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第1期 … 信息高速公路
易丹
编者按:信息高速公路、交互网络或者Inter,是近年来在我们面前经常闪耀的字眼。这个闪烁着21世纪紫红色光亮的新事物对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在美国信息高速公路上》是四川大学中文系教授易丹在美国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利用交互网络写作的一本纪实性作品。它采用了目前美国最新的资料,提供了有关交互网络的基本知识。从使用电子邮件到查询资料,从参加网络讨论到作洲际网络漫游,从网络犯罪到网络色情威胁……林林总总,异彩纷呈。作者在介绍美国网络文化现状的同时,更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回答了我们在上面所提出并关注的那个问题。该书文笔生动,内容丰实,不失为我们从感性上认识信息高速公路的一个绝佳窗口。
全书一共25万字,这里连载的是该书每章的精华片断。
一、初入信息高速公路
哈佛大学科学中心电脑机房。
一九九六年七月十五日晚八时三十分。
房间不算宽大,严格地说来,只是科学中心的地下室。在明亮的灯光里,上百台电脑排成阵列,显示器闪烁不定。
这是全球性的狂欢聚会,不同人种、民族、国家和文化的电子大聚餐。
金色的、栗色的、灰色的、黑色的人头在一台台电脑屏幕前攒动。在一片手指击键声里,晚会中的人们热烈交谈,但却几乎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不时有人吃吃窃笑甚至哈哈大笑,却是对着屏幕而不朝向自己身边的同伴。
我的黑色脑袋也在这人群之中。
我刚去了澳大利亚的墨尔本,此刻正在英国的利物浦。在从墨尔本到利物浦的路上,我顺便在新加坡、苏黎世和巴黎停留了一下,在南非首都约翰内斯堡作了五分钟的短暂访问,又到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红场上,去看了一下克里姆林宫高深莫测的影子。我到达利物浦后,同那里的一个叫贝阿特丽丝的小姐进行了一番谈话,我们讨论的题目是中国四川的一道著名菜肴“宫保肉丁”的做法,她尤其关注这道菜在起锅勾芡时对火候的掌握。喜爱中国菜的贝阿特丽丝对我的见解十分佩服,同时,也对我的英文写作能力表示赞赏,并热情地将她在美国波士顿的一个朋友介绍给了我。
我又到了波士顿,找到贝特丽丝的那个朋友。她同我交谈一阵,认为我们有必要见一面。于是我们约定第二天下午在哈佛广场的地铁车站旁见面。
我完成这一切旅行、观光和交谈约会,总共没有超过两小时。
我是在交互网络(Inter)上。
或者用更流行的话来说,我是在美国的信息高速公路上。
这条贯通全球的高速公路的起点和终点,就是我面前的这台电脑。
是机房里那些攒动的各色人头面前的电脑。
也是那些在全世界的网络狂欢者面前的电脑。
到底什么是“信息高速公路”?
我们知道什么是信息,也知道什么是高速,还知道什么是公路。但是,“信息高速公路”是不是就是这三者的简单相加?它们相加之后的意义是不是仅仅局限于技术的范畴?仅仅只有科学研究方面的作用?如果中国也决定发展“信息高速公路”,那它的意义是否只是相对于科学家和技术人员而言?
一句话,它对我们的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还有,在美国,人们怎样看待“信息高速公路”?
在他们的眼中,“信息高速公路”(Information Superhighway)是不是等同于Inter?
除了收发电子信件和查阅资料外,人们还用Inter来干什么?
它好不好用?入网费贵不贵?它和一般老百姓(而不仅仅是技术专家或科学精英)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到底有多少美国人拥有个人电脑?又有多少美国人在网上游荡?Inter给美国的社会带来了或者将要带来哪些变化?他们怎样看四川联合大学全校教职员工合用一个网络地址的问题?他们用电子信件写情书吗?网络上的色情灾难是怎么回事?
同十四年前我在夜晚到达纽约时一样。
国航981航班在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前,在曼哈顿外的海面上盘旋了一个大的半圆。在曼哈顿靠海的尽头,世界贸易中心的两座高楼从灿烂的灯火里穿刺出来,格外醒目。
从飞机椭圆形的窗户看出去,听着引擎轰鸣,我突然回想起了我十四年前到达这里时的心情。
我当时也是这样从窗户里往下看。曼哈顿如海的灯火灿烂无比,似乎在夸张地宣布这就是美国。而我想,老天,下面就是资本主义的老巢!1982年,我和许多中国人一样,一说起资本主义,就会觉得嘴角生硬起来。我当时可以说是激动加恐惧,因为我马上就要投入到那资本主义的灯火里去了!
