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的城「建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曦光的城「建筑-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顾言曦黑发披肩、梨涡擎着一抹浅笑。她不看他,正微微侧过脸和同学说话,鼻尖和唇角都带着美好的弧度。
   在他心目中,顾小妞始终是那个小辫子拧巴、发育不良的草包形象。此刻一见,才知山中一日,地上已千年。
   也不怪纪司辰冷血,他二人这些年见得次数寥寥,作为一个整日与0101和公式打交道的学术型人才,身边美女环绕,自然修炼得法眼甚高,哪有精力去关注一个不青梅不竹马的发小。
   这个智商奇高、情商欠缺的物种,最后还能反应迟钝地开出窍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纪司辰习惯性地想,作为死对头,应该留点嘲笑的把柄在手上。所以不知怎么掏出手机,把焦点对准那里。
   可是,他忽略了纪小霸王和顾小妞都已经长大,把柄洗出来,却变成他胸中最软的一根肋骨。
   他做这个相册,原本准备从德国交流回来就送给顾言曦,可惜人算不如天。
   这颗早就萌芽的种子,到今日才从土壤中拨开,不知是否还能开出香气馥郁的花。
   封面上画作的意思是——穷我终生,许你一城。
 
 
 
 
 ☆、ⅩⅩⅣ
 
   顾言曦默了,若不是每张相片中真的出现了自己白裙长发的身影,她情愿以为纪司辰是在偷拍外星人更靠谱一些。
   高二舞会的一瞥惊鸿本不能代表什么,却因为后续的发展,让这个开端变得神奇。
   二十多年的时间,无数的偶然堆叠到今日,生命以回溯的方式,展现出其存在的必然。
   “你还记得当年在圣诞舞会上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吗?”顾言曦总觉得身边有道目光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她装作抚弄衣摆,低下头去。
   “愿望?”男人合上相册,手肘撑在桌子上,沉默片刻,忽然眯起眼睛。
   “我希望再过五十年,此情此景,仍如今日。”他的声音低沉而哑,像是古镇里老去的白月光,“你觉得这个愿望怎么样?”
   顾言曦先是一愣,继而迅速地五指并拢,做出对天发誓的样子。
   “当然没问题!”她友好一笑,信誓旦旦道:“如果五十年以后,我不死不疯不傻,一定还来看你!”
   “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纪司辰嘴角轻弯,眼神里却没有笑意。
   他把顾言曦竖起的五指一根一根按在茶桌上,轻声道:“言言,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些日子,我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
   “我不知道。”
   顾言曦摇摇头,又低声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拿出精力应付爱情。
   我以为我现在的生活圆满快乐。
   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我习惯这样。
   我害怕去打破它。
   顾言曦的头微微垂着,可以看见头顶上覆着的一团软软的黑发,从中间偏右的位置生出一个浅色的旋,长发落在耳际,露出脑后一截莹白的脖颈,青色的血脉浅浅跳动。
   这副茫然无措的模样,任谁都会生出保护的**。
   可是,女子很快扬起头,眼神晶亮,像是暴雨后一碧如洗的天际,“纪司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成语叫覆水难收?”
   她似乎狠了狠心,换一口气接道:“不管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我们分手,也不管有多少误会和遗憾横亘在中间,它们都已经成为事实。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只能说声抱歉。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全身心都放在我的儿子和工作上,我爱他们,也习惯了目前这种稳定,我想……”
   “这就是你的答案?”纪司辰飞快地打断她。
   “是。”
   干脆而简洁的一个字。
   无需再挽留,也断了一切后路和念想。
   话说开了,整个人居然轻松很多。
   也许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等待追逐,终于把彼时浓烈的酒浆蒸发成水。
   纪司辰一直以为眼前的女人是脆弱的,小时候好哭,长大了也是软柿子。
   他瞒着她父亲入狱的消息,凡事都考虑在前面,他为她把伤害减到最小,以为这样就可以挡她一世风霜。
   可时至今日,他才忽然发现,顾言曦不是蒲草而是在山崖间隙生长的野松。
   一旦扎根,心意坚定。
   他们是何其相似并同样骄傲的人。
   在这之前,他一直信心满满,只要顾言曦回国,顶多两个人闹些别扭,她总会后悔,最后回到他身边。
   后来知道她有了儿子,仿佛晴天霹雳,一招棋乱,满盘皆输。
   再后来,顾言曦溜号探亲,Jannick屁颠颠地跑到他的工作室,问顾的老家在哪里。他憋了一个多星期的火,终于被这桶汽油一浇,爆发出来。
   “你们德国人就这么喜欢挖墙角?”
   挖墙角是直译,Jannick不太明白,还在左一口顾,又一口顾地自说自话。
   “顾言曦都有儿子了,你怎么还不放弃她?!”
   “为什么要放弃呢?”金发碧眼的男人一头雾水地反问,“顾是单身,我也是!”
   “什么?!!!”像是判了死刑的犯人忽然被无罪释放,内心涌过一阵狂喜,纪司辰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们都没有伴侣,我喜欢她,这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纪司辰淡定地坐下来,脸上忽然绽出笑意,“放心吧,她不会喜欢你。”
   Jannick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突然发疯的合作人退出去。第二天,就得知Lucien为了寻找新的创作灵感,回乡休养。
   中国人的思维果然是万分诡异的。
   他的讨论对象变成了一个长得一头明媚黄发的男人,可惜两人语言不通,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比划和傻笑上。
   而外出寻找灵感的男人,在整条高速公路上,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顾言曦是单身”的消息。
   就算是她结过婚,有个儿子又怎么样呢?
   虽说完全心无芥蒂不可能,但相比于当男小三,眼下这种情况明显要好很多。
   他以为他伸手,她就会接受。
   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纪司辰站起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直到今时今日才看的透切。
   “很好,我明白了。”
   一周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老房子最后也没来得及回去住,只留下孤单的行李箱独守空闺。
