月频繁发生的无缘无故的自杀事件了。骇人听闻的“病毒”消失了,不会再有人死了,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是的,我想,噩梦已经结束了。
  上午10点,我跟随着一辆满载着扫墓归来人们的大巴回到了市区。
  我又闻到了这座城市的味道。我还要坐几站地铁,我下到了地铁站,在站台里等待着,不一会儿,一列地铁疾驶而来,往车窗里面看,可以看到这班列车里挤满了人。车停下来了,我向最近的一个车门走去,车门开了,涌出来许多人。忽然,在这些迎面而来的男男女女中,我看到了一张脸。
  绝美无比的脸。
  ——皇后。
  那颗我从地下挖出来的头颅,这颗完美头颅正牢牢地安在一个完美的女人的身体上,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没错,物归原主了,她的全名是——阿鲁特小枝。
  她看到了我,对我微笑着。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接着,列车的门关上了,迅速地开走了。站台上空空荡荡,四周没有人,只剩下我和她两个。
  “你好。”她主动对我说。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样式是淮海路流行色橱窗里的那种,就像马路上许多20出头的女孩子一样。
  我有些窘迫地说不出话,我不知道怎么来称呼她,是叫她皇后,还是小枝?我只有淡淡地说:“这世界真小。”
  “是的,你还好吗?”
  “很好,你呢?”
  “我对你说过,我现在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她笑着回答。
  “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时候,又一列地铁进站了,我想我该走了,我对她说:“再见。”
  “有缘一定再见。”
  我走进了列车,人很多,我挤在车门口,我透过车窗,望着还站在站台上的她。她很完美。她还在看着我,向我挥着手,我也向她挥了挥手。列车缓缓开动,越来越快,带着我进入了黑暗的隧道。
  我看着车窗外,黑暗中,我睁大着眼睛。
  我再也不怕黑了。
  尾声
  生活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我再度于平淡中静静地生活着。
  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想把这些神奇的经历,写成文字,变成一部小说,以纪念那些离我远去的人们。我打开了电脑,打出了标题——《病毒》。
  我面对着标题下的空白,许久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忽然,我的门铃响了。打开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陌生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你是谁?”我问他。
  “我叫黄东海。”
  黄东海?怎么是他,我曾经竭力地寻找过他,我吃惊地说不出话,后退了几步,把他迎了进来。他的身体瘦长,脸颊消瘦,明亮的眼睛,略显忧郁的神情,是的,不会是冒充的,他应该就是我在照片上见过的黄东海,只是头上多了些白发,肤色要比照片上的黑一些。接着,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生命科学研究所研究员黄东海。
  “你好,年轻人,我刚从远方回来。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他的嗓音浑厚,慢慢地吐出了这些话。
  “你好。”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知道,你认识我的女儿黄韵,她已经死了,其实,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他的语调有些悲伤。
  “你为什么要离开她们母女。”我大胆地问他。
  “当时我不知道我竟然会留下一个女儿,而且,那年我离开上海,是因为更重要的原因。”
  “你在逃避吗?”
  “不,不是逃避。”他加大了声音,“是探索,我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在探索,探索一个秘密。这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明白。”
  “不,年轻人,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我点了点头。
  “你错了,你已经做了一件错误的事了。”他忽然以异样的目光盯着我,让我有些害怕。
  “错误的事?”我不明白。
  “为什么把她的头颅还给她,为什么?”
  “为了许多人的生命。”
  “不,事实上恰恰相反。年轻人,你想问题太简单了,你不应该满足她的愿望,你错了,你铸成大错了。迟早你会明白的。”他重重地说着。
  “我不相信。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是神奇的命运,让她经历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事,她是无辜的,她只是一个受害者。真正有罪的,是人们的贪婪,贪婪导致了她的痛苦,然后又导致了她对人们的报复,说到底,是人们咎由自取。现在,她已经得到她所需要的东西了,她会平静地生活在人们中间,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我竭力为她辩解。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这许多年来的飘泊,让我改变了想法。我知道,她很美,美丽常会让人产生同情。年轻人,你要清醒。”
  我猛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为什么?”
  黄东海缓缓地说:“在我离开上海之前,曾经特意带走了她的几根头发,因为那个时候我就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得到真相的。”
  “你知道真相了吗?”
  他的表情却极为复杂:“是的,最近几年,我一直在我的研究所里分析她的DNA。”
  “DNA?”我吃了一惊。
  “是的,通过研究二十多年前从她身上带走的头发,结果相当惊人。她的DNA序列不同于现代人类。”
  “你说什么?她不是人类?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有些不快了。
  他接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查阅有关资料,几个月前,我终于从北京的一家王府里收藏的天文档案中得到了线索。根据清朝的一名御用天文观测员的记录,在咸丰四年农历十月十八日夜,北京的夜空中出现了不明飞行物。”
  我立刻惊讶地问:“你是说UFO?”
  他点了点头:“对,当时的资料是这样记载的——‘咸丰四年十月十八日夜子时,京师北隅忽见光球一团,自西向东,形如巨卵,色红而无光,飘荡半空,其行甚缓。稍顷,光球渐停于蒙古正蓝旗人崇绮府第之上,约一炊许后,向东遁去,不复见。’这个蒙古正蓝旗人崇绮就是同治皇后的父亲,而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同治皇后阿鲁特氏出生于咸丰五年,也就是公元1855年的农历七月三十日。”
  我想了想说:“也就是说,在不明飞行物出现于崇绮家上空之后的九个多月之后,阿鲁特氏就出生了?”