这一次在曼哈顿的灯海上空,我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激动和紧张,也不再去想象“灯红酒绿”的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
甚至,我似乎也不再对曼哈顿堆积如山的灯火着迷。我更感兴趣的,是在曼哈顿以外的夜间景色。那些桔黄色的钠灯,沿高速公路向黑暗深处伸展出去,同银白色的街道和普通公路的路灯一起,构成一大片发亮的、似乎永远在向四周蔓延的网。一张不规则的闪亮的蜘蛛网。
在密密麻麻的蛛网中,独立的星星点点是住宅,红红绿绿的是商店或酒吧的霓虹招牌,大片的是停车场……在蛛网上,更有无数的星星点点在来来往往:它们是在各条高速公路和普通公路以及乡间小路上奔驰的大小车辆。来的是白色,往的是红色。
而我,在这茫茫的夜里,正从不知高厚的天上,慢慢朝这闪光的蛛网下降,下降。
我越降越低。
蛛网越变越亮。
下面是一些关于信息高速公路的基本事实。
现今眼目下,“信息高速公路”(Information Super Highway)这个东西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信息高速公路”这个说法。
而现在要追究起来,最先使用这个说法的人,是早年曾在哈佛大学就读,现在当了美国副总统的阿尔·戈尔。是他说出了这个具有号召力的词汇,提出美国将在二十一世纪到来之前,着手建设一个贯通全国的,以光纤网络和超级电脑为主干的“国家信息基础设施”(Na…tional Information Infrastructure,简称NII)相当于一个“信息高速公路”系统。对于老百姓来说,“国家信息基础设施”这个说法,当然没有“信息高速公路”这个说法容易理解。再加上美国的大众传播媒介添油加醋,“信息高速公路”就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一个常用词汇,在报纸、广播、电视、杂志上泛滥开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现在关于这个词汇的解释已经太多,所以人们愿意将这个词汇来具体指代什么,几乎已经成了他们自己的事情。
与正在建设的信息高速公路相对的,是已经存在的Inter或交互网络。也有翻译成“互联网络”或“国际网络”的。
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们现在使用的交互网络是美国军方的“军转民”的辉煌成果之一。
大约二十多年前,美国国防部根据国防的需要,建立了一个叫做ARPA的计算机网络。ARPA是美国国防部的Advanced Re…seach Project Agency(先进技术研究项目局)的缩写。至于NER嘛,大家都懂,就是网络的意思。
二十多年前,正是美国和前苏联两大超级大国搞“冷战”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美国军方建立这个网络的目的,是为了应付核战争。这个研究课题的主要内容是,如何建立一种可以在受到攻击(比如原子弹爆炸)的情况下仍然能够进行正常工作的电脑互联网络。这个网所设定的联网方式和信息交换方式,后来成为了交互网络的信息交换标准方式。而且,这个网一开始就同美国的盟国和国外军事基地联在一起,所以它一开始就具备了一定的国际性。
大约十多年前,美国的一些民用研究机构也开始建立自己的网络。电脑工作站的出现为这些网络的建立提供了方便。他们在建立了自己的网络之后,又想同军方的那个ARPA联起来,以便使用那里面的一些资料(当然不会是五角大楼的最高机密)。
这样,地区的网络同国家的网络连接,形成了一张更大的网。
在这当中,最重要的一张大网是一个叫做NSF的网。这个网是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建立的。这个网是这些非军事的新网络中的大哥,它采用的由不同的小网络共同享用大网络的策略奠定了交互网络的基本模式。
NSF在很大程序上覆盖了美国的各个大学和研究机构。
再接下来,就是大蜘蛛和小蜘蛛决定召开全球大会的故事。
更多的小网络同已经存在的大网连接在一起,许多外国的网也积极地加入。于是,在大约五年前,就有了今天我们所说的Inter。到1994年,大约有两万个这样大大小小的网络连接在了一起。
到今天,连接在一起的网络已经超过了四万个。
我接到学校当局的电话,说我在哈佛大学的网络帐号已经建立起来。我可以去科学中心使用那里的电脑,开始进入交互网络了。
打电话来的女士同时告诉我,我的帐号密码是80463782。使用者名字是DYI。其中,DYI我的中文名字的拼音YiDan的压缩,而号码则是我的哈佛大学身分证号码的前八位。
接到这电话的当天下午,我就冒着大雪,踩着地上吱吱作响的白色粉末,走到科学中心。
地下室里的电脑机房依然人满为患。
我在一排电脑中间找到了一台没有人占用的机器,这是一台IBM,486DX33,有一个3.5英寸软盘,一只鼠标,一台显示器和一个键盘。
根据屏幕上已有的菜单,我给了它相应的指令。
那个我十分熟悉的Windows标志出现在屏幕上。
我在接下来的界面上看到了“WORK SOFTWARES”(网络软件)组群。于是急忙把它打开。
界面上出现了一大堆软件的组群。
我有些欢欣鼓舞。
因为我知道,我终于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