   顾言曦最后一天来这儿拿东西,箱子空空荡荡,很轻,只是大,搬起来不太方便。
   叮铃哐啷咚——拖着箱子下楼梯的声音像是某一个乐章结束的曲调,声响闹得巨大,在空而狭窄的楼道里回响。
   顾言曦生怕打扰到这里年老的住户,一直走得飞快,却在步出楼道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下。
   路边上已经不见了上次来时停放的银色奥迪,露出明晃晃的水泥地,开阔得扎眼。
   所以说——那个人已经走了吗?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顾言曦嘟囔着把行李箱靠在墙角,怅然若失地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窗户,紧接着抬起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要积极!要加油!要快乐!顾言曦,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
   回到S市,工作重新步入正轨,方案设计是在年前就基本敲定的,透视和鸟瞰图拿给甲方过目之后,对方几乎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所以,顺理成章地开始进行初步设计。
   设计图纸是工作重点,几乎让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偏偏纪司辰还是个铁面无私的总设,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都要挑出来,对国际友人也绝不手下留情。
   德国群众还从没有过如此高强度的工作经历,每个人都叫苦连天,唯独顾言曦很淡定地每天对着电脑,生命不息,熬夜不止。
   她甚至隐隐觉得畅快,似乎又回到最初留德的时光。只有这样充实到漫溢的状态,才能让她感觉到存在的价值。
   这一天,抱着连夜赶工的工程概算书去寰天,新打印的纸张还散发出油墨的香气。顾言曦径直摸到纪司辰的工作室,正准备推门进去,却难得地被小何拦在了外面。
   春节回来之后,她与纪司辰二人极默契地达成互助友爱的共识。一起工作、一起协商讨论修改图纸,偶尔加班晚了,也客客气气合伙吃顿饭,倒像是一对淡交多年的老友。
   她去他那儿,不申请、不预约、没有时间限制,小何是知道的。
   可是今天……这家伙好端端玩什么闭门不见的把戏?
   顾言曦顶着黑眼圈,一边打哈欠,一边为自己大清早这般兴冲冲的奔波劳碌深感不值。
   “有客人是吗?那我就在这里站会儿,你忙去吧!”顾言曦冲小何招招手。
   小前台勉强一笑,眼神却一直颇为担心地向工作室里瞄。
   顾言曦顺着那道目光望去,只见工作室的内间里,有两个人直挺挺地对立着,神情和动作都看不真切,却给人一种风萧萧兮的错觉。她把耳朵贴在玻璃墙上,企图听到只言片语,然而门内很安静,再配上黑色的影子,压抑得吓人。
   半晌,从玻璃门里走出来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纪先生,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我很抱歉。但是这是上头的决定,希望你们配合。”
   这语气,怎么跟纪司辰作奸犯科被警察逮了正着,正准备把他捉拿归案一样?
   顾言曦欲上前询问,却实在不敌那疑似便衣的强大气场,还是决心做老实公民,默默退到一边。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摇头远去了。然而纪司辰的工作室里依旧没有传出声音,门微微敞着,从里面透出软和的光线。
   顾言曦站了一会儿,按照原定计划去交工程概算书。
   她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却发现气氛远比想象中的祥和。
   纪司辰此刻正靠着工作台边上,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张一张已经完工的图纸对光端详。图纸透了光,显出淡淡的透明,黑色就更加明晰起来,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线条看得人眼生晕眩。
   他听到门开的响动,也没有抬头,瘦而高的身体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千万海浪中的孤岛。
   尽管没有显出多少异样,女人的第六感却准。顾言曦直觉,刚才走出去的男人一定给纪司辰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越大的风浪总是隐藏在越平静的水面下。
   纪司辰每次遇到棘手的问题,总会出现像这般长久的没有表情的沉默。
   “你不是犯事了吧?”顾言曦放下文件,轻巧地走进去。她故作轻松地咧了一个笑脸,用文件拍打着纪司辰的肩。
   “没有。”男人扭过头看她一眼,把刚才过目的图纸垛垛整齐,一并放在桌角。
   “绝对有!”顾言曦难得主动地把头凑过去,断论一般审视他,“瞧你这脸都快冻住了,还说没事?到底是什么苦难?来,分担一下……”
   “概算书带来了?”纪司辰语气淡淡地岔开话题。
   顾言曦见他终于对某件事产生了兴趣,赶紧把手上的文件向前一递,“恩,连续熬了好几天核算出来的。国内有些材料的价格我们不清楚,就大概估了个价,你最好再找人核一下。对了,你上次跟我提的那个新型外墙材料……”
   “辛苦了,先放着吧。”纪司辰兴致寥寥地打断她。
   “嗳?”
   这个嗜建筑如命的家伙,上次提到外墙设计还两眼放光跟野狼似的,这会儿什么态度?
   顾言曦愈发确定他心里有事,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
   “到底怎么了?”她丢下文件,昂起头看他。
   “我说没事。”
   “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解决总比你一个人扛着轻松吧?”
   “没事。”
   顾言曦怒了:“纪司辰,你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有了问题就跟自己生闷气,你真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一点也看不出来?!”
   空气里焦灼着不安的气息,两个人都不说话,呼吸声一浅一重交织在一起,像是藏着两头愤怒的狮子。
   “你……”纪司辰忽然动了,他疲惫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揉了揉太阳穴。紧接着,犹犹豫豫地看向瞪着眼睛示威的女子。
   “你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会儿?”
   顾言曦身子一震,却很快镇静下来。
   她仔仔细细地盯住纪司辰的脸看了几秒,确定男人现在大概没有心情揩油,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臂环过他的腰身。
   “没事了。”她笨拙而认真地拍着纪司辰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
   这个拥抱,温暖却不旖旎。
   “甲方刚才派人告诉我,艺术馆资金预算不足,投资额减半,我们之前的设计可能要全部推翻了。”
 