  “没错,现在你可以联想到什么?”黄东海问我。
  我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说:“难道——她与外星生命——不,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所以,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是如此地令人不可思议,因为她的生命形态根本就不同于人类。好了,我相信你会明白的。既然已犯下大错,那么,该来的总要来的,谁也逃不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说,“我走了,你好自为知。”
  我忽然清醒了过来,跟在他身后说:“不,请你别走。”
  但他还是走出了门,然后他把有力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噩梦还没有结束,噩梦才刚刚开始。”
  他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我关上门,一阵冷风从窗户缝隙中袭来,我打了一个哆嗦。我又坐回到电脑前,看着屏幕里的小说标题“病毒”,静静地回想着黄东海刚才对我说过的话。我又感到了那种恐惧,我以为已经摆脱这种恐惧了,不,人永远都摆脱不了恐惧。
  我关上了电脑。匆匆地睡下。
  我梦见了一个女人,她有一张完美的脸,雪白的肌肤,她行走在一片黑暗中,赤裸着身体,我能看清她的腹部,有一条淡淡的疤痕,我看清楚了——在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一个蜷缩着的胎儿。
  她就是皇后阿鲁特小枝。
  噩梦才刚刚开始……
  后记
  《病毒》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第一部通俗小说。总共写了两个多月,全部是有限的业余时间,爸爸是个游戏迷,又常常和我抢电脑,所以写得断断续续的。第一个月只写了开头一万多字,所以第一部分我自己最不满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开窍了,最后的两个星期里我一口气写出了五六万字,才完成了现在的十余万字。
  说到写作动机,其实许多作者都是说不清楚的,我也说不清楚。只因为有一次,与23在IRC里聊天的时候,她劝我应该写一些适应当前流行口味的文章,于是,我随口说我可以写恐怖小说。其实那是在说大话,心里也没底,但我又不想给人留下说大话的印象,骑虎难下之际,只能真的写起来。至于“病毒”这个标题,来源于2000年圣诞时候网上所流行的女鬼病毒,一开始也想向E-MAIL病毒的方向延伸,但后来在写作的过程中,却渐渐地把女鬼病毒的因素完全抛弃了。
  关于皇后的内容,1945年同治皇帝的陵墓被挖开,皇后被发现保存完好,而后又惨遭剖腹的这一段情节,我是从岳南先生纪实性的《日暮东陵》里看来的。这一件事应该是真实的——皇后的遗体的确没有腐烂,完好无损。两年多前,当我看到这本书里关于此事的记载时,我被大大地震撼了,也许这的确不可思议,但这是一个写小说的好材料。所以,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此事的小说,但不是恐怖小说,只是一个带有聊斋内容的人鬼相恋的爱情故事罢了。当然,《病毒》中从皇后的遗体被带到了上海那段起则纯属我的创造。现在,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皇后阿鲁特氏的遗体应该还躺在清东陵的同治陵的地宫里,所以,“她在地宫里”这句话倒的确符合了事实,只是不知道现在她的遗体是否还保存完好。
  关于病毒的结尾,可以说是没有结尾的结尾,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个大致的轮廓的。这个故事是从冬至开始的,到清明结束,跨越了中国人许多传统的节日和西方的一些节日,如果再写下去,恐怕就要到第二个冬至了。留一个小尾巴,让大家自己想象去,也许这就是中国画里所谓的“留白”,故意空出一大块的空间,把想像的余地留给看画的人。
  通常来说,当你突然发现你所爱的人,甚至与你亲密接触的人竟然是一个魔鬼,这时候,你可能会感受到巨大的恐惧,我想大概这就是恐怖小说里一再出现的内容。这世界上的确没有所谓的终极恐怖,但这种恐怖甚至要比夺取你的生命更能让你颤栗。其实,《聊斋志异》里大多数的男主人公亲密接触的多半是狐仙和女鬼,而这些狐与鬼多数以人的面目出现,甚至是你所熟悉的,你所爱着的人,也许这就是“脸”的象征意义吧。
  我从11岁开始读聊斋,四本的白话本,聊斋开启了我对中国古典小说的认识。聊斋其实是一种民间文学,蒲松龄不过是收集整理者而已,从当时把持着话语权的儒生们的角度而言,聊斋那些怪力乱神的内容完全属于“子不语”的范围,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但是,到今天,聊斋故事依然被人们阅读着,而那个时代的“经典”们又有多少人在读?我不是说那些经典没有价值,相反,经典有经典永恒的价值,但同时,民间文学的价值也是永恒的。今天的网络文学,是可以定义为民间文学的,古时候创作聊斋故事的民间创作者们不过是在饭余茶后讲一个个故事而已,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获得报酬,或者博个功名之类的。而现在网上的作者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民间文学的生命力是巨大的,不同的是,古时的作者们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而现在,网络却可以使作品和作者迅速地传播,可以说,网络是民间文学的催化剂。
  什么是恐怖?恐怖其实并不来自于我们眼睛所能看到的,耳朵所能听到的,恐怖的根源在于我们自身的心灵。每个人的心中都压抑着恐惧感,比如怕黑,怕各种怪异的声音,这源于人类的本能。第一,因为这个世界是无穷的,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完全地了解世界,总有一些我们所还未探索到的未知领域,甚至这个领域就在我们身边。我指的不是超自然现象,我是不相信超自然现象的,也没有宣扬超自然的意思,我指的是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一切领域,都有一些内容有待于人类的发掘。而人类可以不断地发掘,却永远都无法完全解决,因为世界是无限的。第二,我们能否掌握自己的命运?在没有意外的前提下,今天的我们是有可能掌握的,但是,世界上的意外无处不在,相对于此,人类又是渺小的。泰坦尼克号的乘客们的生命系于船的设计,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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