 
 
 
 ☆、ⅩⅩⅤ
 
   顾言曦身体一震,脸色暗下来,然而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次的艺术展览馆,甲方提出的设计条件是地上四层,地下二层,建筑面积达到2万7千平方米,各类大小展厅超过10个,此外还需要提供研究、典藏、拍卖功能空间。
   原本的投资预算就不宽裕,缩减一半之后,连基本场馆的建设费用都满足不了。
   何况各项设计工程已经进入中期,在没有宽限时日,要求如期交图的情况下,将设计方案全部推翻重来,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纪司辰的一声“没事”还真是敢说啊!
   在外人看来,建筑师的工作美妙非常,他们代表城市的金领一族,气质不凡,收入颇丰。他们能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他们的创造不会随着个体的消亡而消失。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在建筑行业中,投资方才是实权的掌握者,建筑师做方案往往任揉搓捏扁,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纪司辰已经是个例外。
   顾言曦犟,她会为了修改一个设计图,不吃不喝,通宵达旦,为的是顺应投资者的要求。
   纪司辰更犟,依他力求完美的性子,会把设计图直接扔掉,然后不咸不淡地告诉对方,另请高明。
   他的原则和底线,保证了Lucien architects自创立以来,接下的每一项建筑工程都好评不断。
   可是,此次与德方合作,风声早就放出,合约作废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